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就說：“你給我堆你們家那邊最高的樓，我喜歡大城市。”

    茅文睿笑了：“沒問題！”

    五六個(gè)孩子一起堆城堡火箭高樓，整個(gè)院子的雪都被他們用了，院子里不夠，就去外面找，林笑家周圍五米內(nèi)的雪都被這群孩子自動(dòng)清理，婆婆連掃雪都不用了。

    ????茅文睿是這幫人的總指揮，他先在雪地上畫大概的圖，然后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提意見，最后按照確定的模樣堆雪。

    到了中午，暖陽當(dāng)空，院子里是連綿的白色城墻，城墻外是將要升空的火箭，城墻內(nèi)是一座高塔。

    “這是我家那邊最高的樓，世界第二高；這是火箭發(fā)射中心，在大沙漠里……”茅文睿把它們當(dāng)成了沙盤，開始指點(diǎn)江山，說這里是嘉峪關(guān)……這里是酒泉……這是我家……最后胡亂畫了一個(gè)圈圈，放了一坨雪：“這是你們這兒的大山?！?/br>
    其他小孩跟著他哦哦點(diǎn)頭。

    男孩子總喜歡打仗，看到城墻就開始幻想在這里打仗的情形，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編故事，茅文睿覺得幼稚，不屑參與，就當(dāng)了裁判，評判他們誰更厲害一些……

    真正覺得他們幼稚的林笑站在一邊笑看，抽空還給林澄換了一件外套――原來那件玩雪濕透了。

    院子外傳來各家父母喊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打仗”打得不亦樂乎的小孩依依不舍地起身離開，茅文睿走之前，問工作人員要回了手機(jī)，對著自己的作品拍照，拍了幾張，看到邊上的姐弟倆，立刻笑了：“你們過去，我給你們拍個(gè)合影?！?/br>
    他先喊小的：“林澄，你想不想和你的火箭拍照？”

    這是林澄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拍照，并不太明白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茅文睿讓他站到火箭旁，他就站了過去，傻呵呵地看著火箭笑，忍不住伸手摸一摸，摸完又開心地樂。

    茅文睿抓拍了好幾張，又去喊林笑。

    林笑覺得太尷尬，不愿意，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茅文睿見狀就偏要給她拍，喊林澄：“把你姐拉過來，我給你們拍合照，你們有合照嗎？沒有吧！”

    林笑心中一動(dòng)，被林澄拉了過去。

    姐弟倆一左一右站在雪高塔邊上拍了一張合影，茅文睿蹲下身給他們看照片。

    “能再給我們拍一張嗎？我去叫婆婆?！?/br>
    “全家福嗎？”茅文睿立刻說，“好啊。”

    正在做飯的婆婆一聽要拍照，看著自己的衣服連連搖手：“衣服都是灰，不好看?！?/br>
    茅文睿拉著婆婆一頓夸：“哪里有灰了，沒有！婆婆你穿著這衣服可好看了，必須來一張照片……”

    婆婆被他迷魂湯灌得合不攏嘴，被三個(gè)孩子簇?fù)碇叱隽藦N房，站在廊下互相依偎著拍了一張合影。

    茅文睿翻看照片，對他們說：“等我回家洗了照片就寄給你們?！?/br>
    后來他的確寄了，這幾張照片也成了前后十年里，他們祖孫三人唯一的幾張合照。之所以說幾張，是因?yàn)橹笮履?，茅文睿又過來幫他們拍了幾張照片。

    尤其大年初一的合照，三人都穿著過年的好衣服，特別喜氣洋洋。

    越臨近過年，村里的孩子就越歡快。到了年三十，即便大冬天冷得不行，但天黑了依舊有小孩子到處串門玩耍。

    雪后的夜空特別的澄凈，年二十九晚上，茅文睿和林笑約好了一起看星星，茅文睿過來找林笑。

    山里的夜晚真的冷，即便穿了羽絨服，依舊覺得風(fēng)刮過來透心涼。茅文睿的行李里是沒有秋褲的，但是這幾天氣溫教他做人，他已經(jīng)徹底屈服，穿上了林文武的半新秋褲和毛線褲，整個(gè)人縮成一團(tuán)跑進(jìn)林笑家院子。

    林笑也穿得圓滾滾的，見他過來，立刻往他手里塞了一個(gè)熱水袋，三人人手一個(gè)，然后跑到院子里仰頭看星星。

    山村的夜晚沒有燈光，夜空的星星灑滿天際，茅文睿抬頭的剎那，突然失去了言語。

    好美。

    他來這里那么多天，竟然從沒有認(rèn)真看過夜空，沒發(fā)現(xiàn)這份美。

    導(dǎo)演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關(guān)掉了光線特別強(qiáng)的照明燈，周遭一下子黑下來，而天空的星星，更亮了。

    林笑指了指側(cè)上方的七顆星星：“你看，北斗七星！”

    茅文睿也看到了，笑了一聲：“不錯(cuò)嘛，你還能認(rèn)出北斗七星?！?/br>
    林笑哈了一口氣：“課本學(xué)過的，我經(jīng)常抬頭看，有一次他們在正上空，好大好大一個(gè)大勺子?！?/br>
    茅文睿第一次感受到了這里的好：“我在家看不到星星，城里的燈光太亮了，星星的光芒都被掩蓋了?！?/br>
    林澄看不懂，急得拉林笑褲腿：“哪里？哪個(gè)是大勺子？”

    林笑蹲下身，給他畫北斗七星的連線，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終于讓他“哇哦”一聲，驚嘆起來。

    茅文睿站在原地看星星，耳邊是她們姐弟的聲音，忍不住感嘆：“好美啊?！?/br>
    熱水袋的溫度在逐漸下降，幾乎沒什么熱量后，大家開始覺得太冷了，林笑神秘兮兮地帶著他們跑進(jìn)了廚房。

    “我留了好東西！”

    過年的廚房，灶火長久不滅，婆婆前不久剛燉完一鍋湯，灶膛里還有炭火。林笑拿起火鉗子，在里頭撥弄了幾下，一個(gè)一個(gè)，夾出三個(gè)黑黑白白的東西。

    “烤年糕！”林澄歡喜。

    茅文睿沒見過：“年糕？”

    林笑拿了一塊布墊著，抓起年糕在地上拍打，拍去了上面的碳灰，再拿刀削去焦黑的部分，剩下一條焦焦脆脆內(nèi)里軟糯熱熱乎乎的年糕條。

    “唔――”茅文睿遲疑地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好吃！”

    林笑往里坐了坐，讓他們進(jìn)來：“還有地瓜，我放了一大一小兩個(gè)！”

    茅文睿和林澄的眼睛噌――地亮了，比外頭的星子還要亮，而且一模一樣。

    三人擠在灶臺下的長板凳上，一邊接著炭火余熱取暖，一邊吃熱乎乎的年糕，順便等著馬上就好的烤地瓜，幸福指數(shù)不斷上升。

    過了這一晚，第二天就是年三十。

    林笑給林澄做的布貼都完成了，并且在婆婆的指導(dǎo)下完美縫在了林澄的舊毛衣上，給茅文睿的端午手鏈也編好了。

    吃完年夜飯，大家出來放煙花看煙花，她先把茅文睿的禮物送了出去。

    “我沒別的東西，先送你一個(gè)端午掛的手鏈吧，那時(shí)候你已經(jīng)回家了，可以掛著這個(gè)辟邪過節(jié)?！?/br>
    茅文睿套進(jìn)手里試了試，低頭問：“你自己做的？”

    林笑不好意思地笑笑：“嗯，我們這的女孩都會(huì)做，我沒什么別的東西……”

    茅文睿搶先說：“好看，我們那都沒這個(gè)習(xí)俗了，我喜歡。”

    林笑停下話，抿著嘴笑起來。

    茅文睿發(fā)現(xiàn)，原來林笑右邊臉頰有個(gè)小酒窩。

    林澄看得眼熱，不停問自己的禮物是什么，他是個(gè)憋不住的，早上起床就把做好的書簽?zāi)昧顺鰜?，說是約定好的新年禮物，偏偏林笑使壞，一直說等到晚上才可以。

    知情的茅文睿逗他：“你jiejie沒準(zhǔn)備好，你的禮物沒有嘍！”

    林澄驚呆了：“姐――你準(zhǔn)備了對不對？我有禮物對不對？”

    林笑擰茅文睿：“你怎么老欺負(fù)我弟弟！”

    茅文睿哈哈笑著跳開：“他傻唄！”

    林笑一把摟過親弟弟：“我們澄澄聰明著呢，你才傻！”

    林澄氣憤了，對偶像的濾鏡暫時(shí)消退：“對，你傻！”

    但是小孩還是把玩笑話聽進(jìn)去了，心里開始忐忑這禮物還有沒有，時(shí)間越晚，越失落。

    晚上姐弟倆上床睡覺，林澄已經(jīng)悶悶不樂快一個(gè)小時(shí)了。

    林笑暗笑，從柜子里拿出了明天他要穿的新衣服：“這是你明天的新衣服，你要不要看看？”

    林澄坐在床上背對著她，看著墻上的畫委屈，聽到這也沒轉(zhuǎn)身：“不要，都看過了?！?/br>
    林笑把毛衣展開，在他眼前晃了晃：“真的不要看嗎？jiejie的禮物也不看嗎？”

    林澄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撲過來：“什么禮物！”

    林笑哈哈大笑，把衣服遞過去：“不是要新衣服嗎？給你改造的新衣服，全世界獨(dú)一份，沒有第二件，喜不喜歡？”

    小孩子最喜歡“全世界最……全世界唯一……”這樣的字眼，林澄立刻眉開眼笑，抹著上面的布貼開心不已。

    “這是飛船？！”他一眼認(rèn)出了上面的q版圖案。

    “對，飛船?！绷中χ钢@些布貼，“還有太陽、月亮、地球?！?/br>
    “哇――”林澄開心不已，“我明天要穿這個(gè)！”

    第二天，正月初一，氣溫接近零度，這位小兄臺一度想要拉開自己的外套露出里頭的毛衣，被婆婆幾次瞪眼制止。

    大年初一，村里一片喜氣洋洋，林笑家也很歡樂，但到底是和別人家不太一樣。初一那天，婆婆帶著姐弟倆去了山上給父母掃墓，婆婆不僅要給兒子兒媳上香，還要給自己的丈夫，早逝的另外幾個(gè)孩子……

    下山時(shí)遇到村里其他人家，一大家子熱熱鬧鬧整整齊齊，婆婆一路都沒什么聲音。

    回到家，林笑帶著林澄排排站在一起，給婆婆彎腰拜年：“祝婆婆新年快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一馬當(dāng)先，雙喜臨門，三陽開泰……十全十美！”

    一連串的吉祥話，小的那個(gè)還差點(diǎn)咬到舌頭，婆婆被逗得不禁開懷。

    林笑又說：“婆婆，我們準(zhǔn)備了給您的新年禮物?！?/br>
    婆婆只當(dāng)孩子搞什么花頭，配合著笑問：“什么禮物？”

    林笑和林澄對視一眼，齊聲說：“一天休息日！不用勞動(dòng)！今天婆婆你什么都不用做，所有的家務(wù)勞動(dòng)都由我們來，你想要什么，只要吩咐我們就行啦！”

    婆婆很意外，意外之后便是被兩個(gè)孩子感動(dòng)。她不在意這些儀式感，但是在意兩個(gè)孩子舉動(dòng)背后的孝心，他們想出這樣的禮物，便說明她往日的辛苦都被孩子感恩在心，想到這，只覺得心里的苦一下子去了大半，有了不斷溢出的甜。

    林笑看著婆婆認(rèn)真地說：“因?yàn)槲覀儸F(xiàn)在沒有錢，所以不能給婆婆更好的禮物，等我們以后賺了錢，就給婆婆買真正的禮物！婆婆過去一年辛苦了，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您好好休息一天，讓我們來做所有的家務(wù)吧！”

    婆婆不停地點(diǎn)頭笑，眼眶發(fā)熱：“好，婆婆等著呢。”說著，把兩個(gè)孩子攬到了懷里緊緊抱住。

    大年初一，茅文睿也沒空來玩了，林文妮家親戚特別多，他要跟著林文妮的父母到處走親戚聚餐，大過年的，他縱然心中不樂意，卻也不好意思攪和了人家一家的過年氣氛，畢竟大家都是一年才回來一次，他若是不配合，一家子的人還要為了他額外做飯、留飯――他現(xiàn)在不再那么理所當(dāng)然了，甚至偶爾還會(huì)替別人著想一下下。

    不過大少爺?shù)娜棠土Σ]那么好，到了初三便到了極限，他忍不下去了，林文妮的爸媽再提出走親戚，他就直接說不想去，林家的人勸幾句“走親戚有好吃的”，見他不為所動(dòng)只好放棄。

    節(jié)目組拍夠了過年的素材，大過年的，誰也不想惹不高興，便順了他的意不強(qiáng)迫他。其實(shí)他們對茅文睿已經(jīng)改觀了不少，這個(gè)孩子這段時(shí)間的表現(xiàn)和變化，別人不知道，專注于他的節(jié)目組卻看得非常清楚。

    跨過年關(guān)后，時(shí)間溜走得飛快，正月初一、初二……初五、初六……年味還沒散，日子卻過去了大半。

    進(jìn)城打工的青壯年陸陸續(xù)續(xù)啟程回城，林文妮的爸爸mama也走了。

    茅文睿寒假前三天結(jié)束拍攝，定的是正月十一離開村子。

    第274章 被命運(yùn)選中的孩子16

    剛來到山村的第一周，茅文睿無時(shí)無刻不想著回家，而真到了回家的那一天，他坐在林文妮家的門檻上，突然迷茫了。

    心里莫名覺得空落落的。

    文妮的婆婆遞過來一包塑料袋包著的東西，放在他膝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