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guī)头蚓鸢耦}名 第95節(jié)
而在相?鄰的另一間屋里, 姜婉寧久違地享受到了母親的抓頭,溫柔的指尖在她頭皮上細細滑過,稍稍用上的一點?力道叫她舒服地閉上眼?睛。 兩人皆沒有說話,只維持著這份安寧。 是夜,母女兩人一里一外躺在床上,愣是聊到深夜才隱有歇下的跡象。 當?年姜家獲罪流放,真正難過的其實只有流放路上,和初到北地的那兩年,后來他?們在北地尋了一小?族,全族只十二三人,并不排斥外族人,便在此處定居下。 姜母絮絮說道:“……那處小?族的名字很長,便是住了這么多年,我也沒能記住,好在我與?你爹并不外出,也不用擔心?找不回家了?!?/br> “族人們都是一同勞作?,一同分勞動成果的,便是我與?你爹不如族里的青壯年,于吃用上也沒有短過,北地許是不比中原繁華,可也并不是叫人避之不及的。” 知道爹娘這些年沒受苦,姜婉寧的一顆心?也就定下來了。 她沉默片刻,又一次問道:“那大哥呢?我怎沒見大哥跟你們回來?其實兩年前詹大哥他?們去過北地一趟,那次沒能尋到你們的下落,卻也意外打聽?到,西北大營有一新將,雙腿有些不便,卻使得一手好弓……” 姜母亦是沉默,半天才說:“你想的沒錯,那西北大營的新將,就是知聿?!?/br> 姜家大公子,便名知聿,姜知聿。 “當?初我們抵達北地,最開始是沒有部?族愿意收留我們的,輾轉兩年才尋到地方,我們怕被趕走,只能賣力干活,而知聿腿傷拖了太久,已?傷到根骨,族里的巫醫(yī)替他?正了骨,要養(yǎng)上半年才能下地,到底是寄人籬下,我那時就想著,我和你爹把知聿的活兒一起做了,也省得落人口舌?!?/br> 卻不想,她的一番好心?,反險些害得兒子喪命。 姜父姜母年紀不小?了,流放路上又受了許多磨難,身子骨不比從前,他?們要是只做自己的活兒,興許還能堅持,可又要兼顧著姜知聿的,不出意外累壞了身子。 姜母再次病倒,她雖對染病原因?諱莫如深,但聰慧如姜家大公子,怎會猜不出緣由,他?不動聲色地照顧著臥床的母親,卻見姜母大病初愈那天夜里,悄無聲息離開了。 姜母聲音里帶了哭腔:“我們找了他?好久,好久好久……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我們也不識路,好不容易拖了族人幫忙,卻也沒有消息?!?/br> “就這樣?過了半年多,我們接到知聿的來信,才知被西北大營的將軍給救了,陰差陽錯做了將軍的副官,打算就留在西北大營了?!?/br> “后面兩三年里,我們再沒見過知聿,只每隔半年能收到他?的來信,知道他?在西北大營尚好,我和你爹在來松溪郡之前,有給知聿去過信兒,可他?說戍邊將領輕易不得離營,他?亦是,只托我們給你帶個好?!?/br> 姜婉寧對大哥的下落有過諸多猜測,雖遺憾未能與?其見面,但知曉他?生?活已?重新步入正軌,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她囁嚅道:“是我連累了大哥,不然以大哥的本事,定是早建功立業(yè)了?!?/br> 姜母搖了搖頭,拉著她的手放到胸前:“這是我們姜家的劫難,沒有誰拖累誰,所幸如今我們都好起來了,往后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的?!?/br> 轉天清早,兩家人和借住在陸家的幾個孩子一起上了餐桌。 許是有了昨夜的交心?,如今姜父姜母和陸尚之間總算沒有昨日那般別扭了,見面互相?問個好,雖不至親昵,但好歹也算熟悉了。 姜婉寧將幾個孩子給姜家二老?介紹了一番,又叫了龐亮出來:“這是我收的小?弟子,自小?便跟著我念書,已?跟我學了七八年了,前些年過了院試,只因?他?年紀尚小?,我怕招惹是非,便壓了他?兩年,待今年秋闈再行上場?!?/br> 隨后她又給孩子們介紹:“這是我的父親和母親。” 昨日幾個孩子回來得晚,眾人久別重逢正是意濃的時候,自己說話尚嫌時間過得快,自然也就沒有跟孩子們見面。 陸奶奶只給他?們說了一句,叫他?們心?里有個底。 眾人互相?打了招呼,姜父又專門把龐亮叫到身邊,習慣性考校了兩句功課,又見他?眼?底清亮,儀態(tài)也是端莊,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因?是姜父姜母正式過來的第一天,姜婉寧并不愿與?他?們分開,就叫龐亮去私塾傳了話,休息兩日后再上課。 她和陸尚商量后,本想帶二老?出去置辦些家用的,誰知才用過早膳,就聽?門口的下人來報:“老?爺,夫人,有一位姓曲的客人,說想拜會二老??!?/br> 這話說的含糊,下人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反是堂廳里坐著的幾人先是一怔,旋即很快回過神,姜婉寧道:“可是曲叔來了?” “曲叔?”姜父有些疑惑。 門外有客,不論是不是曲恒,陸尚都先去接引,留下姜婉寧長話短說,將曲恒自松溪郡任郡守,以及前段日子天災時幫忙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姜父姜母聞言皆是怔然,姜父恍惚道:“曲恒那孩子……竟是也在松溪郡啊?!?/br> 當?日姜家二老?得以入城,便是走了郡守的路子,不然他?二人尚是罪籍,又離了流放之地,按理說是要即刻關押入獄的。 正說著呢,卻聽?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著一聲“老?師”,曲恒的身影自門口顯露,他?不小?心?被門檻絆到,當?即一個踉蹌。 可就在他?穩(wěn)住身型的下一刻,他?又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不孝徒——給老?師師娘問安了!”話落,他?深深叩首。 再看他?身前的二老?,姜父雙手顫抖,姜母直接紅了眼?眶。 姜婉寧猶疑片刻后,還是選擇從堂廳退出去,只將堂廳留給剩余三人。 陸尚緊隨其后,在她剛出堂廳時,就拽住了她的小?臂,將人帶回了主院里。 尋回爹娘,又得知了大哥下落,可以說,這么些年里,姜婉寧的心?情從未有過像這一刻一般輕快的,任何言語也表達不了她的歡喜。 隨著兩人回到臥房,陸尚才關了門,就覺懷里一沉,垂首一看,竟是姜婉寧主動撲了過來,而這等投懷送抱更是叫他?驚喜。 不等陸尚說話,姜婉寧先喊了一句:“夫君……”緊跟著,她稍稍踮起腳尖,笨拙又真摯地親在陸尚下巴上。 她雙目微合,再三重復道:“我好開心?……夫君,我真的很高興,我——” “謝謝你?!?/br> 陸尚輕笑一聲,卡住她的下頷,反客為主。 曲恒在陸家待了整整一日,直到天黑才不得不離開,便是將走時還一直說:“老?師跟師娘來我府上住吧,我那有地方——” 這回不等姜父姜母拒絕,姜婉寧先站了出來,她笑瞇瞇的,說出的話卻不容拒絕:“曲叔快些回去吧,阿嬸肯定要等急了,爹娘好久沒見我,還是與?我同住吧?!?/br> 曲恒張了張口,只好退而求其次:“那等過些日子,我再來?!?/br> “好?!苯駥幾焐蠎?,至于過些日子答不答應,那還是以后的事。 又過一天,兩家五口人一起出了門,還帶了兩個長工幫著提東西,四下轉了一上午,大包小?包買了許多,總算將姜父姜母的東西都置辦全活了。 姜婉寧雖想陪在爹娘身邊,可她那私塾總不能日日缺課,無奈只能過去。 她也是去了私塾才知道,原來這幾日私塾里來了一大波商戶,皆是帶著家中子弟過來的,一問才知,他?們家里的孩子受了陸尚的提點?,又聞無名私塾夫子才學深厚,這才從鹿臨書院退學過來。 姜婉寧粗略數(shù)了數(shù),過來的學生?共有二十四人,與?陸尚偶爾提過一嘴的數(shù)量正匹配。 要是換做幾日前,她或許還會猶疑,但如今她心?里沒了記掛,唯手下的私塾需要多多上心?,總歸就是兩個班,多少學生?都一樣?。 她將私塾的規(guī)矩給諸位老?爺講了一遍,若是接受的,明日起就可以叫孩子過來了,至于她性別上的差異,在他?們找來前早該打聽?清楚,既是來了,定然也是不在意的。 隨著私塾的再一次擴大,叫姜婉寧喜出望外的還有一件事—— 便是姜父隔三差五也會過來旁聽?,偶爾興致來了,還能頂替了姜婉寧的位子,替她給學生?們講講課。 姜婉寧并沒有提及與?姜父的關系,學生?們開始對其并不信任,還是聽?了一門課后,才意識到,他?們雖辨不出這位老?先生?和夫子誰水平更高,但無論是誰,總比他?們要厲害。 如此,面對姜父的偶爾授課,他?們更是沒了異議。 八月底,秋闈開。 又是一年科考,府城的大街小?巷上全是給書生?送考的百姓,鹿臨書院的學生?結伴來到考場,正準備做最后的心?態(tài)調整,忽聽?耳邊傳來嬉笑聲。 “師兄此番定能高中!” “中解元!” 他?們剛想呵斥誰在考場外妄言,偏生?一轉頭,卻發(fā)現(xiàn)旁邊的人有些眼?熟。 “我認得中間那人,他?之前是丙班的一個學生?,后來退了學……” “剩下那幾個也都是咱們書院出來的??!你們莫不是忘了,今年年初丁班的商籍學生?集體退學,當?時鬧出好大風波呢!” 再看陸尚手中拿著的考牌,可不跟他?們手里的一模一樣?,全是上場參加秋闈才有的。 第73章 正當鹿臨書院的眾人心中驚疑不定之時, 卻見正前方考場開了?門。 官府的士兵自考場后列隊而?出,不一會兒就將門口的位置清理出來,學政大人?親至, 先是感謝圣上恩科,又朗聲說?了?一些鼓勵學子的話。 卯時一到, 考生正式入場。 鹿臨書院的學生就瞧見被他們盯了?許久的人?相繼散去,最后只?留了?原丙班那個。 在他們的目送下, 陸尚拿好考牌,拎上考籃,不緊不慢走進考場, 在將入檢查間時, 他腳步一停, 驀然?轉過身, 朝著遠處擁擠的人?群用力揮了?揮, 面上又綻開一個大大的笑。 旁人?不知?他此?舉為何, 而?被擁在人?群里的姜婉寧等人?卻是欣慰一笑。 原來是此?番秋闈, 陸尚也?有送考的家人?了?。 他這次在無名私塾里認真學了?半年,不光有姜婉寧的課后小學堂,便是姜父都隔三差五給他補課, 父女倆看待問題的切入點還是有所不同的, 一個更新穎些?, 一個更老道?點,陸尚照單全收,只?管都記下來,日?后真碰上這種問題了?, 再?依著主考官的喜好作答。 就像這回?松溪郡鄉(xiāng)試的主考官乃是朝廷派來的大人?,為人?最是講禮重道?, 要是想叫他滿意,答卷便要中規(guī)中矩著來,或不能最出彩,但絕不會落了?下乘。 半年來,陸尚也?算刻苦,于今年恩科自有一番成算。 也?正是因此?,在陸奶奶和姜母提出給他送考后,他沒有猶豫太久就答應了?。 陸奶奶和姜母都來了?,余下的姜婉寧和姜父自然?也?不甘落后,到最后索性全家出動,一齊來了?考場外?。 陸尚已經(jīng)歷過一次鄉(xiāng)試,又有私塾里對鄉(xiāng)試的講解,他對考試流程了?熟于心,在旁人?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接受檢查時,他已和互保的學子過了?檢查,去尋找自己?的號房了?。 好在連他在內,無名私塾來的十幾號學生位置都尚可,不在邊角處,也?沒有臨近茅房的。 隨著最后一名考生進入考場,考場大門重重合上,為期三日?的鄉(xiāng)試也?正式開始了?。 考場外?的百姓也?三三兩兩散了?去,姜婉寧等人?隨著人?流走,行走見不免聽見其余人?的擔憂,又或者是對自家兒郎的殷切希望。 陸奶奶還是頭一回?親自送陸尚入場,難免會受影響,她默默拽住了?姜婉寧的衣袖,好不容易走到了?人?流疏散的地方,再?也?忍不住問:“婉寧,你說?尚兒這回?能考上嗎?” 姜婉寧轉頭看來,淺淺笑道?:“奶奶可是擔心了??” 陸奶奶老實點了?頭:“這不尚兒前年才考過一回?,上回?就沒能考過,如今他又從書院退了?學,跟你和親家公念書的時日?也?不長,我這心里啊,實在是沒譜。” 不等姜婉寧回?答,姜父先道?:“陸家奶奶莫擔憂,陸尚專心念書時間雖不長,卻有我和婉寧傾囊相授,再?說?這回?鄉(xiāng)試名額變多,想必上榜還是不成問題的?!?/br> “再?說?學問一途,本就急不來,就算這回?沒中,明年又有正科,明年再?考也?是無礙的。” 姜父雖以才學立身,可對功名等并不是看得太重,總歸陸尚上進的態(tài)度是好的,結果如何也?就不重要了?。 在陸奶奶心中,姜家二老還是很有權威的,像這過去的大學士都發(fā)了?話,她也?不似之前那般惶惶不安了?,認同地點了?點頭:“親家公說?的是,尚兒盡力便好?!?/br> 姜婉寧微微扶著她的手,聞言不禁莞爾。 鄉(xiāng)試這幾天私塾等地都是不上學的,姜婉寧也?算忙里偷閑,記掛陸尚之余,得以在家好生歇息幾日?。 姜父被曲恒請去了?府上,也?不知?借著什么理由,竟把人?留在了?府上,說?要住上個十天半月再?回?。 姜母得知?消息后也?沒多言,轉身便去找了?姜婉寧,兩人?稍一思量,結伴出了?家門,先是去了?府城有名的商街里,找了?幾家裁縫鋪,給家里人?每人?裁了?兩身衣裳。 這些?年在陸尚的影響下,姜婉寧已習慣了?買成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