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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他長兄(穿書) 第19節(jié)

    不知何時,前頭浮起了一陣sao動,是兵卒列陣的熊熊金戈之聲,如若變徵之音,馬車想要從西廊坊穿到東廊坊那處,需途經(jīng)宣武門,偏生此處是個防守嚴(yán)密的關(guān)口,二人俱是聽到了刑部尚書鐘伯清惕凜的低斥:“賊人四竄,刑部辦案,你們馬車上裝得是什么?”

    這是要搜查他們馬車的意思了。

    那人持劍抵住了溫廷安的后腰腰窩,示意她出去圓場子,鐘伯清是見過溫廷安的,曾前她與鐘瑾起了爭執(zhí),學(xué)諭尋了雙方的長輩過來,那時候她與這位大人打過一次照面,曉得她的真實底細(xì),若不出去對峙,讓朱老九從中斡旋,也定是不可的,一定會露陷。

    溫廷安暗暗吸了口氣,即刻挽簾而去,熙攘肅冷的巷陌之上,重兵森列于御道兩側(cè),官兵打著火折子佇立于雪夜之中,將馬車?yán)锶龑油馊龑訃藗€半圓,此際,這一輛馬車儼似一座孤立無援的孤島,今夜能否殺出重圍,全看命數(shù)了。

    她上前善后,示意朱老九莫要開聲,她對著鐘伯清一拱手,一改孟浪之色,袖手持謹(jǐn),噙著溫雅得禮的笑,道:“尚書大人,晚輩今夜在呂府同呂生探析律論,此番才啟程回府,卻不成想延宕您辦案捉賊了,還致使家仆沖撞了您的家卒,實在罪過,萬請寬宥。”

    鐘伯清見竟是溫家的嫡長孫,有些愕訝,雖聽了她的釋詞,但疑慮仍生,“你是國公府的大少爺,但今夜有個賊人四竄,為了安全起見,必須要搜查馬車,溫少爺請便!”

    言罷,做個請姿,口吻不容置喙,毫無商榷的余地。

    鐘伯清是沉浮官海三十余年的老狐貍,掌司訣獄之職,絲毫不比陸執(zhí)好糊弄搪塞,若是教他查出了梁庚堯就藏在馬車之中,那便意味著溫廷安任務(wù)以失敗告終。

    溫廷安驟地行前一步,壓低聲線,口吻含有恭謹(jǐn)崇仰之意:“大人,晚輩終于等到您了!”

    鐘伯清道:“你這是何意?”

    “不瞞您說,其實那個賊人,眼下就窩藏于晚輩的馬車之中!”

    溫廷安義憤填膺道,“此賊惡貫滿盈,現(xiàn)今迫近頹勢,淪入窮途末路,方才竟劫晚輩的馬車,挾晚輩之命,勒令晚輩捍護(hù)其人出城。形勢迫在眉睫,晚輩一直絞盡腦汁想著破局之機(jī),現(xiàn)如今,見著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尚書大人您終于出現(xiàn),終能擒拿此賊,給大鄴百姓除暴安良!”

    朱老九眉心抽搐了一瞬,納罕地凝了溫廷安一眼。

    溫廷安主動后撤一步,冠冕堂皇地搴開帷帳,車廂內(nèi)的伏寇一覽無余。

    此舉一出,近乎掀起了千層風(fēng)浪,鐘伯清冷著一張臉,四圍捕頭驚了一跳,俱是列陣待發(fā),簇簇箭矢,如霹靂一般上弦,只待督頭一聲令下。

    車中的少年刺客眸色暗凜,殺勢冷沉,雖說挾持溫廷安,但并未真正傷害他,眼見這廝臨陣倒戈,少年刺客一霎地施展輕功,欲要掠出車壁,但幾乎是下意識地,他驀覺骨軟筋麻,眼前掠過一抹強(qiáng)烈的昏黑痹麻,他以軟劍抵毯,控制住后傾墜倒的身軀。

    此刻,他后知后覺,自己內(nèi)功遭致深錮,輕功無法施展,渾身使不出勁兒。

    他是中了麻骨散!

    他深深抬眸看了一眼溫廷安,這人負(fù)手雋立,正言笑晏晏地瞅著他,車壁內(nèi)并未燃有香爐,或是懸墜有可疑的香囊,二人協(xié)同入了馬車,溫廷安絕無可乘之機(jī),那么軟骨散是在何處下的——

    慢著,他記起了。

    在他劫下馬車,準(zhǔn)備脅迫溫廷安時,這人忽然喊了他一聲二弟,繼而抻開了懷,淺淺擁住了他。

    溫廷安這一舉止委實教人猝不及防,教他暫時歇下了一重防備,大概這人是瞧準(zhǔn)這個時機(jī),將磨成了粉末狀的軟骨散,借著雪風(fēng)作掩護(hù),抹在了他的后頸和腕脈等大xue處。

    麻骨散對尋常百姓是毫無作用,但擅武之輩吸入或是抹了麻骨散,內(nèi)功深鎖,整個人皆會在三個時辰內(nèi)陷入癱軟之態(tài)。

    原來,溫廷安這廂早對他留了一手。

    溫廷安假意被他擒拿,其實不過是打算拿他出去給官府頂罪,權(quán)當(dāng)混淆視聽之用罷了。

    鐘伯清吩咐左右忙上前擒拿他,少年刺客一記哂然輕笑,眸色如鋒銳的刃,往溫廷安身上掃刮一眼,繼而勉近最后一絲氣力仰身而倒,避開官兵鋼刀與掣肘,一舉破開了車壁縱出車廂,下一瞬,迅速有數(shù)位玄衣客自八方涌出,這些暗衛(wèi)訓(xùn)練有素,頃刻之間護(hù)住主子掠出數(shù)丈開外。

    鐘伯清見賊人要逃,遽地急命官兵連番追繳。

    溫廷安見官兵遠(yuǎn)去,便是踅回馬車之上,吩咐朱老九,低聲道:“朱叔,快,我們走!”

    第26章

    宵禁的鼓聲剛起,西風(fēng)烈烈,轱轆聲碎,馬車踩著轔轔之聲一路朝東,離開宣武門,出了東廊坊,直撲崔府。

    溫廷安整飭好車廂之中的一切停當(dāng),挽簾朝外看去,西廊坊值守的禁軍寡少,并未森嚴(yán)設(shè)卡,只有夜值的皇城司守衛(wèi),戍守有些疏松,為了避免被盤詰的麻煩,朱老九專門揀了巷路走,一路風(fēng)調(diào)雨順,端的是有驚無險,再未另生枝蔓,只消再折入榆林北巷,繞過數(shù)座民設(shè)的磨坊,那崔氏的邸舍便是近在眼前。

    經(jīng)此一役,見溫廷安在閤門里蒙混過關(guān),在殿前司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對刑部聲東擊西,走出了一出禍水東引之策,不僅未讓陸執(zhí)與鐘伯清覺察到馬車?yán)锏年P(guān)竅,且還混淆樞密院與刑部雙方的視聽,朱老九對這位紈绔少爺可謂是另眼相待,不過仍舊有些納罕地道:“那個刺客首腦輕功極好,絕非等閑之輩,老朽與其過招,都覺棋逢敵手,你是使了何種法子,教此人束手就擒?”

    溫廷安纖手撫住膝面,眸色淡靜,揭開馬車的帷幔,對朱老九泰然地笑了笑,不答反問道:“朱叔,可曾發(fā)現(xiàn)自己缺了些什么?”

    朔風(fēng)拂過,朱老九遍尋周身的停當(dāng),最后抻了抻自個兒腰系的魚徽紋水瓢,猝而發(fā)覺此物輕了一截,忙揭蓋一瞅,里頭竟是空空如也,朱老九怔了會兒,幡然醒悟,須臾之間便是明白了此間計較,訝然咂嘴,笑道:“你這小子,居然竊走了老朽的麻骨散,是何時竊的,怎的老朽沒發(fā)覺!”

    溫廷安指腹叩擊在了楹窗之上,但笑不語,將袖囊之中摸出了一囊麻骨散,膝行數(shù)步,復(fù)斟回了酒瓢之中。

    朱老九大抵是匪夷所思,挑了一下眉,一臉凝肅之色,深深地望定她,又問:“你是如何知曉老朽身上藏麻骨散的去處?”

    溫廷安從容自若道:“朱叔,想要知曉您將麻骨散藏置何處,其實很簡單。首先,在申時正刻,您送我去閤門時,我觀察過您,給我遞呈提盒時,您用的是右手,搓掌哈氣時,您用得亦是右掌,我也注意到,您的那一柄沉甸甸的繡刀,懸于右腰一側(cè)——循理而言,哪一只胳膊膂力強(qiáng)健,刀器一般便會懸系何處,依此種種,這說明,您是個右撇子?!?/br>
    “再者,您右掌的指甲比左掌要長一截,在第二回 同您接頭之時,我發(fā)現(xiàn)您右掌指甲之中,攢淤有零星的淡色淤漬,揮發(fā)有米酒酒糠的清香,這說明您在接洽我之前,極可能去過一趟酒場或是酒坊,按我的猜測,您大抵是去與調(diào)制麻骨散的行家?guī)煾蹬鲱^,師傅蟄伏的據(jù)點,設(shè)置在城中的某一處酒坊之中。麻骨散雖是粉末,但遇著薄涼空氣,容易蒸騰彌散,存置時間極為短瞬,故此,在劫走梁庚堯的半個時辰前,您必是去了趟酒坊,取了新用的麻骨散,容器是您腰間的水瓢,水瓢是酒壺的形態(tài),作掩人耳目之用。”

    “其三,您劫離梁庚堯,迷昏看守他的士卒,便是將麻骨散勻抹在指甲處,在各人的xue道處一觸,士卒皆是武將出身,骨麻筋痹之效便會立竿見影。教禁軍與督頭去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因為這一劑麻骨散無色無味,亦藥亦毒,僅會封鎖內(nèi)功三個時辰,臻至骨軟筋麻之效?!?/br>
    溫廷安神態(tài)淡淡,娓娓道來,教朱老九忍不住側(cè)目相待,這個少年僅是觀察他手上的細(xì)微變化,就居然能在短瞬的時間之中,推揣出如此豐碩的信息,囊括了麻骨散的藏身之處,以及他的具體行蹤,可見這廝實力萬不可小覷。

    他仰天長笑了一聲,又聽溫廷安繼續(xù)道:“至于我是何時順走您的麻骨散,這就比較簡單了,當(dāng)您與刺客交戰(zhàn)之時,酒瓢偏巧掛在了鬃馬的馬背右側(cè),那時,您拿捏不定對方到底是敵是友,遂去丈量了一番對方的身手,哪知道,對方與你的身手不分伯仲,縱然要用毒,對方不一定會中計。故此,您心中有些舉棋不定,遂暫先不欲用麻骨散迷昏,先去交手一探虛實。”

    “我便是在那個時候?qū)ぶ兆?,順走了酒瓢之中的麻骨散,主要是外有一眾玄衣客環(huán)伺,內(nèi)外交困,我自是不敢掉以輕心。因我不諳武道,內(nèi)功全無,麻骨散于我而言是毫無效用,我將其藏入袖囊之中,見那個刺客首腦意欲行刺,我知道自己若是尋避,反而難逃一劫,既是如此,倒不若反其道而行之,就這般,他中了我的道?!?/br>
    朱老九撫掌擊節(jié),長笑道:“照你這般算計,那個賊人受樞密院與刑部兩面夾擊,夠那人吃一壺了!”

    讓那個少年刺客混淆敵方的視聽,不過是溫廷安的權(quán)宜之計,她深曉,按照那人的武功、謀算還有一眾玄衣客,殿前司和禁軍根本構(gòu)不成威脅,諒是有十?dāng)?shù)精銳,也可能攔不住,八成這人很快就能尋個時機(jī)逃出生天。

    讓溫廷安真正介懷的是另外一樁事體,她與刺客首腦正面打過交鋒,故意用二弟的名義去刺探他,是想看看他的反應(yīng),但他的行止過于平寂了,毫無破綻,這就讓她懷疑這人究竟是不是溫廷舜。

    溫廷舜的腿疾,在短時間內(nèi)并未痊愈,若要施展輕功,應(yīng)當(dāng)是不太可能達(dá)到雁過無痕的絕倫水準(zhǔn)。

    不過,她近距離接觸過他,這人身上的氣息極淡,用的是冷澀的沉香與龍腦,與溫廷舜一樣,擅用寒香,但香中的調(diào)料又不全然一致,這人的一些細(xì)節(jié)與局部,像是溫廷舜,整體又不全是他,給她的感覺一種復(fù)雜的陌生。

    此人還能差遣一眾玄衣客,依著這些個人穿著與身手,看起來,不像是尋常的私兵與家將,更像是死士。

    溫廷安頗覺玩味,幾乎是確定這位刺客首腦絕不簡單。

    不說旁的,單論尋溯梁庚堯的下落,此人就比鐘伯清和陸執(zhí)快了一腳,居然知曉梁庚堯藏在她的馬車?yán)铮恢@人是從何處知曉的風(fēng)聲,還是說,風(fēng)聲是誰走漏出去的,讓他知曉?

    溫廷安不知曉這人挾她去見主家的目的何在,但她能隱約揣測到,他今夜出現(xiàn)于大金諜者碰面的寰云賭坊周遭,攪了刑部與樞密院的亂子,絕非只是想去見她主家這般純粹。

    溫廷安思來想去,很好奇這刺客主腦的底細(xì),問朱老九道:“朱叔,此人輕功乃是絕頂,您覺得此人師從何處?

    朱老九一面趕著馬車,一面忖了忖,道:“老朽亦是在思量此人師從何處,善守不攻,厚積薄發(fā),要說輕功臻至登峰造極之境界,在老朽看來,放眼平生,只得尋出兩位,其中一位是大鄴人,姓范,七年前官拜幽州節(jié)度使,與鎮(zhèn)遠(yuǎn)將軍蘇清秋乃是連襟,且是同門,立下不少戰(zhàn)功,但在元祐議和案的黨爭里,站錯了位置,遭致臺諫官的嚴(yán)厲彈劾,不得已辭官歸鄉(xiāng),半個月前剛溘然長逝。尋他學(xué)輕功之術(shù)的人不少,但此人從不外授,我看這刺客頭子的身法功夫,也與那個老頑固的大為不同?!?/br>
    鎮(zhèn)遠(yuǎn)將軍蘇清秋是龐禮臣的師傅,而范生與蘇清秋乃是同門,實力定當(dāng)是強(qiáng)悍的,溫廷安也品出了端倪:“您剛剛說其中一位是大鄴人,難道,另一位不是大鄴人?”

    朱老九看著她:“你與這人在馬車內(nèi)打照面時,一定留意到了他袖口之中的軟劍了罷?”

    溫廷安嗯了一聲,繼而明悟了過來:慢著,照您的意思,這個人師從的輕功,乃是——”

    朱老九晦暗地看著落雪瓢潑的夜色,道:“十八年前,大晉的國主麾下有精銳十二衛(wèi),其中一衛(wèi)名曰玄甲衛(wèi),乃屬嫡系禁兵,此衛(wèi)攏共十人,鬼影迷蹤,輕功絕佳,而玄甲衛(wèi)的頭領(lǐng)滕氏便是輕功蓋世,據(jù)聞專侍東宮,不曾為世人露面,但有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之美譽(yù),玄甲衛(wèi)所擅用的兵器便是軟劍,柔若蛇腸,力若雷霆,能以一抵萬,乃是十二衛(wèi)之中最為尖端的兵卒。老朽年輕時爭強(qiáng)好勝,給那滕氏下過九九八十一張戰(zhàn)帖,約去比試,滕氏不勝其煩,終于應(yīng)了我,在某風(fēng)斜雨驟之夜里,比試誰最先跨過大內(nèi)汴河。”

    溫廷安微怔,心想,這大內(nèi)的汴河彌足有三千里,這兩位大佬于風(fēng)雨夜徒跨大江,有夠無聊的,她還是問,“后來呢?”

    “……自當(dāng)是敗北了,老朽愿賭服輸?!痹捴链颂?,朱老九拈須搖首,喟嘆一氣,“不過,大晉已經(jīng)亡了十八年,當(dāng)年晉主流徙南蠻之地,不知何故,病歿在了路上,晉宮所有血親淪落戰(zhàn)俘,不論是妃嬪媵妾,亦或是皇子皇孫,遭致抄斬,永絕后患,山河破滅,十二衛(wèi)潰不成軍,士氣銳減,要么殉命,要么自刎,故此,滕氏早就亡了……”朱老九搖首笑,道,“滕氏若能活到現(xiàn)在,估摸著也跟老朽一般,當(dāng)值花甲之齡了,我方才從那小子的身上,見著了與滕氏一脈相承的風(fēng)骨……”

    按這意思,那個刺客首領(lǐng),還有那些玄衣客,乃是晉人?

    這席話儼似xiele火的紙,須臾之間掠過了溫廷安的心池,既然大晉已經(jīng)亡歿了十八年,今夜這洛陽城的西廊坊,不僅有金人的蹤影,竟是還有晉人的黨羽,這場景可真夠別開生面的。

    溫廷安按捺住震駭:“這人一直在試探我,想要得知命令我做事的主家是誰,您說,排除三司,這人倘若不服屬于樞密院與刑部的話,又是在為誰賣命?”

    倘若這些人真是前朝余黨,很可能是效忠于大晉,但晉主已亡歿,玄衣客這又是為哪家效力?

    朱老九道:“估摸著這些人是前朝余孽,眼下沖撞了禁軍,無異于落入龍?zhí)痘ue,縱然能逃脫,也成不了甚么大的氣候,咱們分個輕重緩急,不表茲事,先將梁庚堯送到阮大人手中,才最為要緊?!?/br>
    橫豎溫廷安已然完成了護(hù)送諜者之務(wù),通過考驗,往后阮大人自會重用他的,旁的事,也不當(dāng)事溫廷安該閑管的。

    溫廷安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但也是多留了個心眼,馬車一路行至崔府的東偏門,朱老九行至朱門前,卻未敲門,直截了當(dāng)?shù)乜怪鴷炟什恍训牧焊龍蚍细邏?,身影麻溜地消逝在墻頭背后,隨后,朱老九復(fù)翻了出來,作勢要撈她進(jìn)去,溫廷安其實有些躑躅,她眼下這般情狀,有些不大適宜見客。

    “磨嘰什么呢,阮大人在里頭候著,有話同你說?!?/br>
    溫廷安微窘道:“崔小姐和沈兄也在里頭?”

    “自當(dāng)是在的?!敝炖暇畔訙赝测钼踝鲬B(tài),一下子抻出胳膊,撈住了她,翻過去墻去,待將人帶入府內(nèi),朱老九松開了她,微微蹙著眉,心道,這個溫家的嫡長孫,這身量未免也太纖秀了,跟個嬌養(yǎng)的娘們似的。

    他搖搖頭,撇清這一些疑緒,帶著溫廷安穿過□□院的回廊,敏銳地避開了一切光亮處,這偌大的崔府,僅有南苑幾處院落掌著燈火,掌飭中饋的姨娘便歇在那處,另外一座院落是崔家千金崔元昭,崔校尉崔元乾棲住在軍營里頭,只有每月休沐才能回府一趟,其余的時節(jié)里,這座崔府其他的東西北三苑,俱是空蕩的深院,人煙寂冷,但蒔植于庭院夾側(cè)的紫梅與水仙等植木,長勢都是頗好,可見是有人精心打理過的。

    溫廷安跟在隨后,打量著府內(nèi)的清寒景致,不多時,行至西苑一處偏院前,朱老九循著三短一長的音律叩了叩門,旋即便有一道翩躚的纖影,出現(xiàn)在了門口罅隙處,見著了溫廷安,眼底一亮,得禮地納了個福,柔聲道:“溫公子。”

    來人正是崔元昭。

    她著一席窄袖對襟比甲,內(nèi)襯是交領(lǐng)緞衫,下圍是交圍鵝青團(tuán)花百迭裙,儀姿迤邐,素手執(zhí)著一柄帛面團(tuán)扇,瀲滟的眸色隔著半透明的扇面,含羞帶怯地看了溫廷安一眼。

    她注意到崔元昭的稱呼變了,喚她是溫公子,而非是沈公子。

    “我這些時日遣兄長去三舍苑尋過你,欲要報答公子的恩情,但公子委實是低調(diào)了些,讓我一生好找。”

    聽她這般說,想必是她已經(jīng)知曉了內(nèi)情,但并不戳破。

    溫廷安有些微窘,朝她淡淡頷首,算作應(yīng)答。

    其實,她也存著諸多疑竇,首先教她悟不透地是,沈云升與崔元昭竟然是提早邂逅了,在原書的劇情里,二人是在高中榜首之后才有了交集,邂逅之地是在大內(nèi)一年一度的春秋賽神會上,他在瓊林池為她解了幾道極難的燈謎,助她奪得了花燈頭彩,獨賞三千煙火,自那時起,二人一見傾心,互生愛慕,縱使龐家的老太爺要榜下捉貴婿,為龐家嫡女覓良緣,但沈云升亦是淡笑辭去,不為天潢貴胄折腰,他只心系崔元昭。

    現(xiàn)在距離春闈還有三個月,二人居然提前遇見。

    溫廷安算不準(zhǔn),二人提前遇見意味著什么,但總覺得崔氏女看她的眼神,不太對頭。

    崔元昭斂回了眸子,帶著溫廷安去見了東間的正廳,在那處,燃有數(shù)盞燈燭,見到了阮淵陵和沈云升。

    阮淵陵著獸紋深色團(tuán)絨大氅,坐于上首座處,撥過桐簽后的燭火,將男子的輪廓映照得冷硬俊逸,眸色清冷漆黑,身量偉岸清正,他看上去極為年輕,看上去,也比她年長不了多少歲,但眼尾攢有風(fēng)霜與銳意,骨頭冷峻。

    而沈云升著太常寺的儒生服,正在下首處給他稟述梁庚堯的傷況:“遭致重杖百下,每一杖皆是下了狠手,力道極狠,還有數(shù)道枷傷,萬幸險些避開了身體大xue要害之處,否則是華佗在世,也難以救下?!?/br>
    眼下,梁庚堯安置于西次間,沈云升已然為他敷勻了一層外傷藥膏,該縫合的傷口也已經(jīng)縫合上了,性命傷情已無大礙。他也是中了麻骨散,約莫一個半個時辰才能醒轉(zhuǎn)。

    阮淵陵淺淺啜了一口茶,點了點頭,“麻煩你了,今夜我差人守著他?!?/br>
    這時,他看到了溫廷安,徐緩地擱下茶盞,吩咐左右:“你們先行退下罷。”

    堂內(nèi)眾人都領(lǐng)了命,陸續(xù)退下。

    沈云升與溫廷安錯肩而過時,沈云升只是朝她淡淡地斂了斂下頷,算作打過照面了。

    溫廷安只知道沈云升來京城是投奔了老太傅,在其引薦之下進(jìn)入太常寺,她委實沒料到沈云升居然會暗中在阮淵陵手下做事,崔元昭似乎也是受命于阮淵陵。

    原書劇情里藏了多少暗線和伏筆,是她所不清楚的?

    溫廷安特地留意了一下沈云升與崔元昭。

    沈云升負(fù)著手,大步走出了正廳之外,崔元昭三步一停,一停一回眸,在悄悄地回望著她,眸若秋波,小女兒家的憨態(tài)一覽無余。

    溫廷安:“……”

    右眼皮猝然抽搐了一下。

    第2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