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祁究抬目四望，最后將目光鎖定在掛在墻上的掛歷上。

    這本掛歷邪門得很，制式看似和普通掛歷別無二致，宜忌值神沖煞都有寫明，但缺少了日歷最關(guān)鍵的信息：日期。

    日期從掛歷上消失，也讓原本看起來再尋常不過的掛歷變得詭異滲人。

    但這本日期空缺的掛歷反倒方便了祁究，他隨手撕下一張掛歷紙，將空白的部位整整齊齊剪成正方形圖案，而后將剪下來的部分對折成一個三角形，接著再重復(fù)對折留下兩道對稱的折痕。

    然后他將剪刀對準(zhǔn)三角形的中心折線裁剪，在折紙上方剪出一個“口袋”，一枚像模像樣的紙錢幣就誕生在他手上。

    他將剪好的紙錢幣塞進(jìn)紅包里，最后用紙的邊緣輕輕劃開指腹，用滲出來的血為紅包封口。

    準(zhǔn)備好三個紅包，祁究才安心躺回鐵架床上。

    為了方便行動，祁究睡在了下鋪。

    許太太為客人們準(zhǔn)備的床單被褥散發(fā)著有年代感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但又有種難以名狀的熟悉感。

    祁究閉上眼睛，在有條不紊整理已知線索和劇情的同時，他同樣在期待——

    這一次，079會以怎樣的身份出現(xiàn)在副本里呢？

    這個因?yàn)閎ug而將玩家強(qiáng)制拉入闖關(guān)的副本，對于他而言又有什么特別的含義呢？

    祁究有所預(yù)感，這一次的副本不僅僅只是普通的副本，或許他可以利用這次的bug，摸到「規(guī)則圖鑒」的核心…

    不過忙活了一天，祁究實(shí)實(shí)在在有些困乏了，迷糊之際，指腹上被紙張劃開的傷口微微發(fā)燙，神經(jīng)末梢的血管也隨之突突跳動。

    祁究的手指下意識抖了抖，可下一秒，他受傷的指尖再沒辦法動彈。

    ——因?yàn)槟硞€潮濕溫軟的物體，已經(jīng)包裹住了他的傷口。

    第192章 年（11）

    指間的觸感很微妙。

    對方的動作明明是最溫柔的，可不經(jīng)意掠過的齒尖透露了對方壓抑的真實(shí)欲望——

    這點(diǎn)淺淡的腥甜遠(yuǎn)遠(yuǎn)不夠。

    溫柔的舔舐下暗流涌動，像潮濕的火焰順著神經(jīng)末梢一路蔓延而上，周圍的空氣也因此變得熾烈缺氧。

    對方的舉止是克制的，克制中又在刻意透露自己瘋狂的掠奪欲。

    他在隱藏自己，卻又故意給獵人透露行蹤，仿佛這才是獵人與獵物游戲的趣味所在。

    彼此深諳這場游戲的規(guī)則，并徹底享受其中。

    “不要睜眼”

    ——腦海中有道聲音告訴祁究。

    祁究抿了抿唇，唇角微揚(yáng)：“為什么？”

    對方近似耳語：“為了讓此刻的感覺延續(xù)下去?！?/br>
    與此同時，原本只是若即若離的齒尖變成了淺嘗輒止的輕咬。

    祁究知道這是079使用“特權(quán)”織造的夢境結(jié)界，也知道對方在克制地舔舐自己指腹上的傷口，他從來都是放縱對方這些舉動的，就好像放縱自己的本能一樣。

    “好吃嗎？”祁究尾音微微上揚(yáng)，問他。

    079：“噓?！?/br>
    祁究笑：“給點(diǎn)提示？關(guān)于你的角色。”

    079故意道：“你不需要我的提示，每次都可以憑自己的直覺找到我，不是嗎？”

    祁究輕聲嘖了嘖：“那我可以提問吧？”

    079：“你問?！?/br>
    祁究：“你為什么喜歡我的血？我的意思是，你的角色為什么需要喝我的血？”

    他很清楚，和自己一樣，079從來不做多余的事情，特別是在過本局面尚未明朗的時候，他的一舉一動都有所指。

    沉默一瞬，079輕輕笑了笑：“因?yàn)?，我們本該流淌著相似的血?！?/br>
    ——我們本該流淌著相似的血？

    這句模棱兩可意味不明的話讓祁究皺起眉頭，什么意思？

    祁究神色略微一頓，繼續(xù)問道：“這是你用角色對我說的話，對嗎？”

    079卻故意模仿祁究平日里略帶調(diào)皮的語氣回答：“你猜?！?/br>
    “咚、咚、咚?！?/br>
    就在這時，一陣有條不紊的敲門聲從遠(yuǎn)處傳來，夢境的結(jié)界開始分離解析，祁究的感官也在頃刻間淡去，包裹著指尖的潮濕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失落的空白。

    夢境徹底崩塌，兩秒后，祁究在407的鐵架床上睜開眼，敲門聲也由遠(yuǎn)及近，從距離自己不遠(yuǎn)的大門方向傳來——

    “咚、咚、咚?！?/br>
    雖然敲門聲不大也不急，但并不妨礙原本就神經(jīng)緊繃的玩家們立刻從睡夢中醒來。

    突如其來的響動讓眾人面色發(fā)灰，407內(nèi)幾乎所有玩家都從床上探出個頭，緊張地看向那扇并不牢靠的綠漆木門。

    與此同時，房間的天花板處突然發(fā)出“滋啦滋啦”的聲響，白慘慘的日光燈毫無征兆閃了閃。

    “艸，不會真的出現(xiàn)點(diǎn)燈熄滅的情況吧？”

    “為了保險起見，我準(zhǔn)備了備用燈，就不知道備用燈算不算在規(guī)則之內(nèi)…”

    “萬一…我們只要想方設(shè)法找到多出來的那個人…”

    就在眾人開始準(zhǔn)備退路時，閃爍不停的燈光稍稍穩(wěn)定下來，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屋內(nèi)眾人感覺光線比先前冷了幾度，也暗了幾分。

    一股難以名狀的潮濕味道從走廊滲入屋中。

    有靈異本經(jīng)驗(yàn)的玩家知道，有臟東西出沒的時候，周遭的空氣往往會被“污染”，發(fā)出一些古怪獨(dú)特的味道，有時候是腥腐的臭味，有時候又是類似午后下水道蒸騰的潮濕味。

    難道別的房間又有玩家觸犯規(guī)則死掉了，有新的紙人“回家”了嗎？

    可回家的紙人為什么來敲他們的房門？這種情況該怎么辦？

    沒人知道答案。

    “咚、咚、咚?！遍T外的不速之客并沒有停止敲門，頻率似乎比先前更快了幾分，而且此起彼伏的頻調(diào)，讓人錯覺門外的人正抬起一雙手，左一下又一下僵硬地敲門。

    但與先前在405號房時紙人敲門的悶鈍聲不同，門外不速之客的動作要利落干脆許多。

    眾玩家下意識看向彼此，他們警惕地交換視線，緊張得一時不敢發(fā)出半點(diǎn)聲響。

    畢竟在他們已知的四條規(guī)則里，并沒有提到除夕夜里如果有人來敲門，他們該如何應(yīng)對。

    躺在上鋪的祁小年坐了起來，他下意識探頭朝下鋪的祁究看去，只見祁究朝他淡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后伸手往枕頭下一摸，接著輕手輕腳翻身下床，拎著兩枚事先準(zhǔn)備好的紅包朝門的方向走去。

    祁究在門邊短暫停留了片刻，敲門聲越發(fā)清晰急促，左一下右一下。

    他不聲不響拿起一張紅紙，涂了漿糊順手就將紅紙黏住門上貓眼，以防自己不小心和門外臟東西對視。

    將他一舉一動看在眼里的眾玩家：……

    不知道門外的不速之客此時是什么心情……

    緊接著，祁究將準(zhǔn)備好的紙筆紅包順著門縫推了出去，他站在門邊等了片刻，敲門聲卻還在持續(xù)，且敲門的動作集中在了右側(cè)。

    祁究當(dāng)下心知肚明，又將一枚紅包從門縫里遞了出去。

    終于，持續(xù)了有五分鐘的敲門聲截然而止，屋內(nèi)剩余五位玩家下意識松了口氣。

    敲門聲停止，整棟公寓再次陷入令人不安的沉寂中。

    屋內(nèi)眾人并沒有聽到不速之客離開的腳步聲。

    “怎么回事？對方還沒有離開嗎？”

    “噓！”

    祁究依舊不慌不忙地貼著門，他豎起耳朵聽門外走廊上的一舉一動。

    絕對的安靜將所有聲息放大，即使隔著一扇門，他依舊能聽到對方拆開紅包時發(fā)出的窸窣聲。

    通過聲音祁究很快確定了，此刻門外站著兩個“人”，所以剛才敲門的聲音才左一下右一下，新年紅包也要給雙份才能平息。

    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而且祁究認(rèn)為，既然已經(jīng)給了紅包，就不能錯過與npc交流的機(jī)會，門外的不速之客很可能就是劇情的突破口。

    況且規(guī)則上只提到了「請不要好奇去看門上的貓眼，也不要以任何方式與敲門的家伙對視」，并沒有禁止玩家和敲門者“聊天”。

    祁究貼著門，語氣溫和地對不速之客說道：“新年快樂?！?/br>
    祁究雖然沒太多在家里過年的經(jīng)歷，但在他的記憶里，大人在給小孩子新年紅包后，總要說點(diǎn)什么吉利話。

    祁究的新年祝福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死寂。

    三秒鐘后，門板上傳來“滋啦滋啦”的聲音，像是有誰用指甲刮撓門扉。

    房內(nèi)玩家重新緊張了起來，祁究卻不動聲色地等在門后，并沒有做出下一步舉動。

    “滋啦”聲持續(xù)了四下，走廊上才重歸寂靜。

    祁究思維轉(zhuǎn)得飛快，他并不認(rèn)為此刻門外的撓門聲是對方不友善的表現(xiàn)，恰恰相反，對方很可能在通過撓門的舉動，在回應(yīng)他那句“新年快樂”。

    祁究繼續(xù)試探：“請問…你們是多喜和多樂嗎？”

    又一道撓門聲響起，對方似乎在回答他——

    “是?！?/br>
    得到了回應(yīng)，祁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門外的「多喜多樂」沒辦法張口說話，正用指甲撓門的方式對他的話做出簡單回應(yīng)。

    祁究自然不愿意浪費(fèi)這個和npc交流的機(jī)會，問道：“我和許太太在晚會上看到了你們的表演，許太太…也就是你們的奶奶很想念你們，她在等你們回家?！?/br>
    門外沉默了下來，并沒有出現(xiàn)撓門的聲音。

    祁究繼續(xù)說：“許太太想看到更多你們在舞臺上的樣子，請問還可以在哪里看到你們的表演呢？”

    許太太先前提到過多喜和多樂擁有表演天賦，他合理推測，「多喜和多樂」這條支線和舞臺表演有關(guān)。

    門外的多喜和多樂依舊以沉默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