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火是個非常好使的東西，祁究用著也十分順手。

    “不過我擔(dān)心今晚會像除夕那晚那樣，雖然老黃歷上并沒有提及禁止串門的事，但天黑后會突然不允許隨意走動串門……”祁小年皺眉道。

    他的擔(dān)憂不無道理，除夕那晚沒有老黃歷的宜忌內(nèi)容限制，但晚會卻給出了禁止在夜里串門的規(guī)矩。

    祁究贊同地點頭：“保險起見，我們可以趁天還沒黑的時候，先把柜子里的戲服偷出來，等到午夜時分燒掉就好。”

    “這樣一來，也避免在501內(nèi)因為火光導(dǎo)致房間的異化?！泵康竭@種時候，祁究就格外懷念那位善于偷竊的歐皇秦讓。

    這會兒林沛瀾和女老師已經(jīng)朝祁究走了過來：“怎么樣，你們信那個‘牌鬼’的話嗎？”

    祁究：“鬼話怎么能信?！?/br>
    “所以多喜多樂小朋友又有新的想法了吧？”林沛瀾笑，順著他的話問道。

    祁究笑著默認(rèn)：“對了，下午你們有別的安排嗎？如果不忙的話，我有個計劃可能需要兩位的幫忙。”

    林沛瀾微微揚(yáng)眉：“說實話，我也摸到了一條劇情線索，但這條線索比較簡單，想必耗費(fèi)不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br>
    “如果我能做到的話?！彼a(bǔ)充了一句。

    祁究笑：“那提前謝謝了。”

    “多喜多樂，還有諸位客人，我們該準(zhǔn)備吃午飯了，飯前記得洗手哦?！?/br>
    林沛瀾和女老師的一支煙尚未燒完，許太太就過來招呼眾人吃午飯。

    “走吧，趁吃飯的時候，可以多和許太太了解一下我們的叔叔?！逼罹颗牧伺钠钚∧甑募绨颍瑑扇顺垙d走去。

    許太太家的正餐飯桌上終于不再是餃子了，大年初二的中午擺上了蒸鱸魚和油燜雞等葷菜，還有一大盤鹽焗蝦。

    眾玩家吃了三天餃子當(dāng)正餐，加之剛過了打麻將的關(guān)卡，心情都比較放松一些，現(xiàn)在看到這桌色香味俱全的菜，登時眼睛都亮了亮。

    祁究很禮貌地等許太太和眾客落座后，才乖巧地坐在許太太身邊。

    “奶奶，您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祁究主動與許太太開啟話題。

    許太太笑：“麻將桌上贏錢了，能不開心嗎？”

    “而且叔叔也過來填桌了，奶奶也因此很高興吧?！逼罹空讨约菏鞘軐櫋O女’的身份試探道。

    許太太夾菜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揚(yáng)起皺紋遍布的唇角：“火是回家的明燈，麻將桌上燒了紙錢，孝順的孩子自然愿意回家陪長輩玩牌?！?/br>
    許太太這句話，更好地印證了祁究對于「火」的猜測。

    在「501房主的秘密」這條支線里，大世界劇院的火災(zāi)是故事的轉(zhuǎn)折點，所以「火」作為一個重要元素，可以為兄弟倆的鬼魂提供暫時回家的能量。

    燃燒的物件也很重要，比如先前許之唯的鬼魂為誤導(dǎo)玩家提到的繪本，還有祁究準(zhǔn)備燒著看看效果的旦角戲服。

    當(dāng)然，鬼魂僅僅是鬼魂而已，要想真正成為「家人」，這個副本里只有唯二兩個辦法：要么通過規(guī)則禁忌殺死客人；要么等待有能力的客人打通相關(guān)劇情線，他們以身份卡的形式附著在客人身上回家。

    “之問是個可憐的孩子，像他這樣善良的人，神經(jīng)都是非常敏感的，他自小到大都吃了性格的虧，哎，要是當(dāng)時我再多點耐心待他就好了，精神康復(fù)中心那些所謂的專家大師都是唬人的，騙錢就算了，之問的病情不僅不見好轉(zhuǎn)，反而越演越烈，若不是當(dāng)時盲目地信任，也不會導(dǎo)致后來之問選擇自…”許太太似乎短暫地陷入回憶里，看著貼了剪紙的窗玻璃稍稍走神。

    事實上因為屋里暖和的緣故，窗玻璃上蒙了層厚厚的霧，除了一片模糊的白外，什么也看不清。

    看來許太太是真不知道牌桌上出現(xiàn)的并非許之唯，而是許之問。

    祁究很快抓住了許太太話里的重點：那位在事故后幸存下來、甚至割下弟弟的臉試圖開啟新生活的許之問最終失敗了，許太太提到了精神康復(fù)中心，說明他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病癥。

    “看起來許太太的家人有精神疾病方面的基因，已經(jīng)好幾個角色精神不太正常了…”

    “要是一個全員精神正常和諧美滿的家庭，會把我們拉過來成為過年的祭品嗎？”

    飯桌上的玩家壓低聲音吐槽說，進(jìn)來了三天眾人也漸漸習(xí)慣了副本里的節(jié)奏，今天的胃口比前兩日都好了許多。

    隨著劇情的深入，祁究越來越能理解當(dāng)時079為什么要說出那句“搬來我的隔壁”。

    079之所以希望祁究破解這條支線，拿到許之問的身份卡，多多少少是有點個人情緒在里面的。

    畢竟這對雙生子兄弟和他們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

    比如兩人同臉，可以輕而易舉互換身份，又比如，彼此都是“瘋子”，且享受互為“瘋子”的過程。

    第226章 年（45）

    “奶奶，下午我們有什么安排嗎？”祁究問許太太道。

    許太太：“我答應(yīng)了你mama，下午幫你和多樂把房間清理打掃一下，你mama早上過來給我說了，有些本不該存在的東西還掛在你房間里，之前我承諾過她要扔掉的…我的錯，是我之前打掃得不夠仔細(xì)?！?/br>
    許太太口中這個本不該存在的東西，就是掛在床頭那幅描繪了不存在的朋友的蠟筆畫。

    祁小年立刻有些不安地看向祁究，如果許太太下午待在他們房間，那剛才和祁究制定的入室偷竊戲服計劃就要被打亂了。

    許太太在的話，他們根本沒辦法行動。

    “許太太，您大過年就別cao勞這些了，上午麻將玩得開心，但不夠盡興，要不下午我們再組個局如何？”林沛瀾對許太太提議道，朝祁究使了個眼色。

    很顯然，這位靈異主播小姐正替他們支開許太太。

    祁究立刻順著林沛瀾的話哄許太太：“對啊奶奶，打掃房間不急這一時半會的，客人們遠(yuǎn)道而來，過年這幾天您多陪陪客人吧?！?/br>
    許太太略有猶豫，但明顯有些心動了：“可是…”

    祁究繼續(xù)煽風(fēng)點火：“您今天手氣這么旺，不繼續(xù)玩麻將可惜了?！?/br>
    許太太含糊道：“麻將局也不是說開就能開的…”

    眾人對她這話有點犯迷糊，祁究想了想，猜測大概是npc也受規(guī)則限制，麻將作為為難客人的關(guān)卡，為了維持副本雙方的平衡，規(guī)則上從中獲利的npc并不能隨心所欲開啟。

    祁究：“奶奶，您和客人也沒必要玩得這么正式，按照老黃歷上的說法，今天確實不好求財，你們可以不賭錢、純當(dāng)玩玩就好了，過年圖個開心嘛?！?/br>
    如果不賭錢，那么玩家們也不用提心吊膽維持牌局輸贏的平衡了，一舉兩得。

    許太太本就手癢癢，加之自己“寶貝孫女”在旁不停慫恿，實在很難抵住這樣的誘惑，口一松就答應(yīng)了下來。

    飯后祁究以吃飽了犯困為由，和許太太申請與祁小年一起回房間睡午覺。

    多年沒機(jī)會打麻將的許太太心情很好，一下子就允了。

    祁究感激地朝林沛瀾微微頷首后，同祁小年一起離開麻將局回自己的房間。

    兩人稍作洗漱，就趁四樓麻將搓得火熱，卸下身份卡輕手輕腳前往五樓。

    好在紙人們要么待在許太太身邊，要么各自待自己屋里，一路上兩人并沒有遇到紙人，許太太正在搓麻將的興頭上，更是注意不到五樓的動靜。

    可當(dāng)祁究和祁小年從樓道口轉(zhuǎn)出來時，不巧碰上了站在五樓走廊處的紙人念念。

    祁小年登時嚇了一跳，他立刻捂住嘴防止自己不甚發(fā)出聲音。

    紙人念念臉上那雙用血點的眼睛骨碌碌地轉(zhuǎn)，似乎在尋找什么，在看到祁究的一瞬間，她的眼珠才停止轉(zhuǎn)動，僵直的目光最后落在祁究臉上。

    祁小年下意識后退一步，但現(xiàn)在再退回樓梯間已經(jīng)太遲了，紙人念念看著他們的目光一轉(zhuǎn)不轉(zhuǎn)，僵硬的唇角甚至還揚(yáng)了揚(yáng)——

    “你們來啦。”

    此時祁究和祁小年已經(jīng)卸下了多喜多樂的身份卡，恢復(fù)客人身份，按理說紙人念念是不會與他們說話的。

    祁小年很快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尋常，忐忑的同時也感到好奇。

    紙人念念朝他們走來，把腳步聲和說話聲都壓得極低：“我等了有一會兒了?！?/br>
    聞言，祁小年不解地看了眼紙人念念，而后把目光轉(zhuǎn)向身旁的祁究，“哥，究竟什么情況…”

    紙人此時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就好像與他們相熟一樣。

    念念從兜里掏出揉成一團(tuán)的手帕遞給祁究：“香我替你上好了，祂讓我把這個交給你?！?/br>
    上香？祁小年聽得一頭霧水，祁究卻了然地接過這團(tuán)手帕：“謝謝您，祂還說了什么嗎？”

    上午的時候，祁究將這張手帕給到紙人念念，并叮囑念念幫忙上一炷香。

    沒想到那家伙這么快就把手帕“還”回來了。

    而且祁究很快發(fā)現(xiàn)，被揣成一團(tuán)的手帕里包著什么東西。

    祁究迅速展開手帕，一枚打火機(jī)出現(xiàn)在眼前。

    打火機(jī)？祁究的眉頭輕輕擰了一下，而后又很快地舒展開，瞬間明白了079的用意。

    紙人念念回答說：“祂還說，下次希望你親自過來上香?！?/br>
    祁究笑：“好，我知道了，謝謝轉(zhuǎn)達(dá)?！?/br>
    紙人念念將物件和話語順利轉(zhuǎn)達(dá)后，就以倒退的姿態(tài)重新返回502房間，還將房門上了鎖。

    面對滿頭問號的祁小年，祁究收好手帕和打火機(jī)后輕描淡寫解釋說：“一位老朋友托紙人送來的副本特產(chǎn)?！?/br>
    “老朋友？”對于這個稱呼，祁小年難以置信地?fù)P了揚(yáng)眉。

    無論是紙人念念的出現(xiàn)和離開、還是她把東西交到祁究手上的經(jīng)過，都非常離奇，就好像她和祁究之間有一個共同的秘密，她是站在他們一邊的。

    祁究笑：“不重要，小年，我們趕緊去把戲服弄出來吧?！?/br>
    祁小年欲言又止，他雖然十分好奇，但同時也很清楚，哥哥該對他說的已經(jīng)說了，不會再繼續(xù)說什么了。

    祁究再次開啟了501的門鎖，當(dāng)他扭動門把手時，朝沒有人的屋內(nèi)禮貌說了句：“打擾了，我們過來幫忙清理一些舊物?！?/br>
    因為上午走得匆忙，屋內(nèi)的水漬并沒有來得及清理，似乎不停有水滴沿著墻面流淌在地，持續(xù)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響，一股潮濕憋悶的霉味隨之撲面而來。

    隨著“咯吱”的推門聲響起，頻調(diào)怪異的鬼戲再度從屋子深處傳來。

    但和早上初次光臨時不一樣，此刻的鬼戲聲非常不穩(wěn)定，時斷時續(xù)，就像接觸不良的電視廣播，而且音量比早上要小了許多。

    難道是早上自己的cao作過于粗暴，破壞了房間里老化的電路嗎？祁究短暫地反思了一下，緊接著若無其事地掏出了手機(jī)，他按下了錄音鍵。

    先前已經(jīng)做過推測，吊詭如唱誦往生經(jīng)文的鬼戲，其實是為了壓制隱藏在屋里的怨靈，一旦鬼戲聲止，于玩家而言有百害而無一利。

    不穩(wěn)定的鬼戲聲讓祁究預(yù)感到不妙，所以提前按下了錄音鍵。

    這間被浸泡在黑暗中的房間給人一種密不透風(fēng)的壓抑感，祁小年步入屋中的一瞬間，感覺心口悶得慌，就好像有一塊大石頭壓在胸口處讓他喘不過氣。

    這樣窒息的氛圍里，祁小年只覺得喉嚨干涉生疼，很難順暢地發(fā)出聲音。

    兩人索性一言不發(fā)，地板上的積水并未徹底褪去，在老式水泥地上形成一連串小小的水洼，踩在上邊發(fā)出粘膩的“啪嗒”的聲響，周遭潮濕的氣息蒸騰而起，在絕對的黑暗中，祁小年內(nèi)心的安全感搖搖欲墜，他有種墜入黑色沼澤深處的錯覺。

    音調(diào)扭曲的經(jīng)文也超度不了腐爛在泥地的亡靈。

    突然，他們身后傳來“咔噠”一聲響，501的房門又在沒有風(fēng)的情況下，兀自緊閉且上了鎖。

    彌漫在黑暗中的鬼戲聲越發(fā)不穩(wěn)定，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也漸漸低下去，音質(zhì)還有點悶，就好像是從很遙遠(yuǎn)的水底傳來，已經(jīng)逐漸失去了力量。

    也不知是不是祁究上午的舉動，讓屋內(nèi)的蠟燭徹底變潮了，這一次鬼火并沒有被點燃，滿墻的鏡子沉在潮濕的黑暗中，蠢蠢欲動，像是尚未睜開的巨獸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