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曲寂宣撇了一眼，還是選擇坐回餐桌，手指在鍵盤上刷刷的敲著。

    申如許的表情有那么一兩秒的僵硬，她的手不自覺的抓緊沙發(fā)，一瞬間后，她又恢復(fù)如常，整了整神色，問，“你和誰住在一起？上次劉蕓過來說你有很多朋友？”

    她刻意說了朋友，還是給他留了余地了的，就只盼他能懂得她的苦心，不要讓雙方都難下臺。

    曲寂宣還在敲電腦，過了一會兒才轉(zhuǎn)身，鄭重其事的回她，“我和女朋友住在一起，我一直有很多朋友，你不知道而已?！?/br>
    茶杯哐的一聲放到了桌上，申如許皺起了眉，“你能不能和我好好說話，我講什么你是聽不懂嗎？”她又拍了拍一旁邊的沙發(fā)，“你過來，我有事和你說?！?/br>
    曲寂宣坐在座位上，沒有動，他看著這張和他如此一則的臉，本該感到親切，可是沒有，不止沒有，他甚至忍不住抗拒，抗拒和她呆在一起，抗拒和她說話。

    而最怕的是她的歇斯底里，他知道，如果他不過去，她肯定會瘋起來，可是他就是不想。

    “我回答的，都是你問的，”但這次，他選擇了抗拒，“你有什么事就說，我聽得見?！?/br>
    “你……”申如許氣得站了起來，伸手指著他，和他眼神對峙，良久她才撤下手，轉(zhuǎn)向一邊，深吸兩口氣后轉(zhuǎn)頭，坐下再恢復(fù)清冷的神情，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好好跟人家姑娘道個別，今晚，不，馬上就跟我回去。”

    她話音剛落，門口就想起了鑰匙擰門的聲音。

    第44章 慌張

    她和曲寂宣同時轉(zhuǎn)向門口，看到孟溫背著一個帆布包笑呵呵的進(jìn)了門，看見屋里兩個人后，表情就那么愣在了臉上。

    申如許打量著她，是個很有活力的小女孩兒，穿著白色的羊絨衛(wèi)衣，牛仔褲，帆布包，頭發(fā)沒燙沒染，簡簡單單，很干凈的樣子，她在心里松了口氣，心里想的是，就算談了一個也沒什么了不起，干干凈凈就行。

    “我……”看到那張臉，孟溫就反應(yīng)過來了，她局促不安，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就是回來拿個資料，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孟溫站在門口，小心的看著坐在沙發(fā)上的申如許，局促不安。

    春天和煦的光從窗外打進(jìn)來，柔風(fēng)吹到她身上，明明是上了年紀(jì)的人，卻優(yōu)雅大氣，端莊得像一座玉菩薩。

    她轉(zhuǎn)頭，看到曲寂宣僵硬在原地，還有他的表情，有點(diǎn)慌張。

    屋里的氣壓很低很低，她緊張得喉嚨發(fā)干，不自覺的吞咽了一下。

    曲寂宣站了起來，踩著拖鞋伸手過來拉她，“你忘了什么？在房間？”

    他將她往房間拉，直接忽視沙發(fā)坐著的申如許。

    摸到他的手的瞬間，她感受到了他手上的汗，他竟然在緊張，拉著她進(jìn)去的步伐很快，他好像很害怕沙發(fā)上的人。

    路過的一瞬間，孟溫悄悄偏頭去看她，卻看見她也正好在看自己，眼神炯炯有神，上下打量，最后停留在了她和曲寂宣牽著的手上，然后又上移對上了她的視線，眉頭微皺，疏離感十足，她急忙低頭跟著曲寂宣走。

    她終于明白曲寂宣的那種清冷氣質(zhì)是哪里來的了。

    進(jìn)屋，關(guān)門。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曲寂宣就轉(zhuǎn)身抱住了她，“別說話，我想要一個擁抱，”他說。

    孟溫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他的身體有點(diǎn)發(fā)抖，就像是大冷天穿得太少的那種，呼吸也不太穩(wěn)定，她點(diǎn)頭乖乖照做。良久他才緩和了一些，深吸一口氣后，徹底放松下來，然后送松開她，俯身親了一下她的嘴角，“阿溫，一會兒出去，什么都不要說，直接出門?！?/br>
    “那是…你mama？”孟溫抬眼問，“你在害怕她？”

    曲寂宣搖了搖頭，他又抱住了孟溫，“我不害怕她，我害怕她傷害你?！?/br>
    說完又覺得矛盾，一口氣堵在心里，無奈的抵著她的頭上，眼睛緩緩閉上，“她總是逼我按照她的想法做事，她要我和別人結(jié)婚?！?/br>
    孟溫推開他，瞪大眼睛看他，聲音微顫，“你……”

    曲寂宣伸手又將她拉了回來，低頭將她沒說完的話堵了回去。

    和之前不同，他吻得很急促，甚至有輕輕的咬，有些不管不顧，將舌頭伸進(jìn)去，糾纏不休。他的手緊緊的扣住她的后腦勺，另一只手環(huán)在她的腰間，明明吻得極其認(rèn)真、專心，眉頭又不自覺的緊鎖。

    沒錯，他是在害怕啊，他害怕伸如許歇斯底里，他害怕她傷害孟溫。他承認(rèn)他慌了，他怕孟溫從他懷里消失。于是帶著一晌貪歡，不計后果的想法，他的手伸進(jìn)了她的衛(wèi)衣里面，那里溫暖一片，他冰涼的手就那么不合時宜的打擾了那里溫柔。

    就……像個不速之客。

    他猛地退了回來，將孟溫按到了胸口的地方，閉眼懊惱自己剛才的行為。

    “沒有，是她在一廂情愿，”他搖頭，終于松開了她，“拿上資料去上課，這里我會處理好?！?/br>
    他說這話時彎腰低頭，眼睛盡力和她保持在一個水平，眼神又是那樣的嚴(yán)肅和認(rèn)真。

    孟溫看著腳尖，想到那個一襲紅衣的女人，眼淚啪嗒一下滴到了拖鞋上。

    她以為他理性強(qiáng)大，但其實(shí)她的男孩也經(jīng)歷了很多的。

    看她那樣子，曲寂宣慌了，他急忙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怎么了啊，寶，相信我，遇見你之前我真的沒有……”

    孟溫抬頭握住了他的手，看著他手腳無錯，笑了點(diǎn)點(diǎn)頭，“嗯，我出去就走，你要加油哦。”

    說完墊腳親他的嘴角，伸手拿起桌上的u盤，不得他回應(yīng)手向后擰門把手，開門出去。

    門外，伸如許已經(jīng)正站在曲寂宣的電腦旁邊，她在翻看他的電腦和那些資料。

    電腦屏幕已經(jīng)從原本的word界面切到微信對話框，她在看他和孟溫的聊天記錄。

    她的手在發(fā)抖，盡管深呼吸無數(shù)次，都止不住的顫抖，呼吸變得急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經(jīng)泛起了紅色。

    出門的孟溫就剛好對上她帶著猩紅的眼睛，好像，要?dú)⒘怂粯?，她嚇得一個哆嗦，急忙又退了一步。

    好巧不巧的，去門口的路又剛好被她擋住了，孟溫不敢對上她的眼神，緊張得捏緊了手里的u盤。

    氣氛尷尬了兩秒后，孟溫才吞咽了一下開口，“阿，阿姨好，我有點(diǎn)事，要上課，我先走了?！?/br>
    她語無倫次，要不是知道身后有曲寂宣，她估計要被嚇到癱軟倒地。

    這位女士，氣場、氣質(zhì)都太可怕了，十米外殺氣都能穿墻而過，她深吸了一口氣，想到曲寂宣的話，她閉眼往前走。

    怕與她擦肩而過還客廳的方向繞了一下。

    走到身邊時，申如許一步移到了她面前擋住了她。

    身后曲寂宣趕緊上前將孟溫拉到了身后，不等她說話就準(zhǔn)備拉起孟溫往外走。

    申如許卻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她氣得微顫，偏頭對上了他身后得孟溫，“這位小姐，我不管你和寂宣是什么關(guān)系，請你，有點(diǎn)廉恥，有點(diǎn)尊嚴(yán)，馬上，立刻從我兒子身邊離開，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br>
    有點(diǎn)廉恥，有點(diǎn)尊嚴(yán)？孟溫覺得自己頭頂像一座火山，已經(jīng)冒著煙，處于噴發(fā)狀態(tài)了。但她記得曲寂宣得話，她努力讓自己忍住、忍住。臉上扯了一個非常勉強(qiáng)又不失禮得笑容，用被曲寂宣握著的手拽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發(fā)火。

    她轉(zhuǎn)頭，對上那囧囧有神又充滿怒火的眼神，聲音平緩，“首先，我和他都是單身，我們在一起是基于自愿，并沒有違反道德；其次，他是個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見，他知道自己在選擇什么，也能對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所以，請您尊重我們?！?/br>
    說完她抬頭去看曲寂宣，她這番話畢竟不在剛才兩個人的計劃之中，她也不太了解這位女士，要知道，她從來沒有見過剛才那樣的他。但是她看到他的表情由清冷的僵硬變微微緩和，眼角翹起了一些弧度，但很快又降了下去，眉間是隱隱的擔(dān)憂。

    而下一秒，孟溫就知道他在擔(dān)憂什么了。

    第45章 兩輩人

    一旁的申如許拽著曲寂宣的胳膊越來越用力，變成了深深的擰，他身上的睡衣被她掐出了很深的痕跡。

    曲寂宣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冷。他手往上，掙脫開她的手，不再理她，而是拉著孟溫往外走。

    剛走兩步，背后轉(zhuǎn)來的哐一聲，尖銳刺耳，孟溫轉(zhuǎn)頭看見申如許將曲寂宣的茶杯摔在地上，茶杯的碎片碎了一地，刮壞了木制地板，而她手里正拿著電腦抬起，是要準(zhǔn)備摔下去的姿勢。

    孟溫眼睛瞪得老大，要知道對搞科研的人來說電腦比命重要，那里面有冥思苦想的結(jié)晶，有熬夜翻文獻(xiàn)趕制的各種綜述，甚至還有已經(jīng)成熟的成果，而最主要的是，那里面有曲寂宣的國家課題。

    她真的慌了。

    而申如許臉上還帶著挑釁的表情，那表情一下刺痛了孟溫的心，她竟然在不惜一切代價的傷害他們，僅僅是因?yàn)樗齽偛欧瘩g了她，還有剛才她用力掐曲寂宣的樣子，孟溫簡直不敢想象曲寂宣是怎么長大的。

    申如許手抬高，就要扔下的時候，孟溫甩開了曲寂宣的手，以及快的速度跑過去想要接住電腦。

    “孟溫！”她聽到曲寂宣在身后喊她，是著急的語氣。

    他生氣了嗎？他沒有叫過她孟溫啊。

    但她顧不得想這些，她必須要接住那個電腦。

    還好就在電腦快落地的一霎那，她伸手抓住了屏幕的一腳，原本呈一百度角的電腦，由于重力原因，現(xiàn)在變成了一百八十度。

    但沒有著地，屏幕還是亮著，她看到界面停在她和曲寂宣的微信對話框上，居然在窺探別人的隱隱！而且還是聊天記錄這么私密的東西，她小抱著電腦，將它合上放下包塞回自己的帆布包里，她是不會給她第二次對電腦造成傷害的機(jī)會。

    放好以后，深呼吸，再睜眼她感覺神清氣爽，滿血復(fù)活，盡管她能感覺到申如許背后正頂著著一個兩米高的，拿著大鐮刀的死神，彷佛再警告她要是敢說錯話，我立馬就把你帶走。

    但無所謂的，無所謂，她豁出去了。她的手捏緊了帆布包帶，抿了一下嘴唇，“阿姨，曲寂宣今年快27了不是7歲，隨意窺探別人隱私真的很禮貌，請您不要再這樣做了?！?/br>
    申如許哼了一身，冷笑斜眼上下打量她，“他是不別人，他是我兒子，他就算37歲他也是我兒子?！?/br>
    她坐到了沙發(fā)上，抬腳又恢復(fù)了雍容華貴的氣度，眼睛撇了一眼孟溫的鞋子，“你以為你是誰，你才跟他認(rèn)識多久？你不會自以為是的覺得你了解他？”

    “大到他從小認(rèn)識什么人，他之前的生活方式，小到他穿的衣服是什么牌子，他的只用什么樣的沐浴露……”

    眼睛不自覺又瞥向孟溫的鞋子，那是一雙很普通，孟溫六十塊錢再某寶上淘的，她在瞧不起她。

    自卑感瞬間從四方八方襲來，高人一等這個詞把孟溫原本筑牢的防線戳了一個洞，她局促得眼睛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手里有汗，只能去扯一下衣角。

    曲寂宣一只手伸過來拉她，另一只手圈住了她的頭，捂住了她得耳朵，但孟溫還是聽見他說，“閉嘴！”很兇很兇的語氣。

    對面喋喋不休的嘲諷停頓了一下，然后她聽到了高跟鞋的聲音，有人過來拉扯她的衣服，她跟著曲寂宣往后退得并不順利，她還聽到申如許說，“野雞想變鳳凰?。“偃兆鰤簦?！踩著一雙破鞋也想登天，圖錢是吧，要多少你開口?。?！”

    聲音尖銳刺耳，接近歇斯底里，扎進(jìn)了她的心里，有些東西被打翻，五味雜陳泛到了她和曲寂宣甜蜜的世界，將那里染成一片沼澤，她被沼澤埋得越來越深，用力掙扎，越想要自救，越不可能。

    她一直都再享受著濃情，享受著甜蜜，她就是喜歡去逃避，不想置身于現(xiàn)實(shí)，所以她忽視小冷的疑慮，她問清楚了沒有？

    當(dāng)然沒有問清楚，為什么要去問清楚？她想誠如曲寂宣就是個富二代又怎樣？他們的愛情難道因?yàn)樗歉欢蜁冑|(zhì)嗎？

    她相信曲寂宣不是這樣的人，而曲寂宣也確實(shí)不是那樣的人。但現(xiàn)實(shí)得隔閡當(dāng)然存在啊，他的衣服不是某寶上幾十幾百一件的，他從小可能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對，連他的沐浴露的牌子她都不認(rèn)識……

    或許是曲寂宣太好了，她下意識的忽視了這些橫隔在他們之間的問題，她天真的覺得只要兩個人相愛，任何東西都是可以克服的，可是她忽視了自己自卑又喜歡逃避的性格，比如現(xiàn)在，她心里的自卑越積越厚，厚重到壓得她喘不過氣。

    如果那位女士是想要提醒她和曲寂宣兩人之間的差距，不管是物質(zhì)上還是精神，那她，確實(shí)是做到了。

    申如許已經(jīng)由拉扯變成了拍打，聲音很大又尖銳，整個樓道里都是她得尖叫。隔著曲寂宣，孟溫身上倒是不疼，終于到了門口。

    “靠！你們怎么回事兒……”

    孟溫抬頭，看見門口的付晚晚，墨鏡往上抬，瞪著一雙眼睛，震驚得不得了的樣子。

    曲寂宣順手將她推給付晚晚，另一只手架著瘋狂尖叫的申如許，“你帶她走！”

    孟溫就被付晚晚拉著下了樓，經(jīng)過樓梯轉(zhuǎn)角的時候，聽見門哐的一聲被關(guān)上，尖叫聲被隔絕了。

    她如行尸走rou一般跟著付晚晚上了車，看著付晚晚像逃離喪尸一樣，猛踩油門，拐過兩個街道才停下來，猛喘氣，好想是他背著孟溫跑了這么遠(yuǎn)。

    他轉(zhuǎn)頭，看孟溫，她臉色慘白，有那么兩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拿出手機(jī)給錢教授打電話，找了個去醫(yī)院的理由，之后瘋狂道歉，改了上課時間。

    放下手機(jī)，他將手伸向后座，掏了一瓶礦泉水遞給孟溫，“師姐，你，你沒事吧？”

    孟溫接過水，搖了搖頭，包里的手機(jī)震動了好久，她也無心管。手機(jī)震動強(qiáng)度越來越大，一下掉到了車座下，付晚晚低頭拿了出來，看到來電人的備注是“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