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雷的掌聲和閃爍不停的鎂光燈中，奧里洛·艾凡西斯再次與教宗握手合照，他們相敬如賓丶互相禮讓下臺，主持人再次上臺引導(dǎo)節(jié)目進(jìn)入下個單元。在巨大音響震耳欲聾的音樂之中，兩人走向后臺，在走廊的盡頭，一個人影正在等待。

    那是個身穿主教袍的高大男人，他神情嚴(yán)肅，渾身散發(fā)著神圣肅穆之氣，見教宗前來，他恭敬地低下頭，向教宗行禮，教宗也向他點(diǎn)頭示意。

    「愿神祝福你，阿伯辛主教?！?/br>
    「也賜福于您，教宗閣下?！顾痤^，瞥向一旁的銀發(fā)男人，「還有您……閣下?！?/br>
    奧里洛·艾凡西斯停下了腳步。

    短暫的一瞬，他們四目相接。教宗并沒看出其中的端倪，僅僅只與這名叫阿伯辛的男人打過招呼后便在圣騎士的護(hù)送下返回休息室。奧里洛·艾凡西斯站在原地，等待著教宗的腳步遠(yuǎn)去，他對眼前的主教投以禮貌的微笑。

    「我記得您是……」奧里洛溫和地道，「我國的地區(qū)主教，阿伯辛·迪歐閣下?！?/br>
    「能被您記住是我的榮幸，我的確是本國的地區(qū)主教之一，主司驅(qū)魔。」主教稍稍低頭以示敬意，嗓音卻很冷，「還真謝謝您沒趁機(jī)對教宗下手?！?/br>
    奧里洛的肩膀稍稍顫了一下，卻面不改色。

    「原來如此，特別派一名驅(qū)魔師在現(xiàn)場監(jiān)看，是特別擔(dān)心教宗大人吧？」銀發(fā)男人微笑道，「主教閣下莫非是來執(zhí)行驅(qū)魔工作的嗎？」

    阿伯辛不語，眉頭輕蹙。

    「……看來并不是如此呢?！箠W里洛徑自接了話，「如果只是自我介紹，很高興認(rèn)識您，我還有事要忙，就恕我先告辭了?！?/br>
    「……你從哪里得來那個容器的？」

    主教的追問讓銀發(fā)男人再次停下腳步。

    「不可能有與你們契合到這種地步的人類rou體，那是什么？」男人說著，壓低了聲音，聽起來像恫嚇，「你躲對了身體，但并不代表……憑我的力量無法把你從那里轟出來?！?/br>
    「……還真失禮?！箠W里洛慢慢旋過腳跟，微笑，「閣下是在開玩笑？」

    他說著，輕輕打了個響指，瞬間，附近的紅外線監(jiān)視攝影機(jī)的電源燈消失了，主教的胸前發(fā)出了滋滋的聲響，他默默拿出胸前口袋里的錄音筆，機(jī)芯已經(jīng)燒壞了。

    男人瞇起眼，抬頭望著微笑的銀發(fā)男人。

    「真是惡趣味，您打算拿錄音檔做什么？」梅菲斯托咧開一抹危險的笑，「社會性抹殺就是閣下驅(qū)魔的方式嗎？那么，是否該算我太高估閣下的實力了？」

    「我原本就不指望用這種方法把你揪出來?！怪匦聦浺艄P收回口袋，阿伯辛冷冷地說，「只是，你大搖大擺現(xiàn)身在人類面前的方式很令我作惡，惡魔?！?/br>
    「我向來是大搖大擺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的，閣下，這是我的專業(yè)?！姑贩扑雇斜虮蛴卸Y地回答，「與之相對，閣下就不能大搖大擺對教宗公布自己的身分呢?！?/br>
    「不對世界干涉是我們的規(guī)矩?！怪鹘虖目诖〕鲆幻督渲?，戴上，「不過，既然你膽敢挑釁到這一地步，我就直接視為開戰(zhàn)了?！?/br>
    倏地，男人手上戒指的寶石散發(fā)出七色的光芒。

    神的石頭。

    解放第二段??！

    意識到不妙的梅菲斯托正要進(jìn)入備戰(zhàn)狀態(tài)，戒指的光芒卻突然黯下了，阿伯辛敏銳地向后看，走廊的另一端正傳來輕快的腳步聲，不消幾秒，只見綠發(fā)的中年男人踏著小碎步從轉(zhuǎn)角蹦出，朝他們興高采烈地跳來。

    是威斯林格。

    梅菲斯托心里一緊，卻也同時察覺了阿伯辛的困惑，他戴著戒指的手并沒有放下，卻也沒有亮出光芒——他無法判斷威斯林格是不是人類。

    「喲！剛才的座談會表現(xiàn)得很棒哦！我在臺下拍了好幾張照呢！」威斯林格沖著銀發(fā)男人笑瞇瞇地說，「遇到麻煩了嗎？奧里？」

    「不，這位是??」梅菲斯托猶豫了一瞬，卻仍如實以告，「這位是專司驅(qū)魔的地區(qū)主教，阿伯辛·迪歐闔下。」

    「迪歐？哦，是喬托小弟的親人??？」

    他念出那個名字的瞬間，阿伯辛的肩膀明顯顫了一下。

    「您認(rèn)識犬子？」

    「啊，猜中了？還是爸爸呢！你們長得一點(diǎn)都不像！」威斯林格缺德又爽朗地說，「喬托小弟在你們的保護(hù)下過得還好嗎？各位——神的使者？」

    瞬間，阿伯辛瞪大了眼。

    戒指的魔法石迸出的光輝包覆他的拳面，他一個箭步奔上前，向綠發(fā)男人重重?fù)]拳，然而，對方只是優(yōu)雅的一個轉(zhuǎn)身閃過，威斯林格繞到了奧里洛·艾凡西斯的前方，向身后的銀發(fā)男人勾起一抹微笑。

    「座談會辛苦啦！」

    「陛下！為什么要自曝身份??」

    「別急嘛，憑你是打不過這家伙的，梅菲斯托。」威斯林格笑吟吟地說，「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就算只有到解放第二段，熾天使終究還是階級同等魔王的存在，要打的話你也該挑對手啊。」

    「微臣知道，可是??！」

    「——對我們的情報了解到這等地步，你不是普通的惡魔?！拱⒉练€(wěn)住腳步，渾身散發(fā)肅殺之氣，「你就是報告里提到的魔王——威斯林格嗎？」

    「猜對了！可惜真慢。」威斯林格拍了幾下手，就像炫耀新買的洋裝一樣愉悅地轉(zhuǎn)了一圈，「怎么樣？我的作品很棒吧？是不是完全讓你察覺不出來我是魔王？」

    「先不說你靈魂的波動為什么沒有反應(yīng)出來，那個rou體是純粹的人類??」阿伯辛的臉色一沉，「你把那個人怎么了？視你的回答，我可能會在這里消滅你！」

    「什么怎么了？這本來就是我的rou體哦，從受精卵細(xì)胞的那一刻起就是了。」威斯林格用雙手比了個性交的手勢，「你們天使是不是從來沒有明白人類的身體只不過是jingzi和卵子結(jié)合就能生成的東西呀？國小有畢業(yè)嗎？」

    阿伯辛的額角爆出青筋。

    「你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對誰說話??！」

    「太可惜了，這句話我得原封不動的還給你！」威斯林格笑瞇瞇地道，「是不是想試試看像加斯貝爾一樣飛向宇宙是什么感覺呀？」

    聞言，男人愣住了。

    手上戒指的光芒黯淡，他震驚地瞪著眼前的綠發(fā)男人，眼底盡是懷疑與警戒，久久也不能言語——連絕大多數(shù)的天使都不知道真相的事件，絕不是普通惡魔會知道的事，然而，眼前的男人卻說得肯定無比。

    因為他是魔王？因為魔王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力量？自創(chuàng)世以來光與暗不曾正面交鋒過，他們從未直面過真正的魔王，更沒有掌握多少魔王的情報。

    他以為對方肯定也是同樣的立場——直到這一刻為止。

    「你們?yōu)槭裁磿兰铀关悹??」他警戒地問，拳頭握得死緊，「難道說??叁百年前在天界發(fā)生的『大慘劇』??！」

    「——這就要留給你去猜謎羅，正義的熾天使阿伯辛?！雇沽指褫p快地打斷他的質(zhì)問，「如果你成功推理出這個謎底，我們就再約出來喝杯咖啡吧？我喜歡和聰明的家伙聊天，但是對于笨蛋??我就不想浪費(fèi)時間了?！?/br>
    阿伯辛的臉頓時扭曲。

    沖動叫囂著讓他現(xiàn)在就消滅這個惡魔，但理智克制著他——現(xiàn)在不是時候，絕對不是。載體還沒有完全覺醒，私自進(jìn)一步解放神石會對世界造成額外的干預(yù)，但在神石沒有完全解放的狀態(tài)下，不可能輕易打倒魔王。

    阿伯辛緊咬著牙，只能惡瞪著那名為威斯林格的綠發(fā)男人領(lǐng)著奧里洛·艾凡西斯大搖大擺越過自己身邊，拳頭握得死緊。

    「??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魔皇的身份，我們知道她很脆弱。」像是為了威嚇，他對著那兩人的背影冷冷道，「如果你們膽敢再引發(fā)『大疫病』那種等級的干預(yù)事像，我們不排除會直接對魔皇下手。」

    「真是不可愛的威脅??」威斯林格旋過腳跟，偏頭一笑，「與刻薄的你們相對——我可是非常中意喬托小弟的呢?！?/br>
    霎時，阿伯辛的臉色變得更加鐵青。

    他知道。

    載體的身份已經(jīng)被知道了。

    不僅如此，就連那場未知的大慘劇也是??對方究竟知道他們的底牌到什么地步了？為什么至今為止他們都沒有掌握這一號人物的存在？僅僅只是想到這些，就足以讓這名高大的中年男人戰(zhàn)栗不止。

    「??我們走吧，這樣小小的威脅應(yīng)該就夠了?！箟旱吐曇魧ι砼缘你y發(fā)男人低語，威斯林格輕快地笑了下，「貝利士剛剛回報，說『她』已經(jīng)差不多到崩潰邊緣了，我很期待呢?！?/br>
    「是?！蛊沉搜凵砗蠼┰谠氐闹鹘?，梅菲斯托會心地勾起了上揚(yáng)的唇角，向前跟上綠發(fā)男人的步伐，「一切謹(jǐn)遵陛下吩咐?！?/br>
    ＊

    亞萊蒂無法入睡。

    天已經(jīng)要亮了，室內(nèi)還是昏暗的，入冬的凌晨相當(dāng)冷，她站在陽臺上眺望著遠(yuǎn)方，身體很沉重，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內(nèi)臟因為疲倦而隱隱作疼，但腦袋卻異常清醒，清醒到她的太陽xue發(fā)疼。

    她安靜地眺望著遠(yuǎn)方，大廈間的天空已經(jīng)翻出魚肚似的淺白，料峭晨風(fēng)吹動她銀白色的長卷發(fā)，少女緩緩在欄桿前趴下來，將凍得發(fā)紅的鼻頭埋進(jìn)毛衣袖子里。

    她與喬托曾經(jīng)一起站在這里，在秋日冷冷的風(fēng)中緊握彼此的雙手，微笑著約好要了解彼此——那才不過是幾周前的事。

    手機(jī)傳來震動，亞萊蒂拿起被自己握得溫?zé)岬闹腔坌褪謾C(jī)，有著幾道裂痕的屏幕上顯示的是廣告垃圾訊息，一個晚上過去了，喬托還是沒有回音。

    全世界只有他能了解自己，但自己卻似乎從未了解過他。

    現(xiàn)在，喬托在哪里，又在想著什么呢？

    銀發(fā)少女思考著，慢慢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首都的正中心，人們還聚集在廣場上守著夜。

    平安燈暈黃的光芒照亮了一張張喜悅的臉龐，廣場外攤販的叫賣聲仍不絕于耳，樂團(tuán)的歌聲伴隨著臺下觀眾興奮的歡呼和合唱，裊裊回繞在舊城區(qū)之間，廣場的外圍，人們?nèi)蓛勺陂L椅上談笑，彷佛幾周前的大疫病不過是一場幻境。

    在遠(yuǎn)離塵囂的教堂鐘塔頂，金發(fā)少年俯視著一切。

    四周很安靜，只有潔格蕾在不遠(yuǎn)處默默守著他，他可以聽見下方音響傳來的音樂聲，似近又似遠(yuǎn)，那么虛幻。

    喬托緊握著手機(jī)，屏幕發(fā)出冷冷的光芒，亞萊蒂又傳來了訊息。

    她不是個會說話的人，每一封訊息都是表情貼圖，喬托想，她大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他可以想見她心里的焦急，思及此，憐愛之情油然而生，金發(fā)少年勾起了淺淺的唇角，但那弧度很快就垮了下來，他緊蹙眉頭，將臉埋入雙膝之間。

    好想見她。

    好想跟她說話。

    好想在只有和她的兩人世界里，互相傾吐彼此的煩惱。

    越是愛著她，就越感到絕望；越是想靠近她，就越察覺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多遙遠(yuǎn)，越對她身旁的人感到嫉妒和憎惡，也越覺知到他們的立場使他看起來多么可笑。

    「難看死了??」他低語，嗓音摻著一絲鼻音，「我好像丑角一樣??」

    他的喃喃自語被不遠(yuǎn)處的潔格蕾聽見了，她輕輕嘆了口氣，裝作沒有聽見?？诖锏氖謾C(jī)傳來震動，她滑開螢?zāi)?，冷冷的屏幕上顯示阿伯辛傳來的訊息。

    時間不多了，喬托必須覺醒。

    即使必須付出任何犧牲。

    那幾行簡短的文字讓少女痛苦的蹙起眉，她將手機(jī)按掉，塞回口袋，側(cè)頭回望喬托的背影，在微弱的黎明之中，清瘦的少年看起來那么孤寂。

    「??我會守住你的?！顾卣f著，閉上雙眼，「這次，一定會??」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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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各位過個好年～

    年后開始進(jìn)入雙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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