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ejie，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傷害那些來看我們表演的無辜孩子嗎？”梅麗莎將臉貼在潮濕的門扉上，用近乎耳語的聲音問門后的凱瑟琳。

    凱瑟琳沉默了一瞬，隨即發(fā)出令人不適的尖銳笑聲：“我討厭他們單純快樂的樣子，我像他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jīng)被殺死了，梅麗莎，我在他們那個年紀的時候被殘忍殺害了！沒人知道我死前經(jīng)歷了什么…一個最忠實變態(tài)的觀眾將我從后臺強行帶走，然后活生生剝下我的皮，賞心悅目觀看我因為極端痛苦扭曲的動作和表情，我一邊絕望尖叫他一邊瘋狂大笑，他說這是他看到過最鮮活生動的表演！真實、激烈、情感充沛，演繹出了最強烈的絕望和痛苦…完勝我們以前的每一場表演…！”

    “然后那個人將我做成了木偶，一具始終無人發(fā)現(xiàn)的木偶，我再也無法找到自己的身體…”

    “梅麗莎，我同樣討厭自以為是的你，雖然你不知道我死前經(jīng)歷的一切，但你和那個變態(tài)殺手做了同樣的事，你同樣把我變成了木偶！我討厭變成木偶！”

    “…這是我最痛苦的記憶，雖然已經(jīng)忘記得差不多了…但我很肯定，我并不想變成木偶，也不想以木偶的姿態(tài)成為你舞臺上的搭檔，梅麗莎，你沒意識到自己有多自負嗎？你以為可以cao縱我的一切、cao縱死神嗎？不，我才是真正的木偶師，我不是木偶！”

    “梅麗莎，你看到了嗎？你復(fù)活的jiejie做了和那個變態(tài)殺手一樣的事情，我用同樣的手段殺了那些孩子，讓他們經(jīng)歷我經(jīng)歷過的一切，這很公平不是嗎？”

    “他們都是我的木偶，我親手制作的木偶，因為我是最具天賦的木偶師！”

    “這些死去的孩子并不可憐，他們在經(jīng)歷和我一樣的痛苦和絕望后，成為了木偶劇藝術(shù)史上最精美生動、最偉大的作品?！?/br>
    門內(nèi)凱瑟琳的笑聲持續(xù)不斷，她沉浸在無盡的痛苦和殘忍中無法自拔。

    梅麗莎神情微頓，她垂下眼皮，眼底有些微情緒閃過，但臉上卻沒情緒起伏。

    “jiejie，我很抱歉聽到這些，對于我擅自把你做成木偶這件事，對不起?！?/br>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這些，為什么呢？”

    “但已經(jīng)不重要了，因為……”

    梅麗莎的話截然而止，下一秒，是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

    “jiejie，好久不見。”

    越過梅麗莎的肩膀，眾人終于得以看清惡靈凱瑟琳的樣子。

    那是張和梅麗莎一模一樣的臉，此刻正露出尖銳的牙齒，朝驟然開門的梅麗莎撲咬而去！

    凱瑟琳像個野獸般殘忍撕咬梅麗莎的脖子，而梅麗莎卻沒有任何反抗的情緒，她只是因為疼痛輕輕顫抖了一下，她甚至微微側(cè)著脖子迎接對方的撕咬動作，然后閉上眼睛任由凱瑟琳咬破她的血管動脈，就好像對方落在她身上的只是個溫柔友好的見面吻。

    沒辦法獨立思考的木偶老管家被嚇到了，他機械性地想要上前營救自己的主人，梅麗莎卻輕輕波動指尖cao控線，讓受自己控制的老管家伏倒在地，徹底失去了行動力。

    她不希望木偶過來救她，這是她的選擇，也是結(jié)束這一切唯一的辦法。

    路執(zhí)和秦讓同樣進入備戰(zhàn)狀態(tài)，一副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幫忙的樣子，拿不定主意的他們用眼神詢問祁究。

    “不用擔(dān)心，她們的事情讓她們自己來解決，待會就有答案了?！?/br>
    秦讓惶惶然欲言又止，顧真真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待在原地不要插手。

    凱瑟琳的尖齒深深陷入梅麗莎的頸脖，徹底刺穿她的血管動脈，猩紅血水染透少女房間粉色壁紙，星星點點綻開的艷麗紅色，仿佛一夜之間墮入頹靡的花朵。

    墻上木偶師雙胞胎的舊照同樣濺滿鮮血，血水如紅潮般淅淅瀝瀝往下淌，覆蓋了照片里梅麗莎和凱瑟琳的面容，那是十三歲的她們，如今面目模糊，蒙上了一層guntang的紅色。

    “梅麗莎，我恨透了你，你永遠自以為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永遠擺出一副不討好任何人的神態(tài)，為什么？為什么我是那個需要迎合的人，為什么我需要按照你的意愿生存，我要毀掉你的生活、毀掉你的一切！親愛的meimei，謝謝你能給我開門，我會讓你體驗到死亡的不甘和絕望，這是我給你的禮物！”

    凱瑟琳一邊撕咬吞咽一邊含糊道，沉浸在巨大仇恨和不甘中的她，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最重要的東西。

    梅麗莎深藍色的眼睛漸漸失去光澤，她抬起猩紅濕漉的雙手，輕輕捧住凱瑟琳的臉，露出疲憊又釋然的笑：“jiejie，木偶做得太久了，你是不是忘記了，木偶的存在依賴于木偶師呢？”

    凱瑟琳撕咬的動作明顯一頓。

    “jiejie，自以為是地復(fù)活你是我做錯了，但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不是嗎？jiejie，雙胞胎是不能單獨存在的，所以，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梅麗莎的血液突然像火焰般燃燒起來，迅速蔓延她們彼此的皮膚，凱瑟琳下意識想要退后一步，但她卻被梅麗莎緊緊抱在懷里，被火焰吞噬的她們再也沒辦法分開。

    “jiejie，不要跑啊，我們注定彼此相連，不要再離開了好不好？”

    越來越多的血液從梅麗莎脖子噴涌而出，血液變成火苗，熊熊燃燒的大火照亮凱瑟琳恐懼扭曲的表情。

    火焰中梅麗莎依舊溫柔地笑：“jiejie，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其實你作為木偶的身體早就被我燒毀了，你是自由的，但我不能讓你知道這個真相，因為我要束縛住你這個惡魔…我親手創(chuàng)造的惡魔…”

    “不、不不不——！”凱瑟琳歇斯底里大叫，但她的憤怒和絕望只會成為火焰的燃料，讓燃燒彼此的火更加猛烈。

    “jiejie，在我和海妖交易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的大火，”梅麗莎光澤消散的瞳孔里映著火光，她用夢囈一樣的語氣抱著凱瑟琳說，“那是馬戲團最后的夜晚，大火照亮那個夜晚，我自愿把自己綁在火刑架上，我自愿上去的…因為我想回到有你的日子…”

    梅麗莎終于疲憊的合上眼皮，眼睫輕輕顫抖，她輕聲哼唱馬戲團的詛咒歌謠：“貪婪的員工是最好的養(yǎng)料，明亮的火焰在燃燒，照亮馬戲團最后的夜晚，怎么辦呢？怎么辦呢？絕望的員工用哭聲召喚海妖，海妖先生手持天平，一邊是執(zhí)念的重量，一邊是交易的砝碼，可悲的人們啊，要么在燃燒中化作馬戲團的墓碑，要么為海妖先生流下眼淚，只有絕望的淚水可以澆滅那晚的火焰…”

    《木偶之家》在梅麗莎的輕聲哼唱中完美落幕。

    所有紅色都從玩家們的視野里消失了，無論是噴濺的血液，還是跳動的火苗。

    眾玩家被傳送到一處擁有明亮黃色調(diào)的舞臺前，穿著碎花裙子、脖子和手腕纏繞著繃帶的梅麗莎將面具拿在手中，她攜老管家、還有一眾木偶人站在舞臺上，朝眾玩家鞠躬謝幕——

    【《木偶之家：梅麗莎與凱瑟琳》劇目圓滿落幕】

    【除了收獲精美的觀演印章外，每位順利觀演的觀眾還能獲得一份來自《木偶之家》的珍貴紀念品：「替身木偶」*1】

    【「替身木偶」使用說明：一次性道具，可以為使用者分擔(dān)傷害，使用后可以減少至少50%的傷害值】

    果然，只要順利從黃色帳篷里出來，所有玩家都能收獲一份珍稀道具，無論是占卜師的「預(yù)知貓咪玩偶」還是木偶師的「替身木偶」，對于玩家而言都是非常難得的保命道具。

    面對謝幕的木偶劇演職人員，祁究率先真誠鼓掌，在他的帶動下，觀眾席上陸陸續(xù)續(xù)傳來掌聲。

    待掌聲結(jié)束，臺上的梅麗莎邀請祁究上前一步：“你是這場演出不可或缺的一個角色，雖然你是觀眾，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遇上這么令人驚喜的觀眾了。”

    祁究禮貌回以鞠躬：“我很榮幸能欣賞到這場精彩的表演?！?/br>
    梅麗莎笑：“你可以問我問題，我知道你有疑問。”

    祁究看她這么說，也開門見山問道：“你在表演最后唱的那首歌謠，就是見到海妖先生的辦法對嗎？”

    梅麗莎深深看了他一眼，點頭：“沒錯，正如歌謠里描述的那樣，可惜作為演職人員我同樣受規(guī)則限制，更詳細的東西我沒辦法告知你，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會了解其中含義，我很期待你將這場屬于馬戲團的劇目演繹到最后，我期待看到不一樣的結(jié)局?！?/br>
    祁究微微頷首：“非常感謝?！?/br>
    那首關(guān)于海妖的歌謠給了足夠多的信息，祁究逐一琢磨分析——

    見到海妖的條件，首先要符合“貪婪的員工”這個身份，員工這個詞是關(guān)鍵，因為馬戲團面對玩家開放的員工職位，只有演職人員和助理這兩種角色，所以只有轉(zhuǎn)變游客身份，成為馬戲團的一份子才能召喚海妖；

    其次，召喚的時間點被限定在「馬戲團最后的夜晚」，而進入馬戲團的玩家必須順利觀看完畢七場演出，除了已知的小丑、雜技、魔術(shù)、占卜、木偶、動物外，還有個待解鎖的未知表演項目，動物表演被安排在白天，那么這場未知表演就會發(fā)生在「馬戲團最后的夜晚」；

    最后，從童謠里「絕望的員工用哭聲召喚海妖」、「只有絕望的淚水可以澆滅那晚的火焰」這兩句歌詞看，「眼淚」似乎是召喚那位惡趣味海妖的必備品。

    根據(jù)童謠歌詞所描繪的燃燒場景，再聯(lián)系從黑貓占卜師莊園里看到的那幅畫，祁究推測「馬戲團最后的夜晚」大概率和燃燒或火刑相關(guān)。

    祁究又問木偶師道：“我可以向您打聽一件關(guān)于馬戲團的事嗎？”

    他記得只有木偶師的攤位上有綠色食物，從木偶劇目的表演內(nèi)容來看，木偶師和海妖還有動物的連接，似乎要比別的演職人員深一些。

    梅麗莎：“請說?！?/br>
    祁究：“我有很多同伴在食用了藍制服工作人員提供的綠色食物后變成了動物，我想知道，變成動物后的游客，還有再次變回人類的希望嗎？”

    第167章 公路馬戲團（61）

    梅麗莎定定地看著他，模棱兩可笑道：“在這個瘋狂的馬戲團，沒什么不可能的事，不是嗎？”

    “據(jù)說，游客之所以會變成動物，是當(dāng)年馴獸師和海妖交易的結(jié)果。”梅麗莎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腕松動的繃帶重新綁好。

    祁究神色微凝：“之前我打聽過，完全打聽不到馬戲團馴獸師的相關(guān)信息?！?/br>
    梅麗莎撇了撇嘴：“畢竟這是馬戲團流傳最久遠的故事，也是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因為這牽扯到另一批人的利益，我想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祁究：“因為動物是馬戲團的資產(chǎn)和試驗品嗎？”

    “是這樣，他們企圖用詛咒的產(chǎn)物來創(chuàng)造無所不能的海妖，聽起來是不是非常荒誕可笑？”梅麗莎面露不屑，繼續(xù)回答祁究的問題，“曾經(jīng)有傳言說，只有消失的馴獸師再次出現(xiàn)，并想方設(shè)法打破這個詛咒，變成動物的人類才能獲得解放，重新變回人類。”

    祁究試探道：“關(guān)于消失的馴獸師，您知道更多的信息嗎？”

    梅麗莎靜默一瞬，壓低聲音道：“傳說消失的馴獸師也成了動物的一員。”

    祁究微微揚眉，這個答案倒是有點出乎他的預(yù)料：“只有馴獸師才能讓動物變回人類，但馴獸師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動物…如果這些都是真的話，聽起來似乎沒辦法打破這個詛咒呢…”

    梅麗莎聳聳肩：“那位消失的馴獸師肯定很后悔吧，作為馬戲團的動物可不是什么好下場，但他禍害了這么多游客，也是罪有應(yīng)得?！?/br>
    祁究：“不過工作人員提供的綠色食物，確實可以幫助瀕臨死亡的游客逃脫困境。”

    梅麗莎不置可否笑了笑：“但死亡并非最壞的結(jié)局，有些結(jié)局比死亡可怕得多?！?/br>
    祁究也笑：“我很贊同?！?/br>
    梅麗莎重新審視眼前這位特別的觀眾，很感興趣地微微瞇起眼睛：“我說過，我很期待你帶來不一樣的結(jié)局?！?/br>
    祁究笑而不答。

    從這段和木偶師梅麗莎的談話里，祁究掌握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第一，馬戲團內(nèi)是存在將動物變成人類的可能性，方法是馴獸師的出現(xiàn)并打破海妖的詛咒；第二，當(dāng)年的馴獸師消失了，并且變成了動物。

    這樣一來，祁究能cao縱的空間似乎就大了不少呢……

    畢竟消失的演職人員很容易被取代，而且前馴獸師變成動物的信息點也能利用起來。

    祁究：“對了，梅麗莎和凱瑟琳兩個角色都是您飾演的對嗎？從始至終都只有您一個人?！?/br>
    梅麗莎笑：“是的，從始至終都只有我自己，劇情需要。”

    說著，她遲疑了半秒，突然問祁究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祁究：“當(dāng)然?！?/br>
    梅麗莎垂下眼皮神色閃爍：“…請問那位過來接我的女騎手叫什么名字，路上我沒來得及問她?！?/br>
    祁究笑：“郁子小姐?！?/br>
    梅麗莎眼里浮現(xiàn)笑意：“原來是郁子小姐…真是很好聽的名字呢…謝謝你，我知道了。”

    “別客氣，相信你們還會見面的?！逼罹啃Φ?。

    從《木偶之家》帳篷出來后，祁究除了收獲了觀演印戳和替身木偶外，還意外獲得了一大兜色彩斑斕的糖果。

    【「木偶師特制的糖果」使用說明：用純天然蜂蜜制作的軟糖，可以幫助使用者快速恢復(fù)體力，提升戰(zhàn)斗時的持久度與敏捷度】

    祁究在心里嘖了嘖，上次收到一大包糖果，還是跟著祁冬堯夫婦去參加婚禮拿的喜糖呢。

    祁究收好木偶師梅麗莎的心意，乘坐游覽車回到游客休息帳篷。

    一路上秦讓很沉默，完全沒有先前順利通關(guān)帳篷后的喜悅，他沉著臉悶不做聲，陷入到難以排解的焦慮中。

    明天就是待在馬戲團的最后一天，在已知的表演里，只剩下最令他恐懼的重頭戲動物表演了。

    夜半，睡不踏實的祁究從夢里醒來，看到顧真真正咬著沒點燃的煙，出神地看著荒野上流動的霧色。

    顧真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索性朝祁究遞來一罐啤酒：“陪我喝一個？”

    祁究接過啤酒，笑：“謝謝，沒睡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