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長兄(穿書) 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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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不好糊弄的么? 溫廷安按捺住凝色,吊兒郎當?shù)氐溃骸盀樾钟终f什么話惹你生疑了?” “你說你妒忌崔家千金,僅是看在沈云升的面子上幫了她。”溫廷舜的視線,落在了窗扃之外起暈的斑駁長夜,嗓音有了蠶食桑葉般的磨砂質(zhì)感,“這番話并不真實,你不是為了沈云升,而是為了崔元昭。” 溫廷安挑了挑眉,饒有興味地反問:“此話怎講?” “崔家隸屬軍戶世家,家大業(yè)大,身為嫡出的大小姐,崔元昭出行之時,卻無家奴侍候左右,馬車古樸低調(diào),毫不起眼,加之丟了金銀鋪契約,亦未選擇報官。細細想來,她租賃七塊鋪面,典當金銀細軟,是背著崔家暗中進行,確有隱衷,你是明曉這一點的。若為了沈云升,你盡可將此事鬧大,放些風聲出去,說沈生員于崔家千金有仗義之恩,對于女子而言,聲譽便是天,舍身報恩再是尋常不過——但,你沒有這般做?!?/br> 溫廷安公然挑撥李氏父子,引起內(nèi)訌,二人不打自招,替崔家大小姐避免了對簿公堂的麻煩,縱使引官衙前來,理由是聚結(jié)尋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溫廷安溫然一笑:“我那是不愿撮合沈兄與崔家大小姐,我喜歡沈兄,自然不樂意為崔家千金嫁做衣裳,將意中郎君拱手讓與她人?!?/br> 溫廷舜不知是聽信了,還是沒聽信,原是被燭火捂暖的神態(tài),襯得有些漠然,冷哂一聲,不再言語,揚長離去。 待少年身影消弭在了夜色盡處,溫廷安勉強吁了一口氣,后脊處皆是虛冷之汗,今日端的是有驚無險。 歇燈后,庭院的雪落大了,檀紅與瓷青兩人上前,一人給溫廷舜披了一席鵝黃竹紋毛氅,一人供了一只暖手爐子,她自書屋出來,未行數(shù)步,卻聽著不遠處的竹苑之中掠起一些窸窸窣窣之響,由近致遠,似是奔逃之音,溫廷安眸露惕色,掀眉遙遙一望,好巧不巧地,于朦朧的月色之下,她瞅見了一道鬼祟的婦人人影,著一席黃緞夾襖褙子,背影煞是眼熟,依其行跡,正是從書屋的方向跑遠的。 此人蟄伏在書屋多久了,可是在偷聽他與溫廷舜的對話? 溫廷安問道:“適才你們二人把守在書屋左右,可有見到什么可疑之人?” 檀紅和瓷青俱是搖頭,道:“奴婢僅見著二少爺從里頭出來,并無見著有可疑之人?!?/br> 溫廷安平展眉心,心下淡寂地冷笑一陣,這個劉氏的行蹤倒是藏得隱秘,盡教人無所覺察,竹苑幽謐闃寂,她負手攜二人踱入林中,打著酥油燈找尋了一陣子,片晌,便尋到了一個懸飾有珍珠翠翎的明月耳珰。 “這、這不是三姨娘的東西么?怎的會出現(xiàn)在此處?”檀紅瓷青二人怔了半晌,詫訝道。 與樸拙素淡的呂氏不一樣,劉氏可是個虛榮斗艷的主兒,熱衷金銀飾器,三不五時便差城內(nèi)一些名首飾鋪的婆子上門來,給她挑揀時下最流行的款式,這一珍珠翠翎的耳珰,因造相別致,雕琢精湛,計值不菲,偌大的國公府內(nèi)唯有她一個人戴飾,白日時,劉氏又常與各房夫人小姐走動頻繁,檀紅與瓷青想印象不深刻都難。 兩人面面相覷,瓷青有些駭然道:“大少爺方才的意思莫不是,三姨娘便是那形跡可疑之人?” 檀紅有些戒備地道:“奴婢早就覺得三姨娘可疑,今晨去堂廚給大少爺端湯裝盒,卻見她偏巧出來了,此事定有貓膩,少爺,咱們不得不留些心眼!” 溫廷安將耳珰用塊綢布包裹著,摸出折扇,在扶疏竹影之間比劃了一下,嗯了一聲,笑道:“不著急,三姨娘今夜丟了東西,明日定是會回來搜尋。檀紅,你且將珍珠耳珰帶回濯繡院,瓷青,你明日故意放出些風聲,說是我揀到了?!?/br> 瓷青疑惑道:“少爺,為何不將耳珰上交給大夫人,讓大夫人給少爺做主?” 檀紅憂心道:“這三姨娘陰險狡猾,詭計多端,偏生大夫人心性明潔純稚,加之大老爺不問家務(wù)內(nèi)政,大夫人若要跟三姨娘斗的話,怕只有吃啞巴虧的份兒?!?/br> 溫廷安淡淡看了檀紅一眼,檀紅自知失言,忙垂下了頭。 溫廷安正色道:“茲事體大,你們按我說的去辦,及至餌放出了,劉氏定會咬鉤?!?/br> 劉氏之所以敢在長房之中如此目中無人,定是尋常無人敢管教她,而呂氏性子溫和,身子且病弱,地位式微,委實鎮(zhèn)不住劉氏的氣焰,才縱容了她囂張作歹之德行。 而溫廷安身為長房長孫,見著長房內(nèi),亂了尊卑秩序,妻不如妾,妾能擅闖嫡子學問重地,如入無人之境,這般惡風,她不得不整治。 檀紅與瓷青躬身應(yīng)是,領(lǐng)命而去。 翌日卯牌時分,瓷青便是放出了風聲出去,溫廷安正在由陳嬤嬤服侍著洗漱灌面,陳嬤嬤執(zhí)著鎏金纏枝紋篦子為她梳頭,蘊藉地道:“昨夜老太爺格外揄揚,據(jù)說大少爺在族學里給家里長臉了,老太爺開始看重大少爺,這可是個好兆頭,大少爺讀書理當勤勉依舊,今兒我吩咐堂廚做了好些燉食,給大少爺暖一暖胃,補一補氣?!?/br> 原主每逢寒冬就容易體虛,尤為畏冷,疇昔看過御醫(yī),御醫(yī)望聞問切后,說是脾胃虛寒、肝氣不支之故,得多吃些燉食補氣。 溫廷安莞爾言謝,待用完早膳,給母親呂氏請過安后,天色才微微地敞亮起來,她開始拾掇書篋,卻是聽到外頭來報,說是三姨娘劉氏和大小姐眉姐兒謁見。 溫廷安擺了擺手,命母女二人進來,劉氏今兒穿著綠緞團花描紅對襟窄褃夾襖,挽著如云兒般的垂髻,體態(tài)豐腴,一張瓜子臉盤兒頗有姿色,眼簾上挑之時添了些媚意。 說起來,論門第,劉氏自是與呂夫人差了個十萬八千里,但論起宅內(nèi)的斗爭、隱忍與手腕,劉氏可謂是頗有造詣。 溫畫眉一大清早被叫醒,千金病兒發(fā)作,哭著鬧騰許久,院里的丫頭婆子拿著羊拐給她玩,這溫大小姐這才漸漸消停。 劉氏領(lǐng)著溫畫眉進來,恭謹?shù)匦辛藗€膝禮:“見過大少爺?!睖禺嬅甲ブ蚬?,見母親對溫廷安這般低三下四,臉上不由臭了起來。 劉氏察覺到,低聲訓了她幾句,溫畫眉不情不愿地說了句:“見過長兄?!?/br> 劉氏溫文有禮道:“昨日不知是哪個膽大妄為的丫鬟,竊走了妾的耳珰,讓妾一通好找,今兒起早,卻聽著檀紅說大少爺昨夜揀著了妾的耳珰,承蒙大少爺之恩德,不知能否將耳珰歸還于妾?妾定是感激不盡?!?/br> 溫廷安抿唇而笑,看著裝腔作勢的劉氏,看了檀紅一眼,檀紅悟過意,先是將珍珠耳珰用個紅綢托盤取了出來,繼而不避不讓地道:“敢問三姨娘,可是您佚失的珍珠耳珰?” 劉氏睇了一眼,漸露感激之色,連忙應(yīng)聲道:“正是妾丟失的那一只,妾尋索了很久,今番終是尋到了,多謝大少爺……”言訖,正要上前去領(lǐng)回,卻聽溫廷安莞爾道:“三姨娘,且慢?!?/br> “昨夜本少爺在西跨院做學問之時,發(fā)覺丟失了一塊墨錠,而在附近竹苑走動之時,發(fā)現(xiàn)了這一蛛絲馬跡,本少爺以為,這耳珰的主人當是竊賊,偏巧三姨娘也丟失了耳珰,且這耳珰與竊賊相一致,三姨娘,您該如何解釋?” 溫廷安問得很狡黠,教劉氏簡直是措手不及,她沒料到自己魔高一尺,將禍水推給一個新來的丫頭頂罪,但溫廷安居然還能道高一丈,說在竹苑尋到的耳珰定是那竊墨賊的,倘若劉氏認領(lǐng)的話,那豈不是變相承認了自己便是那竊賊? 她暗自忖量,丟失墨錠只是一個虛假的幌子,溫廷安這是在給她下套,讓她進退維谷,若她不承認自己去過西跨院的竹苑,那么就是在說這耳珰并不是她的,如此一來,她就永遠都認領(lǐng)不回珍珠耳珰。 劉氏暗自咬了咬牙,納悶溫廷安近日以來,怎的這般足智多謀,這委實不應(yīng)該,紈绔子弟只念了一日的書,心計就變得突飛猛進了? 劉氏在紅參湯里扔了瀉藥,就祈盼著嫁禍給大少爺,讓他與二少爺關(guān)系僵硬,卻是昨夜窺聽墻角,二人關(guān)系似乎遠不如她所想的那般遭,反而還有緩和的跡象? 劉氏心底蕪亂,不愿相信適才的揣測,賠笑道:“大少爺說笑了,妾只不過是粗鄙婦人,目不識丁,竊走了墨錠,又有何用處?再說了,諒是大少爺給妾一百個膽子,妾亦不敢犯這等大逆不道的事。” 話落,溫畫眉便是皺著眉看著溫廷安:“你怎么能污蔑我娘親!” 第13章 溫畫眉這一番跋扈嬌蠻的質(zhì)問,溫廷安倒是不惱,卻教服侍在左右的檀紅瓷青皺起了眉頭,眉姐兒坐沒坐樣兒,站沒站相兒,根本沒個正形,這個三姨娘平素便是這般管教大小姐的么,居然敢學會頂撞大少爺? 劉氏出身于寒微之家,早年在洛陽城東廊坊的御街上買燒餅果子,她娘是粉頭營妓之流,教不會劉氏閨閣之禮,倒教會了她如何投機取巧地諂媚男人。 劉氏的攤子距離大內(nèi)宮城近一些,她以擅烹見長,燒餅價廉且味醇,端的是遠近聞名,為人稱道。 每逢晨晝點卯牌分,總有趕早朝的一些朝官,會擇沿街的膳食鋪子解決溫飽,溫善晉光顧之時,劉氏洗手作羹湯,含羞帶怯地贈上一瓶自釀的青梅果酢,一來二往,溫善晉便與這個清媚又可人的劉氏有了交集,她用盡了御男的功夫,國公爺政局失意,她是解語花,國公爺朝中得意,她便是溫柔鄉(xiāng),呂氏端莊賢淑,自是比不得長袖善舞的劉氏,常作黯然銷魂狀。 待劉氏過門,時而久之,長房之中妻不如妾的流言,便是不脛而走,在家宴之上,劉氏在旁立著伺候,在大房里,她亦是不能與大老爺同一桌食,但外房下人們看呂氏的眼神,總是憐憫里帶著奚落,若是要商量什么事體,會尋三姨娘率先商議,掌飭中饋的主母淪落至此,這倒讓各方夫人看盡了笑話。 溫畫眉也并非什么善茬兒,因是在長房內(nèi)無人能管教她,她便自詡騎到了嫡系長兄的腦袋上,原主疇昔一心都在外邊野去了,也沒什么閑心去管教這個庶妹,致使溫畫眉越養(yǎng)越刁,越養(yǎng)越嬌縱,而今溫廷安在近前,她渾然沒當回事兒,大概在她的眼中,任何人都是待她恭恭敬敬的,定不會有人兇她。 溫畫眉是有些瞧不起溫廷安的,長兄除了一張臉,生得勉強清雋了些,便是一無所長。 長兄不爭氣,不好好念書,致使長房每月的月例總被克扣,落在她手頭上的錢緡,還壓根兒不夠她去醉芳菲的首飾鋪子里買一盒新近的胭脂水粉。故此,她頂撞了長兄,那又當如何呢? 她可是大小姐,憑手捏一個軟柿子怎么了? 但她到底還是忘了自家出身,再是囂張跋扈,自己到底還是個庶出,嫡庶往往隔著幾重無法逾越的山。 她此番沖撞了長兄,當下,便是見著溫廷安凝了眸色,淡聲道:“我記得家里給你請了一位繡婆婆,授你閨閣之禮與女紅線活兒,今次見你對我這般態(tài)度,這便是你所學的儀禮?” 劉氏眸底掠過一抹顫色,溫廷安是鮮少端架子的,記得在上一世里,這個紈绔少爺至始至終都只顧著瀟灑快意,在長房里,溫畫眉看不起他,待他態(tài)度并不算好,他也一徑地沒往心里去,這亦讓溫畫眉也就越發(fā)有恃無恐。 此際,劉氏不著痕跡打量了溫廷安片刻,頗覺納罕,溫廷安何時竟會管起了長房的家務(wù)事? 并且,她有些看不透大少爺究竟在搞什么把戲,明明先前還說書屋里佚失了一塊名貴墨錠,懷疑是她所為,一番斡旋后,大少爺居然沒再深究,反而細摳起溫畫眉的教養(yǎng)來。 劉氏心底里拿不定主意,只能先象征性地訓嗔溫畫眉幾句,命她跟溫廷安道歉,哪知道溫畫眉面不改色,口吻還很沖:“我犯什么錯了,要道歉?娘,您日日cao持家務(wù)事已經(jīng)很不容易,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都沒干,長兄卻說你便是那竊墨賊,不分青紅皂白就亂扣污帽,名副其實的偽君子真小人,我憑什么要尊重他!” 這番話幾近于蠻橫無理,氣得檀紅和瓷青翻眼蔑視,溫畫眉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她可真是被嬌寵慣了,忘了自己今朝這所得的一切,都是源于她有個嫡長兄,否則,就憑她那寒微的出身,還是個低賤的庶出,這長房又怎的容得了她在此胡亂撒野? 劉氏心頭驟然亂跳了一下,目光在溫廷安涼冽的眸色里停頓了一瞬,劉氏眼睫飛快地顫了一瞬,剛要替溫畫眉說個情,便聽到溫廷安寒寂地說道:“跪下!” 這一聲如金聲震玉,震得整一座正廳人籟俱寂,溫畫眉瞅見長兄面露慍色,這才舉棋不定了起來,她沒見過溫廷安兇起來的模樣,但見過溫老太爺發(fā)慍的情狀,他也會命犯事兒之人跪伏在地,故此,她是將長兄惹怒了嗎? 溫畫眉原不打算跪,但劉氏猛然掐住她的后頸,掌腹朝下一沉,愣是將她摁跪在地,劉氏亦是梨花帶雨跟著跪下了,哽咽道:“妾萬請大少爺息怒,眉姐兒年紀尚淺,還不懂如何識事,女紅不專心習學,都一心去想玩兒去了,禮數(shù)自然學得良莠不齊,讓大少爺見笑了……” “眉姐兒身為長房大小姐,也不小了,還有數(shù)年就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但今刻卻毫無大家閨秀該有的規(guī)矩,若是往后出外頭了去,人家見了,都直說呂夫人教女無方,那又該當如何?眉姐一人兒犯下的事,丟得卻是我們長房的臉,犯的事兒事小,但長房的地位眼看不保!” 溫廷安面容肅沉,并不講任何情面,當下便吩咐陳嬤嬤,克扣掉溫畫眉三月月例,并禁足三月,抄女戒紅帖千張,若未沒抄完,則禁止離開青蓮院。 此令并不算嚴苛,但對于溫大小姐而言,卻無異于晴天霹靂,她慌慌張張地看著溫廷安,長兄一臉冷寂之色,想必是真的動了慍氣,她這才生出了幾分懼畏之意,用央求的眼神看向了劉氏,打算讓劉氏替她求情。劉氏縱使心中有巨大的不甘,但此際,只能低嘆一口氣,安撫道:“眉姐兒,大少爺這是為了你好,身作女兒家,你得學會溫良恭儉讓,就趁著這三個月,你就好生學學該學的東西罷——” 溫畫眉完全是不肯的,一下子紅著眼眶,不假思索地搖頭駁斥,指著溫廷安,大嚷道:“長兄怎么可能是為了我好,居然還將我的月例扣掉,我盼了很久的胭脂水粉,可就買不成了!再說了,我好歹是溫家大小姐,憑什么事事都聽他的,他讓我抄字帖我就要抄嗎?他自己就是個紈绔子弟,一個混不吝,課業(yè)一塌糊涂,搞五花馬千金裘,眼下去族學,就跟泥菩薩過河似的,都自身難保了,憑什么管我……” 話音未落,劉氏截住她的話茬:“你在胡說什么!” 溫畫眉橫掃了溫廷安一眼,委屈地頂嘴道:“我說得沒錯,我常跟二房的翠眉兒走動,人家翠眉聽三哥說,長兄課業(yè)稀里糊涂,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成不來大器,宗族門楣未來皆要靠二哥撐起來,我可以聽二哥的話,但干嘛聽這人的話——” 各房與各房之間的閨房私話,平素都是姐兒們擱做閨中事兒時才談起,但這些話,又怎能搬到臺面上來明說?正廳里人多眼雜,萬一將這件事兒捅到了二房那邊,指不定二房夫人那邊生了成見,不允崔翠眉與崔畫眉來往了怎么辦? 劉氏倏然給了女兒一嘴巴子,聲詞凌厲:“住嘴!” 堂內(nèi)針落可聞,溫畫眉臉堪堪歪向了一側(cè),嬌小的身體也跟著趔趄了幾下,她瞠目結(jié)舌,全然被打懵了去。 劉氏素來嬌縱溫畫眉,溫畫眉從不信娘親會因為自己沖撞長兄,而怒摑了她一嘴巴子,溫畫眉臉色變了,怨艾地盯了溫廷安一眼,生生從齒隙之中擠出了一絲話辭:“溫廷安,我恨你!”語罷,捂著臉,大聲哭著跑出正廳。 溫廷安冷淡地掃視著一切,心中毫無半絲波瀾,溫畫眉被縱慣了,嬌蠻難馴,若是這般嬌寵下去,怕從今往后更是有恃無恐。她吩咐陳嬤嬤和幾些管事丫鬟:“撥出些人,換掉青蓮院的丫頭,接下來三個月嚴守院子內(nèi)外,督察大小姐習字摹帖與女紅。” 底下一干婢仆從未見過溫大少爺發(fā)過火氣,俱是震駭,不敢多言,只得恭謹應(yīng)是,忙匆匆拾掇了些物什離去。 劉氏掌摑自家女兒,實則心底下疼得要墮淚,欲要起身去追溫畫眉,卻聽溫廷安道:“三姨娘,您怕是還忘了這一件東西?” 檀紅雙掌托著絲絨綢盤,徐步上前,將珍珠翠翎耳珰遞呈了上去,劉氏愕怔地看著這一切,愣是不敢接,她猜不透溫廷安到底在打著什么算盤,她今次來濯繡院,一直以為局面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殊不知,溫廷安就像是在扮豬吃老虎,一步一步將她引入彀中! “本少爺才想起來,那一塊墨錠本就放在父親的書房里,照此說來,這一件耳珰便與竊墨賊毫不相涉,那么,本少爺這廂該將耳珰完璧歸趙才是?!?/br> 劉氏聽至此處,容色暗變,瞬即明悟了溫廷安打得是什么算盤! 不論是莫須有的墨錠,亦或者是落在竹苑里的耳珰,都只是一個虛晃一招的幌子,溫廷安真正的目的,是要整治她們母女二人,重振嫡長孫長子的地位。 溫廷安禁了溫畫眉的足,便是對劉氏的一次威懾與警戒。 劉氏容色上一陣青一陣白,臉色變得隱晦起來,竊自咬了咬齦牙,簡直是氣急敗壞,溫廷安居然敢耍弄她! 劉氏指甲掐入了掌腹的肌膚,庶幾快要掐出血絲來,爾后,臉上恢復了尋常的淚容,佯作聽不懂溫廷安的話中深意,恭謹?shù)馗┦捉舆^飾物,言謝而去,且說會好好教導眉姐兒,請大少爺放心。 呂氏原是在內(nèi)院歇息的,一大清早聽著了正廳起了不小的動響,一派落雪皚皚的光景里,她著衣起坐,遙遙傳了溫廷安訓話的隱微聲響,曉得他還未去族學,遂生惑意,找陳嬤嬤來,問究竟發(fā)生了何事,陳嬤嬤頗為欣慰,一面捻起一件藤花色的闊繡衫為呂氏披上,一面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復述了一通,呂氏聽罷,亦是愕訝。 只聽陳嬤嬤道:“大夫人,大少爺怕是真的長大了,懂得重鑄威嚴,鎮(zhèn)壓住了那個三姨娘和眉姐兒的囂張氣焰,大少爺成為長房的頂梁柱子,可謂是指日而待咯?!?/br> 呂氏心中悲喜交集,喜得是溫廷安難得有了骨魄與脊梁,但她又為之感到愧悲,長房的門面,竟然要淪落至依靠嫡長子來挽尊,她這位當主母的,掌飭中饋的同時,卻無法替溫廷安分憂分毫。加之劉氏絕非等閑之輩,一定不會讓自己吃哪門子虧的,受了委屈便會四處嘴碎,這對溫廷安的名聲不是很好,呂氏想著等晚上,要同溫善晉一塊談?wù)撨@個劉氏的事兒。 作為人母,呂氏心中最大、且唯一的祈盼,便是渴盼溫廷安能夠安分守己念書,若將來能赴春闈高中,那當是光耀宗族門楣,是頂好不過的。 陳嬤嬤洞悉了呂氏的心思,便笑道:“大夫人莫要著急,老奴去長貴那處打聽了,溫老太爺近些時日對大少爺多有照拂,常吩咐二少爺督察大少爺?shù)恼n業(yè)和字帖,兩位少爺相互扶襯著,依老奴看啊,彼此都好有個照應(yīng),大少爺課業(yè)雖說落下得太多,但努力一陣子,應(yīng)當是不成問題的。” 提及二少爺溫廷舜,呂氏眸底黯落了一瞬,喟嘆了一口氣:“廷舜的書學學得極好,也勤治學問,他的課業(yè),自當不在話下。但輔導旁人的課業(yè),姑且算是會分心了,也不知廷安會不會拖延廷舜的后腿?!?/br> 陳嬤嬤寬慰道:“若是二姨娘仍在世的話,一定會說二人連心其利斷金,哪有什么拖后腿不拖后腿的事兒,大少爺與二少爺雖然彼此相看兩厭,但好歹是血濃于水的親人,親血勝過天?!?/br> 但這番話卻教呂氏勾起了一段傷心舊事兒,很久之前,溫廷舜尚還是剛需會走路的年紀,穿著一雙虎頭鞋,戴著一鼎長命鎖。二姨娘走得早,他身邊只有嬤嬤和丫鬟伺候,呂氏遂是將溫廷舜過繼至膝頭下照拂。 幼年的時陰里,溫廷安與溫廷舜年歲相仿,在一起常有話說,亦常鬧趣兒,溫廷舜變得很黏溫廷安,常常是她去哪兒,他便是跟到哪兒,每日摹大字時常聚于一處,若是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便要獻給長兄。在長房的一眾孩兒里,就屬兄弟倆感情甚篤。 那時,溫老夫人尚在人世,睹其狀,將兩人喚至跟前,呈具上墨寶,命兩個少爺各書一字,她將從字相里,窺探出二人一生的經(jīng)緯。 溫廷安懂事比較早,寫了個『智』字,挹取廣博智識之意,溫廷舜依葫蘆畫瓢兒,也書了一個『智』字。 殊不知,溫老夫人看道了兄弟二人所書的墨帖,有了截然相反的解讀。 “廷安的字里,上為矢口離心,文氣雖成一體,但見其氣浮性躁,易于投機,去知悖遠,而下為知日離神,文骨陰柔如若蒲柳,襯出格局丘壑,世故精明,與人八面玲瓏,但恐難有經(jīng)世治學之天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