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墨一開始覺得根本買不到什么，進了廟會卻發(fā)現(xiàn)十個銅板居然這么值錢，只要他狠得下心，討價還價一番，一個銅板就能一包山貨。

    可是采這么一包山貨，要多久呢？

    黑黢黢的農(nóng)人對著司馬墨伸出幾個手指。

    司馬墨拿著銅板沉默。

    寄娘說：“你覺得少了，可對他來說，能賣出去辛苦采來的山貨已經(jīng)是非常好運了?！?/br>
    施牧：“世道艱難，這樣都是貧苦人的集市，能買得起這些東西的人都不多了。大家手里但凡有錢，都先圖溫飽?！?/br>
    山貨不抵餓啊。

    司馬墨又掏出一個銅板，將兩個銅板塞進老農(nóng)手中，默默抱起地上的山貨。

    一行人繼續(xù)往前走。

    第585章 錦繡堆45

    雖然百姓生活簡單，但是這種窮苦人的集市還是有非常多的人流，三人擠在粗布糙衣的人堆里，鼻前是勞作人身上的汗味、怪味……

    施牧抬手，借著擋人防止擠挨的動作，扯著袖子擋在了寄娘臉前。

    寄娘聞到對方袖子上干凈的皂角味，胸口頓時覺得舒緩許多。

    雖然她并不嫌棄這些窮苦人身上的異味，但是這個身子是個嬌貴身子，空氣一渾濁就覺得有些呼吸不暢了。施牧這個動作緩解了她的不適。

    施牧看向司馬墨：“跟緊了，小心看護夫人?！?/br>
    司馬墨看看孱弱的夫人，繃緊了臉點頭。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一左一右護著寄娘擠在人群里，越往前走卻越覺得不對。

    這集市人再多，也太擠了一些。

    忽然，寄娘后背一寒，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她立刻警覺地看向四周，便看到正在擠著他們的其中一個農(nóng)夫猛地變臉，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

    寄娘張嘴要喊：“動――”眼前一黑，一個人影突然擋在了自己眼前，緊緊抱住了她。

    寄娘愣在原地，耳邊傳來廝殺聲。

    “佑之……”

    施牧緊緊抱著寄娘擋住了那道寒光，他低頭緊閉雙眼等著背后劇痛來臨，但等著等著去聽到人群的驚呼、逃竄然后是廝殺聲……

    施牧緩緩睜開眼，發(fā)現(xiàn)三方人馬打在了一起。

    一方是刺客，另外兩方都在和這些刺客對打，打著打著索性合作……

    這是他和無鏡娜恕

    他怕賢王狗急跳墻，今日這樣人多的地方最容易出事，所以提前安排了人手，沒想到無疽舶才帕耍而且這些人身手完全不亞于他這邊的人。

    身邊的刀劍聲漸消，寄娘輕輕在兩人之間推開一道縫隙，仰著臉看著他。

    施牧感覺到胸前的動作垂首看過來。

    “你也安排了人？”寄娘問。

    施牧“嗯”了一聲，手上護著她將她整個人裹進懷里的動作半點沒松。

    寄娘：“既然安排了人……還撲過來做什么……”

    施牧愣，是啊，明知道安排了人不會出事的……他苦笑一下，望著她的眼睛：“心有所系不敢冒險，看見有刀光便下意識那么做了。”

    心有所系……

    寄娘垂眼，輕輕地無聲地嘆息。

    施牧望著她的發(fā)頂，似乎聽到了這一聲嘆息，手輕輕用力，將人抱回胸前，緊緊擁著。

    “公子/夫人，刺客均已伏法！”

    寄娘想推開施牧，被施牧按住打橫抱起。

    “無痙蛉聳芰司嚇體力不支，你們先將活口綁了帶回去，安頓好受波及的百姓，再回來復(fù)命?！?/br>
    司馬墨提著劍跑過來，聽到這話焦急問：“先生，夫人還好嗎？”

    施牧沉聲：“怕是不大好，先回去請大夫?！?/br>
    司馬墨頓時著急，扔了劍跑出去：“我去叫馬車！”

    寄娘被他這樣抱起，無奈只能側(cè)臉埋進他胸前假裝不適，聽到他說自己不大好，用內(nèi)側(cè)的手，重重掐了他的腹部。

    施牧腹部一緊，抿緊了唇抱著人上了馬車。

    一進車，車簾落下，寄娘似笑非笑地睜開眼看著他：“施公子這是不是‘趁人之?！?？”

    施牧苦笑：“就如此惱我？掐了不算，連‘佑之’也不肯稱呼了嗎？”

    寄娘拉下臉：“那要看你怎么解釋?！?/br>
    馬車在路上急急忙忙地奔馳，施牧在她身邊坐下：“我先說一說你的打算？”

    “你以自己為餌，引賢王出手，若只是抓這一批刺客解除此次危險大可不必如此麻煩，還可能牽連真正的百姓。你定有后手?！?/br>
    寄娘看著他不說話。

    施牧：“你是曄王次妃，朝廷欽定的誥命，若是你因為這次刺殺九死一生，曄王一系必然不會罷休，朝廷中立官員也會暫時站在曄王這邊斥責賢王不賢，殘害兄嫂?！?/br>
    “知道你的計劃，自然要幫你把戲做足了?！彼⑿?。

    寄娘哼了一聲，鬼才信。

    施牧仿佛沒看到，繼續(xù)說：“我現(xiàn)在唯一不確定的是，你打算打擊賢王到哪種程度？”

    寄娘看著晃動的車簾，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自然是――不得翻身?！?/br>
    施牧看過來，微微點頭：“我知道了?！?/br>
    當晚，曄王次妃在郊外遇襲一事便傳遍了京城，聽說是次妃代曄王在民間微服私訪時，突然遇到刺客刺殺，有人忍不住懷疑，這刺殺的對象真的是曄王次妃嗎？

    曄王聽到消息驚得打碎了手中茶盞，聽說寄娘不好，更是驚慌不已，急匆匆地牽了馬飛奔出城。

    史王妃聽到這個消息氣得砸了半個屋子，爭風吃醋的她卻不知道，飛馬感到京郊的曄王擔心的不是寄娘這個人，而是沒了寄娘，他就如同失去左膀右臂，奪嫡的一半助力都沒了！

    ――沒錯，不知不覺中，寄娘對曄王竟已經(jīng)如此重要。

    趕到京郊園子，曄王沖進房門先撞見的是一身粗布青衫的施牧。

    “施牧？”

    “王爺?！笔┠敛换挪幻Φ匦卸Y。

    曄王腦中一轉(zhuǎn)就了然：“是你陪次妃去集市的？”

    施牧點頭：“是，雖然猜到賢王會動手，我們一早安排了人馬伏擊，但夫人還是受了勞累和驚嚇，剛剛才睡下?！?/br>
    曄王往內(nèi)室走的腳步一頓，轉(zhuǎn)回身來：“睡下了？”

    施牧：“是，大夫剛走，侍女說夫人喝了安神藥睡下了?！?/br>
    曄王“哦”了一聲，心道施牧如此鎮(zhèn)定，看來寄娘身子沒什么大問題，頓時安心下來，回到廳里的上座坐下：“次妃身子如何？”

    施牧垂著眼聲音平平，和所有的幕僚一樣恭敬但又帶著幾絲孤傲冷淡：“并無大礙，只是原本身子不好，cao勞太多到底有損元氣，只能慢慢養(yǎng)著?！?/br>
    這些話曄王早就聽著耳朵生繭了，聽到耳中自動翻譯成“沒事”，頓時徹底安心不再關(guān)注，轉(zhuǎn)而問起這次刺殺的事。

    施牧看著卻覺得刺眼，曄王根本不在意寄娘的身體，也不是真正關(guān)心她，可憐寄娘卻被這樣一個人霸占了一生，不得自由沒有自我。

    他垂眼，在袖中緊緊握拳，聲音卻依舊沒有半點起伏，緩緩說起他們對賢王設(shè)下的局。

    曄王越聽眼睛越亮，聽到最后興奮地用力拍手：“好！好！有你和次妃兩個智囊聯(lián)手，這一回，賢王逃不掉了！”說到最后幾個字，臉上帶笑卻咬著牙一字一句，分外扭曲。

    曄王次妃遇刺病重，曄王的人抓到了兩個活口，在寄娘的招呼下，這兩個死士不僅沒自戕成功，還不堪折磨交待了一切。

    曄王將這份供詞略有改動，拿著它憤怒地沖進皇宮，差點在御前就將賢王砍了。

    賢王跌倒在地，看著被侍衛(wèi)收回利劍緊緊按住的曄王，大聲反駁：“血口噴人！本王絕沒有派人刺殺曄王！”

    曄王心中冷哼，你是沒有派人殺本王，你要殺的是對本王有大用的寄娘！

    然而面上依舊憤怒仇恨，大聲喊著：“求父皇給兒臣做主！賢王為了一點私仇，竟然想要殺兄長嫂子，他日若是父皇有什么沒稱了他的心，他是不是還要弒父！”

    皇帝看著兩個最疼愛的兒子吵成你死我活的敵人，額角突突，頭疼不已，他捂著腦袋看著底下亂成一團，聽到弒父的話，過往不堪記憶突然閃現(xiàn)在腦海中，心底頓時升起暴怒，狠狠將手中杯子砸了下去：“混賬！”

    杯盞應(yīng)聲而碎，飛濺的碎片割破了附近賢王的臉頰，茶水濺濕曄王大片衣擺。

    皇帝看向一直站在角落的左相：“左相，你來審這個案子。”他蒼老的眼神仿佛一頭衰老的老狼，雖然渾濁卻泛著刺骨的寒光：“務(wù)必，水落石出！”

    左相站出來，低聲應(yīng)下：“是?！毙牡谉o奈至極，暗道，常在路邊走終究還是濕了鞋，裹進了這雙王之爭中。

    出了宮，曄王直接回到京郊園子，面色興奮。

    “果真如你所說，趁著左相進宮的時候面圣，還提起了弒父之事，父皇果然暴怒，并且指定了左相調(diào)查此案。但是你確定左相不會偏幫賢王？”

    寄娘抱著被子靠在床頭，聽到這話，肯定地說：“左相是個老狐貍，從前都不肯站隊，更何況現(xiàn)在？交給他調(diào)查，他為了不偏不倚，一定秉公查證?！?/br>
    曄王皺眉：“秉公？那他要是查出來賢王只是想要刺殺你？”

    寄娘：“皇上會信嗎？只要做實賢王要刺殺曄王府的人，不管是我還是王妃，亦或者這府中任何一個主子，在外人眼里，包括皇上眼里，他的目標都是王爺。”

    曄王一想也是，只是他從前習(xí)慣了一切把事做實，如今這樣靠推測人心設(shè)局，心中總有些不安穩(wěn)，但聽寄娘一說，又覺得的確如此，沒什么好擔憂的。

    頓時，他心情放松了，高高興興站起身……

    “我的身子沒事，王爺早點回府吧?！?/br>
    “本王……”王府有王妃那個女人在，曄王其實并不想回去，他喜歡這個園子，正想住下呢。

    寄娘卻嫌棄他臟了自己的園子還要禍害園子里的丫頭：“王妃是皇后的人，和王爺又鬧得如同仇人一般，如今正是兩邊最劍拔弩張的時候，王爺若是不在王府，王妃在府中就無人能攔了?！?/br>
    曄王高興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她敢對本王不利？！”

    寄娘低聲：“防人之心不可無?！?/br>
    曄王想想也是，那個瘋女人連他都能打，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寄娘：“府中還有好幾位小主子呢?！?/br>
    曄王坐不住了，立刻打算走：“那你好好養(yǎng)身子，本王趁著關(guān)城門之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