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文睿要?dú)馑懒?，他覺得節(jié)目組肯定是故意的！放著這么一個家里房間多、又干凈又空曠的人家不找！去找了人又多、空間又小、又搞不干凈衛(wèi)生的林文妮家！就是故意折磨他吧！

    他要是住到這里來，隨便一間空房間都比那個沒窗、潮濕、長霉的小房間好！

    林笑要是知道他這么想，肯定會替節(jié)目組冤枉，她家的衛(wèi)生是她這么多天一天天搞下來的，老人家本就精力弱，又要養(yǎng)家又要帶孩子真的注意不到太多細(xì)節(jié)。林文妮的婆婆和她家婆婆都是算是愛干凈的，兩家的衛(wèi)生程度照理差不多，但她們家是才住了不到三年的新房，臟污處她這段時間全都清理掉了，而林文妮婆婆家是多年老房子。老房子，尤其是廚房，沒有油煙機(jī)的老土灶，避免不了角落縫隙里的油污積攢。

    而且，茅文睿是不知道那些空房間冬天睡覺有多冷，而有些房間，到了雨天還會漏雨。

    所以說，茅文睿是想錯了節(jié)目組，他們選人只會選擇適合做節(jié)目的小孩，哪里會在意他住得好還是不好？

    馬上就要到飯點(diǎn)，村里人這時候都會讓來訪的客人留下吃飯，雖然家中沒什么好菜，但婆婆還是習(xí)慣性客氣地留客：“娃子留下吃午飯兒，癟（癟）走了?！?/br>
    茅文睿當(dāng)然想留下，這邊看著就干凈，立刻說：“好?。　?/br>
    婆婆也是沒想到他這么直接，甚至是迫不及待，頓時有些緊張，腦中盤算起還有什么好菜能拿出來招待人。

    林笑太清楚家里的情況，一塊臘rou要分好幾次吃，今天招待客人吃完了，接下來幾天就沒得吃了。她也不是不舍得，但不希望她們家盡力招待的飯菜最后被人以為很小氣。

    “我家菜都是自己種的，沒什么好的，你不要嫌棄，不然你還是回去吃。”

    茅文睿最愛吃rou，自從來了村里卻沒真正放開肚子吃過幾回，不是量少就是不好吃，他嘴刁。這幾天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讓他明白這個村子就是這么窮，而林笑家只會更窮。他雖然嬌慣卻也沒那么任性不懂事，立刻說：“沒事沒事，我不愛吃rou，我就喜歡吃蔬菜！”

    太了解他喜好的節(jié)目組導(dǎo)演和攝像師第一次對他略有改觀，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正面元素。

    林笑問：“你吃辣嗎？”

    茅文睿頓時想起來，立刻說：“不太能吃，少放點(diǎn)辣！”他來這里還有個無比痛苦的事情就是，好多菜都太辣了！他吃得上火，嘴角都已經(jīng)長泡了……

    林笑轉(zhuǎn)身用方言和婆婆對話：“婆婆，我們?nèi)ズ笤喊螏讉€蘿卜，摘些菠菜，中午一碗燉蘿卜，一盤炒菠菜好不好？家里還有臘rou呢，婆婆再做一個臘rou土豆片，再燉個雞蛋羹。”

    婆婆猶豫：“不夠吧，我去你嬸婆家借點(diǎn)雞鴨什么的?！?/br>
    林笑對她搖頭，暗示她不要去，那個嬸婆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沒必要：“夠啦，實(shí)在不行再炒個酸辣白菜，我們吃不了這么多?！?/br>
    婆婆只覺得林笑是小孩子不懂一些人情世故，招待客人哪里能全是素菜呢，但是林笑下一句就說：“他說他愛吃蔬菜，城里人難得吃到新鮮蔬菜呢！”

    婆婆一聽，頓時覺得有道理，不攔著她了：“那你們?nèi)グ?，拿上籃子，我先去燒飯。”

    林笑扭頭對著林澄招呼：“澄澄，挎上咱的小籃子，去后院摘菜去！”

    林澄一聽，立刻跑進(jìn)廚房，熟門熟路地從櫥柜下拖出一直小竹籃子，往手上一挎，蹬蹬蹬跑出來：“走！”

    茅文睿看得稀奇，這姐弟倆興高采烈跟逛大商場去的架勢讓他都莫名興奮起來，跟著他們往后頭走，一路好奇問：“干嘛去？”

    林笑一副好事、稀奇事的模樣：“你拔過蘿卜嗎？知不知道菠菜長在地里是什么樣？”

    茅文睿當(dāng)然沒有，他上次被安排拔蘿卜，直接一覺睡了過去。

    林笑便得意地笑：“就知道你沒有，我們帶你去見識見識！”

    茅文睿不服氣，立刻“切”了一聲：“這有什么好見識的，不就是蘿卜，我還能沒見過？”

    這自信啊，在看到滿地的綠葉子的時候，戛然而止。

    林笑帶著他們站在地頭，好整以暇地問：“大哥哥，你覺得，蘿卜在哪？”

    一直仰著頭聽大孩子說話，想要加入進(jìn)去的林澄終于找到了插話的機(jī)會，立刻說：“我知道！”

    林笑看著茅文睿。

    茅文?？粗徽麎K田里或高或矮的綠葉子傻眼，使勁回想，蘿卜葉子長什么樣的？

    林澄得不到關(guān)注，舉著手不停蹦跳：“我知道，這里！這里！”

    但是他手短，這么個方向遙遙一指，茅文睿順著看過去，看到了好幾種植物，根本分不清。但是他很機(jī)智，也裝著自己認(rèn)出來的模樣，遠(yuǎn)遠(yuǎn)一指：“不就那嗎？”

    林笑也不戳破他，怕太過損傷他的自尊心，假做失落：“好吧，被你發(fā)現(xiàn)了，那你去摘菠菜吧?！?/br>
    正暗自竊喜的茅文睿：“哈？”

    一只手指伸到他面前：“你告訴我們一件事，我也告訴你菠菜在哪！”林笑歪著頭，笑得狡黠。

    茅文睿撓撓臉頰，問：“什么事？”

    林笑說：“關(guān)于大城市的，什么事都行。比如你的學(xué)校，你平時都做什么，你們城里什么模樣……或者像上次螞蟻那樣，說點(diǎn)我們不知道的，哦，可以說你知道的航天故事，澄澄喜歡聽！”

    茅文睿松了一口氣，嘀咕了一句：“我學(xué)校有什么好說的，不就那樣?！?/br>
    林笑對他招招手，示意他跟上，隨口說：“我們沒見過，只看過電視?！?/br>
    茅文睿恍悟，覺得他們有些可憐，嫌棄的話頓時說不出口了，含糊地說：“行啊，隨便你問?！?/br>
    但是林笑沒有立刻詢問，反而帶著他和林澄專心致志拔蘿卜了。其實(shí)林澄熟門熟路的，根本不用她管，小孩主動就去了菠菜地，摘不費(fèi)力氣的菠菜。她帶著茅文睿認(rèn)蘿卜拔蘿卜。

    其實(shí)到了跟前，茅文睿發(fā)現(xiàn)蘿卜還是很好認(rèn)的，因?yàn)椴簧俑慷悸冻鲈诘孛?，一看白乎乎的就是它。但露出的部分卻很具有欺騙性，有的看著很大，用力一拔，出來的小小一個，有的一點(diǎn)都沒露出來，□□卻是個大家伙。

    他越拔越開心，感覺跟開獎似的，上手之前，先和林笑競猜，一個說大一個說小，然后用力一拔，輸贏立出。贏了他就歡呼雀躍，輸了就不服氣地嘖聲。

    差不多了，林笑就制止他，帶著他們回去，回去籃子重，茅文睿第一次很有眼色地主動提出自己來拎，主要他看著自己親手拔的蘿卜，高興！

    回到前院，他以為可以休息了，但并沒有。

    林笑又開始洗蘿卜、洗菜，林澄也很自覺地搬了小板凳在邊上一起幫忙。他一個人晃來晃去走了幾圈，沒忍住，蹲下來，試探地洗了一個――嘶，冷！

    “你們不冷??？怎么不用熱水洗？”

    林笑頭也不抬，手腳利索：“熱水要燒，廢柴，我們家劈柴的人少。”

    茅文睿立刻想到了那個下午，比他大了兩三歲的林文武揮汗如雨劈柴一下午。

    “沒有電熱水壺嗎？”

    林笑還沒說，茅文睿立刻說：“不會又說費(fèi)電吧？！”

    林笑被他逗笑：“婆婆是挺省電的，但我會用，就是壺太小了，洗個菜還要燒好幾回?zé)崴?，太麻煩，我們一會兒就洗完了。你別洗，冷，我?guī)闳ピ钕驴净?。?/br>
    說著，利落地把洗干凈的菠菜蘿卜放進(jìn)籮筐，起身招呼他進(jìn)廚房。

    冬天坐在土灶下是最舒服的事情，暖融融冒著火光的灶眼輻射出源源不斷的熱量，邊上是砰砰砰的切菜聲，上方是刺啦――冒出菜香味的炒菜聲。

    茅文睿第一次有這種體驗(yàn)――在林文妮家，非必須絕不進(jìn)黑乎乎的廚房。他一邊把手放在灶口取暖，一邊看林笑切菜，林澄跑來跑去遞盤子、工具。

    林笑十歲，個字不高，這個高度站在桌邊切菜還不夠自如，但她卻非常熟練，似乎完全不受身高的限制，切完菜就給婆婆打下手，甚至，最后一道炒菠菜，她從灶臺上歪頭下來對他說：“你第一次來我家吃飯，我親手做一個菜給你吃啊！”

    茅文睿瞪大眼：“你還會做菜？！”

    林澄已經(jīng)干完活了，擠在他身邊取暖，聽了立刻說：“jiejie做的菜，好吃！”

    林笑是踩在板凳上炒的菠菜。

    這在茅文睿以及節(jié)目組的人看來，似乎是一件很心酸的事情，那么小的孩子，灶臺都夠不上，卻已經(jīng)學(xué)會了炒菜做飯。但是對這片山里的孩子來說，這是大多數(shù)人都會經(jīng)歷的事，父母外出打工，大部分孩子都會學(xué)著給自己做飯做菜。林文妮在家的時候，也會做。

    節(jié)目組的人過來問林笑：“幾歲開始自己做飯的？”

    “前兩年吧，婆婆回家晚或者不在家，我就給自己和弟弟做飯?！?/br>
    “會覺得很辛苦嗎？”他們問。

    林笑一邊揮著鍋鏟一邊抽空看了他們一眼以及那個黑乎乎的攝像頭，隨口說：“我知道你們怎么想，但是，野外的小草會覺得自己長在那里很辛苦嗎？它長得很好??！”

    十歲的林笑，似乎太看透一些事了，比他們這些大人看得還要透。

    節(jié)目組的人沒有第三個問題了，站在一邊靜靜拍攝三個孩子在廚房共處的模樣。

    一碗菠菜炒完，林笑招呼弟弟：“澄澄，擺筷子端菜，開飯咯！”

    林澄從灶下蹦出來：“好――”然后跑到筷筒邊，拿兩只筷子數(shù)一聲：“1、2、 3……4！”再拿勺子，同樣一個一個數(shù)。

    茅文睿再也坐不下去了，咳了一聲湊到林笑邊上：“我來端菜，端去哪里？”

    林笑指指林澄：“你跟著他?！?/br>
    林澄一手筷子一手勺子，立刻停在門口等。

    茅文睿趕緊端起盤子跟上去。

    婆婆去挑了一些放甜的橘子和野生獼猴桃，放在一個塑料盤里端出來，看到幾個孩子忙進(jìn)忙出，立刻滿臉是笑，讓茅文睿這個客人趕緊去坐。

    吃飯的時候，茅文睿特意看了自己的飯碗、勺子以及桌上的菜盤子，360度地看，確認(rèn)沒有不明油膩感，沒裂縫剌嘴巴，全都干干凈凈的，大大松了一口氣，放松了心情大快朵頤。

    他是真的餓了，今天的勞動量真的是出奇地大，早在灶下坐著的時候，他就被菜香味勾得肚子咕咕叫。

    林笑用余光觀察著他，見他最終一臉輕松地大口吃飯，便安心下來。

    飯間，婆婆幾次想要給茅文睿夾菜，但林笑用方言勸說了幾句，她就只用嘴招呼他多吃菜，茅文睿越發(fā)輕松，覺得林笑太懂自己了！感激不已！

    新鮮剛從地里摘來的蔬菜，雖然只是簡單地烹飪，但勝在味道鮮美，又是來了這里后，第一次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地吃飯，茅文睿吃撐了。

    于是，當(dāng)飯后他想拉著人姐弟玩，結(jié)果姐弟倆放下筷子主動去收拾碗筷后，他人生第一次，吃了飯主動收拾了自己的碗筷并且?guī)椭黄鹣戳?，可能是想要消食?/br>
    他覺得，問題都在于林笑那句：“燒完菜灶下有余溫，我們可以用熱水洗碗了！”

    然后，他就跟林澄似的，樂顛顛地加入洗碗隊伍之中……

    不過，他也親眼看到了林澄是如何仔仔細(xì)細(xì)打掃廚房，把所有臺面擦得干凈如新不留半點(diǎn)油漬――累！

    “行了吧，差不多行了，走走走，出去玩?！彼叽?。

    林笑瞟他一眼：“不擦干凈會越積越臟，久而久之，你見了會連飯都吃不下?！?/br>
    茅文睿：“……”想起了一些久而久之的灶臺……

    他看她踩著板凳手又短，又慢，擼起袖子：“慢吞吞的，我來！”

    林笑順勢讓開，一邊指揮一邊夸他：“沒想到你還會干家務(wù)，你怎么什么都會？”

    茅文睿的尾巴已經(jīng)在空中搖擺了，驕矜地哼了哼：“也不看看哥哥是誰?！?/br>
    林澄不服輸：“jiejie，我把垃圾都扔掉了！”

    林笑順夸如流：“澄澄今天真棒，以后也會和哥哥一樣什么都會！待會兒獎勵你聽哥哥講故事。”

    林澄對于所有的獎勵向來非常捧場期待，每一次都是他短短五年人生中沒經(jīng)歷過的新鮮事，立刻說：“好！”

    被妥妥安排了接下來任務(wù)的茅文睿渾然不覺，一邊用力擦油污一邊嘴角偷偷勾起，心情愉悅。

    林笑又拿了一塊抹布，幫他“查漏補(bǔ)缺”，低頭暗笑。

    第269章 被命運(yùn)選中的孩子11

    為了讓茅文睿劈柴，差點(diǎn)被他當(dāng)柴劈了的導(dǎo)演看得下巴都快掉了，猛然發(fā)現(xiàn)，這小茂是個需要順毛捋的？這擦灶臺的勤快勁兒，他親爹估計都沒見過吧？

    茅文睿完全沒理會杵在那只知道拍拍拍的節(jié)目組，擦完，把抹布一扔：“走，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