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爾連斯的城堡很乾冷。

    這里很空曠，沒有任何生物的氣息，跟鞋踩在黑曜石制的地面，敲出陣陣回音。亞萊蒂·艾凡西斯跟在維爾連斯的身后，四處張望打量著這個空間，他們經(jīng)過錯縱復(fù)雜的回廊，走過許多個大廳，爬上一層又一層的階梯，亞萊蒂可以從窗戶望向外頭黑暗的谷底，而后，維爾連斯在一座厚重的金屬門板前方停了下來。

    那扇門上面有栩栩如生的精致雕刻，是一群慘叫的人臉，在他們的上方有揮舞的鞭子，在最頂點(diǎn)坐著一個看起來像君王一樣的浮雕輪廓，亞萊蒂還來不及仔細(xì)觀賞這幅作品，維爾連斯便笑瞇瞇地轉(zhuǎn)過頭。

    「請幫我開門，我的主人。」

    亞萊蒂瞇起了眼。

    「為什么？」

    「為了避免囚禁在里面的rou奴逃出去，這扇門是最堅(jiān)固的，只有魔法才打得開?！咕S爾連斯說著，用手指敲了敲身后的金屬門板，「請用言靈幫我開門?！?/br>
    「開門?！箒喨R蒂冷冷地說。

    鐵門紋風(fēng)不動，維爾連斯搖搖頭。

    「光是單純的發(fā)音可不行，您心里根本沒有想要這扇門打開吧？」

    「沒錯?！箒喨R蒂直截了當(dāng)?shù)靥钩校S爾連斯笑了。

    「說不定瑟裘就在里面？」

    「與其那么麻煩，我不如直接毀了——嗯！」

    亞萊蒂還未說完，維爾連斯的食指按在她的唇上。

    「噓?！顾冻錾衩氐奈⑿?，將食指收回，又放在自己的唇邊，「這個世界與磐石的力量緊緊掛鉤，魔法在這里特別強(qiáng)大，所以，話是不能亂說的?！?/br>
    亞萊蒂別開頭，似乎對這樣的約束感到有點(diǎn)不高興。

    「我再次請求您，我的主人。」紫發(fā)少年彬彬有禮地彎身，拾起少女的手湊到嘴邊親吻，「請?jiān)诓灰獨(dú)Я宋胰萆碇幍那疤嵯拢瑤臀掖蜷_這扇門，里面有我重要的東西?！?/br>
    聞言，少女冷漠的眼神稍微緩和下來，視線移向眼前厚重的金屬門板。

    「打開。」

    她命令，沉重的門扉應(yīng)聲緩緩移動了，金屬與石制地面磨擦發(fā)出低沉又刺耳的聲響，門板向兩側(cè)滑開，也讓門前的兩人得以窺見門后的景象。

    那是一間拷問房，墻上和各處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四處都是乾涸的血跡。

    但里面沒有人。

    維爾連斯率先走進(jìn)去，亞萊蒂也跟隨在后，她環(huán)望著室內(nèi)一切令人不舒服的擺設(shè)，眼角馀光瞥見維爾連斯走向角落的墻面，他的舉止明顯透露了急切，只見他匆匆按了幾塊不規(guī)則的石磚，接著，地面開始震動起來，石磚的排列結(jié)構(gòu)改變，一座大型鐵處女從墻內(nèi)緩緩?fù)瞥觥?/br>
    維爾連斯伸手拉住鐵處女的把手，將左右兩扇門用力拉開，然而，出現(xiàn)在眼前的并不是插滿鐵刺的密閉空間，而是通往另一間房的入口，維爾連斯彎身走進(jìn)了那里，亞萊蒂出于好奇，盡管稍稍猶豫，卻還是跟了過去。

    一走出鐵處女外，迎面而來的寒氣讓她打了個哆嗦。

    這狹小的房間內(nèi)結(jié)了厚厚的冰，一排長長的冰錐掛滿了天花板，地面也全是冰霜，稍有不注意就可能滑倒，但仔細(xì)一看，能辨認(rèn)得出這間房原本的擺設(shè)。

    這是一間少女的閨房。

    四處擺滿了可愛的布偶，地毯和桌巾也都有蕾絲裝飾，角落里一張床上，有個女孩身穿美麗的粉色蘿莉塔洋裝，亞萊蒂看見維爾連斯快步朝那孩子走去，她握緊了拳頭。

    那并不是女孩，而是一張凍住的人皮。

    薇塔·凡西尼堤。

    「看起來還保存得很好，呵呵……」維爾連斯高興地拉起那張乾癟人皮的手，在室內(nèi)轉(zhuǎn)了個圈，「啊啊……外頭關(guān)著的rou奴都不見了，還以為這個也會被威斯林格帶走呢！」

    說完，他珍惜地與懷里的人皮擁抱。

    然而那種擁抱的方式與其說是抱一個愛人，不如像是抱一件最喜歡的衣服。

    「要是還能穿上她就好了?！拐f著，維爾連斯慢慢回過頭來，望向身后的亞萊蒂，「我親愛的主人，只要你能讓我覺醒，我就能重新穿上她了?！?/br>
    亞萊蒂厭惡地瞇起眼。

    「啊啊……那個眼神……果然不能理解呢?！咕S爾連斯笑吟吟地嘆了口氣，一瞬間，他的眼神透露出一種幾不可察的寂寞，「沒關(guān)系，您一定會開始理解的。」

    「我不會理解的?！箒喨R蒂冷冷地說。

    「您一定會的。」維爾連斯篤定地微笑，將人皮扔回床上，「畢竟，我的第一張皮——就是您送給我的啊?！?/br>
    亞萊蒂的臉色變得更加冰冷。

    「我不記得送過那種東西。」

    「呵呵，『現(xiàn)在』不記得是正常的，我的主人?！咕S爾連斯一步步朝她走去，「薇塔只是個替代品，對，她很重要，但也只是替代品罷了，真正重要的是您給我的那張皮，她在我落到這個世界時保護(hù)了我，代替我被焚毀了，但是多虧她的守護(hù)，我才能保有記憶。」

    他已經(jīng)來到少女的正前方，他們的距離近得腳跟相碰，亞萊蒂可以感覺維爾連斯的呼吸噴在自己臉上，她冷冷地仰視著他，而維爾連斯俯視著他，接著，他慢慢彎下身來，改變了兩人視線的高度，像是為了表示他對眼前這少女的尊敬。

    「請讓我覺醒，主人。」他微笑，「我想要穿回我的皮?！?/br>
    「……這就是你重要的東西？」亞萊蒂冷漠地回避了維爾連斯的請求，毫不留情地轉(zhuǎn)身，「既然瑟裘不在這里，我要走了?！?/br>
    「薇塔是我非常重要的東西?！估×藖喨R蒂的手，維爾連斯試圖挽留，「而以前的您……在魔界的您是能理解的，才會賜給我那張皮，不是嗎？」

    他的嗓音帶著強(qiáng)烈的急切和渴望，然而，他的企盼并沒有觸及少女的內(nèi)心。

    「我說了，不記得給過你那種東西。」亞萊蒂只冷冷地抽回手，「我不可能理解?！?/br>
    聞言，少年扯開一抹涼薄的笑。

    他的眉宇扭曲，放大的雙瞳散發(fā)著狂氣，像是絕望了一般，但他很快就閉上眼。

    「啊啊……我可以原諒，我的主人，因?yàn)槭悄?，我可以原諒這副rou體——亞萊蒂·艾凡西斯的無知?！顾卣f著，抬手遮住自己的雙眼，「真是無奈，您竟然降生在如此平凡又無趣的人類身上，難道是為了讓我從零教導(dǎo)您嗎？」

    他所說的話讓亞萊蒂冷冷瞇起眼。

    在聽說她是魔皇之前，他對她極盡殘忍；聽說她是魔皇后，他又變得百般恭敬——維爾連斯眼里所凝視的從來就只有魔皇而已，除了魔皇，任何生命都對他無關(guān)緊要。

    自然，維爾連斯這個人的存在也對她無關(guān)緊要。

    應(yīng)該是這樣的，但聽到他剛才那番話，亞萊蒂心里卻反常地覺得窩火。她才剛決定要與「魔皇」這個身分一刀兩斷，貫徹自己活下去，卻馬上就被維爾連斯否決了。

    「給我聽好，維爾連斯?！顾昧咀【S爾連斯的衣領(lǐng)，將他向前扯，「我不能理解你把人皮當(dāng)成衣服穿的心態(tài)，也沒有和你這個變態(tài)同調(diào)的打算——我根本沒打算理解你。」

    她一口氣說完，維爾連斯的表情微微扭曲。

    他看起來像是受到了打擊，嘴角的弧度卻又透漏著些微的滿足。

    「我并不是在夸獎你。」她甩開維爾連斯的衣領(lǐng)，轉(zhuǎn)身前瞪了他一眼，「我要走了?！?/br>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個結(jié)冰的房間，走回那個四處是血跡的刑房，又穿過那扇敞開的厚重金屬門板，踏進(jìn)空蕩又黑暗的廊道。身后傳來鐵處女的門關(guān)閉的聲音，亞萊蒂知道維爾連斯大概是追上來了，但她并沒有等待，只加快腳步，打算靠自己一個人離開。

    城堡里的路錯綜復(fù)雜，就像迷宮一樣。

    盡管大概還有來時路的印象，去時卻似乎在幾個很相似的彎道搞錯了，亞萊蒂獨(dú)自一個人走在陰暗的長廊，四處打量著周遭的擺設(shè)，每一條走廊看起來都一模一樣，也沒有什么特別醒目的裝飾品，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亞萊蒂在一處轉(zhuǎn)角停下腳步。

    有什么吸引著她。

    她向側(cè)望去，右邊那條漆黑廊道的前方是死路，或該說是一扇緊閉的門。那種吸引感并不是好奇心，更像是一種召喚。亞萊蒂慢慢走向那扇門，和方才刑房那扇門很像，是金屬制的，從大小和材質(zhì)來推斷，并不是人能推動的重量，門上依然有著精致美麗的雕刻，下半部是一個低頭下跪丶頭戴王冠的背影，在他的前方擺放著一張乾扁的少女的人皮，而后再往前，只有一雙穿著長靴的腳，那個身影的高度超出了門的雕刻范圍。亞萊蒂凝視著剛好在自己視線高度的少女人皮，盡管身體是乾癟的，頭部卻看起來飽滿清楚，而那少女的臉，她似乎在哪里看過。

    而且，不是什么遙遠(yuǎn)模糊的記憶，而是最近的事。

    「打開?！?/br>
    她命令，眼前厚重的門扉應(yīng)聲向兩側(cè)滑開。

    那是一個完全漆黑的空間，盡管伸手不見五指，卻能感覺到莊嚴(yán)肅穆的氛圍，亞萊蒂向前走了幾步，而后她頓住了?？v然她并不害怕黑暗，心里卻莫名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同時，這個空間又奇異地吸引著她。

    「亮燈?！?/br>
    她說，于是，黑暗之中點(diǎn)亮了幽藍(lán)色的光源。

    如維爾連斯所說，她的話語能夠成真。直到這一刻，亞萊蒂才切實(shí)體會到自己擁有力量，這種只要說出口就能達(dá)成任何事情的感覺對她而言很新鮮，但奇異的是也并不陌生。

    各處亮起的光源令她看清了空間的景象，這是個寬敞的大廳，比來時經(jīng)過的任何一個廳室都要寬敞，但這里什么也沒有，就除了正中央放著一張椅子。

    那并不是普通的椅子，亞萊蒂走近查看，盡管光源不夠亮，她仍然看得出來。

    那是王座。

    是維爾連斯專屬的王座嗎？但這擺放的位置和亞萊蒂想像的不太一樣，電影和影集里的王座永遠(yuǎn)都是擺在紅毯的盡頭才對，擺在正中心的王座顯得有種格格不入的孤獨(dú)感。

    亞萊蒂慢慢朝那張王座走去。

    她聽見自己的心臟怦怦的跳著，沒有理由地變得急快，與此同時，她的呼吸卻變得緩慢，這讓她不太舒服。銀發(fā)少女走到那張王座前方，這不是適合她身高的座位，這看起來像是至少有兩米半以上的巨人所坐的椅子。

    「——我的主人?！?/br>
    維爾連斯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少女的心里一緊，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又浮現(xiàn)了，但她并沒有表現(xiàn)出她的不安，只是緩緩旋過身來，冷靜地凝視站在門口的紫發(fā)少年。

    維爾連斯看起來似乎很高興，他的臉上勾著喜悅的微笑。

    「您竟然到這里來了，主人?！?/br>
    亞萊蒂沒有回答，她并不想說話，心里有個意念正告訴自己不應(yīng)該說話。她站在原地，雙拳緊握，看著維爾連斯慢慢走向她。她聽見自己的心臟怦怦丶怦怦地跳動，冷汗?jié)窳怂恼菩?，她的背脊發(fā)涼，喉嚨卻像火燒似的乾啞。

    「這里是我為了您而建的大廳，本來是預(yù)定要與您共渡未來的場所?！拐f著，維爾連斯來到她面前，裝模作樣地掬了個躬，「能在這里參見您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不過，跟『現(xiàn)在的您』提起，也沒有意義就是了?！?/br>
    亞萊蒂差點(diǎn)就要開口，但她又閉上了嘴。

    不能說話，至少不能在這個地方。

    這座大廳彷佛有股強(qiáng)烈的力場，只要稍有不慎，她覺得自己就會像利瑟比使用律法那時一樣，被黑暗的漩渦卷入，喪失自我。

    「你的眼睛說正在害怕呢??我的主人，不丶亞萊蒂·艾凡西斯?！咕S爾連斯輕笑，由上而下俯視眼前的少女，他的食指輕輕勾起她的下巴，強(qiáng)迫少女仰頭注視自己，那蒼白又美麗的面容令他油然而生一股興奮感。

    「我本來很期待被主人征服，但既然您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從基礎(chǔ)開始教起了?！箿惤哪橗?，少年勾起一抹扭曲邪魅的微笑，「教您『被征服的快樂』?！?/br>
    亞萊蒂深吸一口氣，別開頭，她的下顎卻被維爾連斯兩指掐住，端了回來。

    「就從簡單的??對，最簡單的『服從』開始吧?！顾媚趋然蟮纳ひ羧崧暤驼Z，「把衣服脫了，現(xiàn)在，就在我面前。」

    那聲音莫名有吸引力。

    亞萊蒂伸手抓住自己的裙擺，知道自己的身體服從了，她趕緊抽回顫抖的手，抗拒地退后幾步，卻撞到身后的王座，她回頭看向身后的椅子，一愣。

    有什么不屬于她的畫面流入了腦海。

    那是在漆黑的宮殿中，金發(fā)的小女孩跪在前方，舔舐靴底的畫面。

    是誰？

    亞萊蒂瞪大雙眼，腦袋翻成一片空白，緊接著，腦海中反抗的聲音消失了，黑暗以一股侵犯似的力道長驅(qū)直入她的靈魂，亞萊蒂的身體停止了顫抖。

    「沒聽到嗎？我叫你把衣服??」

    維爾連斯的話突然打住。

    只見銀發(fā)少女慢慢回過頭來，她的眼神不再害怕了，又回復(fù)到了原本那種冰冷的視線，不——比那更加刺骨，冷漠中甚至帶了點(diǎn)張狂的鄙夷。

    「是誰??」

    他聽見少女緩緩地說。

    「??說你可以丶從這個高度看我了？維爾連斯?！?/br>
    瞬間，興奮的顫栗感襲卷了他每一寸毛孔。

    「主人??」他禁不住呼喚那個名號，只見少女的嘴角勾起了微笑。

    「——跪下?！?/br>
    剎那，他的身體變得不聽使喚。

    就彷佛所有自主權(quán)都被這個空間吞噬了一般，維爾連斯噗通一聲跪倒在少女的前方，他的身體止不住地戰(zhàn)栗，每一根寒毛都豎了起來。

    魔皇的壓迫感。

    和他七千年前第一次踏進(jìn)魔皇殿的感覺是一樣的。

    「主人??」

    「允許你說話了？」少女的嗓音冷若寒冰，她回頭，目光打量著那巨大的王座，瞇起眼，「這是給我坐的尺寸？連張椅子都造成這樣，你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主人，我??」

    「——我剛剛丶允許你說話了嗎？狗奴?！?/br>
    亞萊蒂回頭的眼神帶著強(qiáng)烈的殺意，維爾連斯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慢慢走到他面前，一腳踩上他的頭頂，維爾連斯哆嗦著不敢抬頭，他的腦袋被少女踩著壓下去，直到鼻尖貼齊地面，冷汗沿著他的鼻梁滑下，他看見打磨得光亮的黑曜石地板映出自己臉色慘白的倒影。

    啊啊??這就是狗奴??

    這就是被當(dāng)成狗奴的感覺，這種無與倫比的屈辱與卑微，高高在上的王者終于被踐踏在地，他企盼了數(shù)萬年的就是這一刻——被他真正的主人凌辱的快感。

    「你好像很不喜歡這個身體和這個名字，維爾連斯?！股倥谅卣f著，在腳上用了點(diǎn)力，「被你討厭的亞萊蒂·艾凡西斯踐踏的感覺如何？」

    維爾連斯緊咬著下唇不敢回答，少女一腳將他踩到地上，他悶哼一聲，臉頰平貼地面，感到少女的鞋跟在他頭頂擰著，疼得他要流淚。

    「連回答都不會嗎？」

    「回??回主人??」

    「誰讓狗說人話了？」

    少女朝他的側(cè)腹踢下狠狠一腳，他痛得身子都蜷起來。

    亞萊蒂居高臨下地睨視著他，以一種彷佛看著垃圾一般的視線，而后她抬起頭，環(huán)視這個一無所有的空間，輕聲嘆息。

    「這里沒有我能坐的椅子，也沒有能教訓(xùn)你的玩具，這樣也算是我的狗奴？」她冷冷地說，「現(xiàn)在的你沒有讓我調(diào)教的價值?！?/br>
    聞言，維爾連斯驚慌地抬起頭。

    「但是主??」

    收到少女警告的視線，他身體一僵，未出口的話都卡在喉中，身體顫栗不止，而后，他慢慢低下頭，服從地在少女面前趴下，乞求般喊了聲：「汪。」

    少女的嘴角終于勾起了微笑。

    不同以往的輕柔，那是帶著嘲諷與惡意的滿足微笑。

    「做得很好，狗奴?！顾龔澫律韥恚蹲∩倌甑淖仙L發(fā)，將他的腦袋往上提，看著少年屈辱的眼神，少女緩緩湊近他的臉。

    「等你準(zhǔn)備好，我再來好好調(diào)教你。」

    她以耳語般輕柔的嗓音低喃，卻危險(xiǎn)得令人頭皮發(fā)麻，維爾連斯腦中一片混亂，只聽見耳邊嗡嗡作響，亞萊蒂似乎說了些話，但他聽不清了。他的身體有種飄飄然的非現(xiàn)實(shí)感——他的自尊丶身為王的威嚴(yán)全被踐踏成泥，這是創(chuàng)世以來第一次受到如此對待，屈辱丶憤怒丶不甘交織在他的內(nèi)心，還伴隨著莫大的喜悅和滿足感。

    祂有這個資格，全世界只有祂有資格作他的主人。

    他一直在尋找，尋找了整整十萬年——現(xiàn)在，他終于能匍匐在祂的面前??

    維爾連斯的意識慢慢回到了現(xiàn)實(shí)中。

    是身體感覺到的溫差呼喚了他的意識，他慢慢睜開雙眼，眼前已經(jīng)不是那個漆黑的大廳了，他正坐在溫暖的車內(nèi)，而亞萊蒂·艾凡西斯坐在他的副駕駛座上。

    他緩緩回過頭，看見那銀發(fā)少女呆然的面孔。

    「啊??主人回去了？」他微笑起來，按住臉上的瘀青，「真可惜?！?/br>
    亞萊蒂沒有回答他，一臉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的表情，這讓維爾連斯心里有些不快。說到底，這個女人到底是魔皇的什么呢？是rou體？容器？還是分靈？所有魔王無一例外被她吸引著，但她并不是魔皇，她只是區(qū)區(qū)一個人類。

    「那么??我該怎么定義你才好呢？亞萊蒂·艾凡西斯。」他慢條斯理地說，「跟你zuoai的話，主人就會再次現(xiàn)身嗎？還是說??該在這里上了你呢？」

    亞萊蒂沒有回話，但她終于回過了神。

    「我??」她的嗓音有明顯的顫抖，「我要走了?！?/br>
    說完，她轉(zhuǎn)身推開車門，徑自離開了車內(nèi)。

    維爾連斯沒有攔住她，只是透過擋風(fēng)玻璃靜靜地望著她的背影，嘆息。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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