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玉天仙人間下繡榻俏兒郎紅塵上閨閣(
轉(zhuǎn)過天雞鳴三聲,晨光熹微,露水浸透了枝丫。 小姐欠身起床,旁若無人的翻身下榻,赤腳踏在清涼的石面上,懶洋洋走向大門。房門隨即被向外拉開,風(fēng)吹草動蛙聲起,露潤花香鳥語清,小姐遠(yuǎn)眺遙山曉翠,吸幾口清氣,再一轉(zhuǎn)頭,便見景泰一旁垂手侍立,身后一眾家仆走動張羅,開始有條不紊的準(zhǔn)備為小姐洗漱更衣。 玉簪、梧枝兩兄弟早已在小姐離榻的一瞬間,便被景泰用眼神趕回了偏房,昨夜里迭好的袍服還安穩(wěn)的擺在原地。兄弟二人在床尾跪了一夜,渾身酸痛,荷包一夜叼在嘴里,薄唇也已干裂,二人顧不得這許多,麻利的把荷包套進(jìn)胯下系好,穿上袍服絹襪,勾上白面麻底的布鞋,從小門兒離去,疾走過層樓迭榭之下,穿行與雕欄玉砌之間,等回了自己的小院兒下房,沒理會正在灑掃的家奴們近前的奉承,直進(jìn)了房門兒。 分坐桌旁良久,弟弟梧枝才緩緩開口道:“哥…………我怕……我堅持不來……”沒等話說完,梧枝便啜泣起來?!斑@小姐………” “這是小姐賞的!收好了!”玉簪拉起了嗓門喊道,直震退了扒在門縫上偷聽的眾人。 玉簪長噓一口氣,死盯著梧枝,梧枝看著哥哥嚴(yán)厲的眼神,才意識到這是在內(nèi)府,隔墻有耳,自己再也不能瞎說亂講了。 梧枝摸了眼淚,清了嗓子,緩緩說道:“這小姐也忒豪氣了,咱第一天當(dāng)班兒,就賞下這么好些……”只見小屋里繩床瓦灶,空空蕩蕩?!斑^些日子,給原來咱奴院兒的管教公公送些去……” 屋內(nèi)二人靜坐無語,不一會兒,院子里漸漸又響起了灑掃的聲音。 “睡會兒吧。”玉簪緩緩說道。 “別睡了,下次當(dāng)班兒還兩天呢?!蔽嘀σ不謴?fù)了平靜。 為小姐夜里暖腳的小奴原是三班倒,共三對六人,算上被趕出去又叫回來的晴山和蝶翅,便是四對八人,按小姐昨夜里的意思,這八人仍算三班,玉簪、梧枝摻進(jìn)晴山、蝶翅,這四人以后便是一組。 “咱剛來,萬許小姐夜里招呼呢,睡會兒吧?!?/br> “嗯?!?/br> 兄弟二人收拾了精神,出屋和一眾內(nèi)府奴仆說了話,一番洗漱后,再回屋里時,原本空蕩的房間已多了不少物什,瓜果梨棗、香干蜜餞、簍茶翁酒堆滿了那一方小桌。兄弟二人面面相覷,不多言語,栓門落鎖,脫衣去襪,翻身上床,裹進(jìn)了被里。 梧枝把被子蒙住了頭,看著哥哥,靜靜的流出兩行清淚,半晌無言,只是緊緊攥著哥哥的手。 “哥,我原以為我是不怕罰的……”說著話,梧枝緊皺了眉頭,晶瑩的淚珠被滾滾擠落。 “姨娘是怕給你罰壞了,賣不上價錢,算不得真罰……小姐扇你幾下……那寶貝,也算不得真罰……憋得久了,是疼些……沒事兒……”玉簪抬手為弟弟抹去了眼淚。 梧枝眉頭漸漸舒開,又輕輕闔眼,一夜的疲倦,蒙上了心頭。 梧枝喃喃輕語:“哥,小姐真美啊……像咱妹子……” “咱哪有妹子呢……”玉簪淺淺細(xì)言。 “哥,我下身兒……還是不舒服……” “睡吧……睡醒就好了……” “這鐵疙瘩……涼……” 補藥早已吊干了梧枝那蒸人的火氣,再加之被光著身子滲了一夜,現(xiàn)下別說為小姐暖腳,就是胯下的把兒籠也捂不熱了。玉簪緩緩解開了梧枝胯下荷包的系繩,褪下荷包,平展放入枕下,用手輕輕捂住了梧枝冰涼的把兒籠。 “睡吧……我給你暖著……” “嗯……”梧枝的聲音已弱不可聞,沉沉睡去。 ……………… 小姐浸入浴盆,蒸騰的霧氣彌漫在房中,屋外景泰正背身而立,屋里是小姐的五個梳洗丫頭。 “小姐你也真是,讓那臭東西碰你的腳!”一雙小巧纖細(xì)的手正在浴盆下方搓洗著小姐的玉足。 “別瞎說,景泰公子管著呢,不脫層皮能上小姐的床?那暖腳的卵蛋比你的臉都干凈!”另一雙纖長雙手的主人說道,浴盆下方另一側(cè),另一位丫頭擦洗著小姐另一只腳。 “你!”說話間這丫頭雙手出了水面,濺起了點點漣漪。 “好了!”浴盆上首,一位清逸女子緩緩說道,她此時正嫻熟的點按著小姐的眉梢,指尖流出薄荷油清冽的香氣。 小姐緩緩睜眼,打量著為自己凈足的二人,右一人嗔怒,左一人藏笑,小姐看過便緩緩闔眼,眉間笑意,在溫水中靜靜的享受著眾人的撫摩。 “主人,昨兒新來的小奴怎么樣?”按頭少女緩緩說道,似是詢問,又似是無心閑談。 “一對兒美人兒?!毙〗銘醒笱蟮拇饛?fù)道“不太機(jī)靈?!?/br> “主人喜歡就好。” 主人說話,幾個丫頭便識趣的不再打鬧,言語間,只有水動的聲音。 “云雀。”這為首的丫頭名喚云雀,領(lǐng)其余四人負(fù)責(zé)小姐每日的晨沐。 “嗯?” “今兒是什么書?” “是《楚辭集注辯證》和《伊洛淵源錄》。” “下午呢?” “秦將軍昨兒被宣今兒入朝議事,原定的騎射改了習(xí)棋。” “棋……杜先生?” “是?!?/br> “秦將軍議事,他不議事?” 云雀輕輕笑道“奴只是給主人記事,杜先生該不該去議事,奴不懂的?!?/br> 小姐黛眉微蹙,若有所思,久久不語。 直到沐浴梳洗完畢,云雀為小姐穿好最后一件袖衫,小姐才緩緩開口:“杜先生來之前,擺一局‘潮源翻浪’?!?/br> “記住了?!?/br> “晚上叫哥哥來侍寢?!?/br> “記住了?!?/br> 小姐眉頭舒展,轉(zhuǎn)腰擺臂,瞧了瞧衣袖“不然這一天,可就太悶了?!?/br> 小姐行出房門,回首見幾位侍女原地垂手侍立,一片恭敬,暢意笑道:“云雀。” “奴在。” “這么些年了,你們有看上眼的小奴就告訴我,賞你們,都別太悶了?!毙〗阏f著話,在景泰為首的一眾奴仆的簇?fù)硐略阶咴竭h(yuǎn)。 云雀身后四位丫頭聽罷便竊笑著低下了頭,只有云雀仍雙目低垂,瞳若蒙塵,像是懷著千斤的心事,久久佇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