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嬌靨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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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想一圈,她清清嗓子,一臉淡定地信口胡謅。 “女兒上次去靈闌寺時又遇見了北越王殿下,是他看在您的面子上特地告知女兒的?!?/br> “至于他是如何得知,女兒羞于啟齒,沒敢多問?!?/br> 作者有話說: 小裴對驪驪只是欣賞!是對外貌和心中善意的欣賞!沒有非分之想,尤其是看出來好兄弟對人家有想法后就只想撮合助攻。 第6章 關(guān)山月 ◎退親◎ 看著女兒面頰上的不自然緋紅,荊太師的臉跟著也青一陣白一陣,連帶著半個手掌長的山羊胡被氣得抖了又抖。 原本清明的瞳孔也變得混亂,大手抬起捂住半張臉,似乎是在思索該怎么面對這檔子腌臜事兒。 他難以相信平素里謙恭有禮的章家小子私底下竟然如此不倫人道,更不敢不信北越王的作保。一時間的慌亂,讓他甚至忽略了為何樊封會知曉此等秘聞。 “阿驪,你先回房,這件事容為父再思索二三?!?/br> 默了好一會兒,偌大的廳堂才總算又有聲音響起。 荊微驪咬了咬下唇,腳下沒動。 荊太師以為她是怕自己不作為,趕忙又說:“你放心,為父定給你尋個公道,若那章蘭盡真是個德行有失的,決計不教你嫁過去受苦?!?/br> 不自覺瞇起美眸,她心想:只是不嫁過去可不夠。 掩藏在寬大袖口里的粉拳在無聲中握緊,嬌嫩的掌心rou留下一道淺淺的細長甲痕。 既然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鬧大徹底毀了章蘭盡的名聲才好,也省得將來再給他東山再起的機會。 一想到夢中滿身血腥、滿臉狠戾的男人,她心底的郁悶就愈演愈烈。 院中風(fēng)聲依舊,落在地上的枯藤葉子還沒休息,就又被馬不停蹄地卷起,一圈又一圈,最后飄到了不知名的角落。 她屏氣懾息,小幅度地行了個禮就退出去了。 還是不能太著急,得一步步來。 如是想著,一抬頭,就望見等在長廊中的青瑤,看清她眼中的擔憂,荊微驪黛眉一動,心里頭有了主意。 目送女兒離開,直到那道翩然的身姿再也尋不見,荊太師一直端著的父親架子才如釋重負地放下,長舒了一口氣,可奈何喉頭卻依舊像哽著什么般難受。 又揉了把鼻梁,腦海中盡數(shù)是小女兒前腳字字珠璣控訴章家小子的話。 他莫不是真的老糊涂了,這些事不僅沒有察覺半點兒,竟然還要阿驪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同自己說這些事。 二度嘆氣,他猛甩了長袖,喚來了套馬的小廝:“備車,去章府。” — 荊太師萬萬沒想到,自己來的路上才剛念叨了兩句樊封的名字,一從馬車里下來,就直直對上那雙幽暗似深潭的眸。 不受控制地吞咽一口,后背生出不適感。 高大的黑色身影立在門扉前,玄黯的衣袍上只有零星的點綴,嵌在細長腰帶上。荊太師定睛一看,那是今年除夕夜宮宴上陛下御賜的琉珠,只給了北越王一人。 “見過王爺?!泵突厣窈?,荊太師趕忙行禮。 樊封收回色彩極寡的視線,隨之挪到鐫刻了“章府”的牌匾上,語氣也淡:“荊太師免禮。” 聞言,荊太師也沒多推辭,腰身站直后又朝男人看過去,有些不明所以,剛想問他此行緣由,后者就先一步開口了。 “本王今日登門是臨時所興,怕唐突了章侍郎,不如太師帶本王一道進去?” 他言中的章侍郎,便是章蘭盡的父親,吏部侍郎章譽。 荊太師一愣,壓著心底的疑慮應(yīng)下:“這是老臣的榮幸。” 因兩家十幾年前就多有走動,章家的看門小廝對荊家人的臉自然也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就從荊太師剛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就有人興沖沖地去跟里面通報了。 章家也是書香門第,雖不富得流油,但因世代文臣,在朝中也積攢了許多聲望。 正是因為這點,當初章蘭盡上門提親時荊太師才會一口答應(yīng),可沒想到眼下竟不知不覺到了懸崖邊上。 “太師在想什么?” 敏銳地捕捉住他的片刻失神,樊封兩手負在后腰,冷不丁出聲。 不自覺打了個激靈,回過神的荊太師訕訕而笑:“說來這事還得多謝王爺,若不是您同小女提了一嘴,我們尚蒙在鼓里?!?/br> 原本不疾不徐的步子短促地頓了頓,又很快恢復(fù)如常,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連就站在男人身側(cè)的荊太師都未曾察覺。 他不自然地咳了聲:“嗯?” 荊太師以為他就是沒聽清楚,便不厭其煩地多說了兩句,可他卻忘了身側(cè)這位可是在戰(zhàn)場上令敵軍聞風(fēng)喪膽的羅剎戰(zhàn)神,連裹在風(fēng)里、指甲蓋大小的暗器都近不了身,更何況是就離得這么近的一句話。 當聽到章蘭盡虐殺了兩個婢女后,樊封原本無波無瀾的面龐起了微微變化。只一處,便是壓不住弧度的嘴角。 “如此不堪托付的人,太師想來是不會再要這個準女婿了吧?”他佯裝不經(jīng)意地提了一嘴,眼中余光一直細細觀察著。 無奈地嘆了口氣,荊太師直言:“王爺說的是,老臣這趟就是來取消婚約的。阿驪是老臣最小的女兒,自小便被寵著疼著,我怎么舍得把她交給這樣的夫婿。” 眸中光被勾勒出層層漣漪,連他自己都不知為何如此心愉。 那章蘭盡他先前也見過兩次,皮相的確算不上差,是京城中那些沒怎么吃過苦頭的小姑娘們會喜歡的,但是同她比,還是差太遠了。說一句高攀都是給他臉上貼金,這婚約,退了也好。 左右,姓章的配不上她。 “想來章家父子不會輕易同意,到時候約莫是要同太師磨上良久,太師可想到破解之法了?”他又道,語氣中透著幾分熟稔熱絡(luò):“可既然本王來了,那自然會幫太師說道說道,定給貴千金要個公道?!?/br> 荊太師一愣,整張臉都像是停滯了一般。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北越王殿下是這般古道熱腸的好心人? 二人亦步亦趨,三言兩句間,已經(jīng)看見了章家父子。 鴉鳴陣陣,日頭下得很快。 絢爛的火燒云已經(jīng)將僅存的夕陽盡數(shù)遮蓋住。 而荊太師,就是頂著這片天上了馬車。 樊封還駐在原地,雙臂環(huán)抱在胸前,目送那輛算不上多奢靡的馬車漸行漸遠。 他雖然生了雙鳳眼,可里面卻蘊滿了幽暗自成的鋒利。似鷹如隼,也像是死死盯住獵物不咬進牙間絕不放松的雪山蒼狼。 手臂放下,他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那是風(fēng)秀大街,只落了一座宅子,姓樊。 “先前小女跟老臣說是您告知的,老臣還嚇了一跳,沒想到您居然會對這些兒女情長的私事掛念。” “是,是本王告訴她的。” 與荊太師的交談還歷歷在目,且回味無窮。 自從得了“北辰”這個封號,他便沒再扯過謊了,因為沒有值得他編排一大串話去欲蓋彌彰的事情,也沒有人有這份殊榮。 唯獨今日。 他大可以直白地說未曾有過,可不知為何,當荊太師念叨出“小女”這兩個字時,他的上下兩唇一張一合,竟不受控制地砸出一句話。 下屬耿唐已經(jīng)等在風(fēng)秀大街街口很久了,還執(zhí)了柄長鞘青鋒。 “王爺,”他拱手行禮:“您讓查的事情已經(jīng)查到了,如您所料,章家那位果然身世存疑?!?/br> 輕笑一聲,樊封翻了個不算明顯的白眼,沒有接劍,只繼續(xù)朝前走著:“可查到更細的了?” “屬下無能,只查到七年前他曾在上元節(jié)被人牙子拐走過一次,當時章家的人還跑到過開封府報案,但沒幾天他就自己回來了,也是那次起,據(jù)說這位章家公子脾性大變?!?/br> “比如?” “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章蘭盡對荊家三姑娘并不掛念,反倒是多有嫌棄,可自從人牙子手中逃脫后,他竟然主動跑到書塾給后者送糕餅點心,,再之后……” 耿唐沒把話說完,但寓意已盡。 若有所思地頷首,樊封回首睨他一眼“的確挺無能的,兩日過去竟然只查到這些?!?/br> 想辯解又不敢開口的耿唐默默低下頭。 又實在有點忍不住,只能在心里面弱弱叫囂:可兩日實在是太短了??!京中就仿佛有人故意幫著章蘭盡似的,別說吏部戶部的薄冊險些被翻爛,就連左鄰右舍的打聽過了,尋常人家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區(qū)別啊。 猛地,腦海中一道白光閃過。 “對了,屬下還得知,也是七年前的時候,章蘭盡曾脫口而出幾個荷京人聽不懂的方言話?!?/br> “是嗎,”來了興致,樊封看過來:“哪里的方言?” “是……熠國的?!?/br> 最后一抹橘暉散盡,藏青色的夜空頂替而上,圓月高掛,清暈滿地。 雕了奇花異草的銀色護腕泛著詭譎的色澤,他抬高手臂,扶揉了下脖頸,懶洋洋的勁兒由內(nèi)而外地散出來,與灑至肩頭的靜謐之色融為一體。 站在阡陌之處,星子墜入瞳仁中,映襯著深邃五官中的刺骨笑意,譏諷之意若隱若現(xiàn)。 “原來是熠國送來的人啊。” 摻著笑,這次的白眼甚是明顯。 第7章 西窗燭 ◎“本王代這畜生,向三姑娘賠罪”◎ 荊微驪這一夜,注定難眠。 最開始得知退親順遂時她還是喜悅的,可沒想到父親下一句就是“多虧了北越王殿下”,尤其聽完北越王不僅沒拆穿甚至幫她圓了謊,胸腔內(nèi)的躁動便久久不安。 春夜的雨勢不算大,只淅淅瀝瀝地敲在薄如蟬翼的窗戶紙上,透過那層看過去,還能望見色稠更重的枝葉影子,晃得停不下來。 不知是第多少次睜開眼,她扯開錦被,躡手躡腳地走下床榻,又翻出了火折子點燃一只蠟燭,對著丁點兒的火星,目光直直打在銅鏡中。 怪異的感覺無故升起,腦海中再次浮現(xiàn)那道玄黑的身影,以及那把沾了血的長劍。 那是修羅殿府的羅剎鬼,是萬丈深淵的引路者,是她多看一眼都會渾身發(fā)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