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956節(jié)
“兒子不敢?!?/br> 趙亦時:“兒子只是想勸誡父親,不可婦人之仁。” “好一個婦人之仁!” 趙彥洛:“她只是姑娘,無一兵一卒,哪一點值得你趕盡殺絕?朕又犯了什么錯,需要太子你來彌補?” 趙亦時一噎。 “太子啊,生在帝王家不是你的錯,做朕的兒子也不是你的錯,但你至少可以……” 趙彥洛指指自己的心口:“留一丁點的良心!” 趙亦時冷笑連連:“請問父親,何為良心?” “良心是一個人做事的尺度,衡量的標準是你夜里能不能睡個安穩(wěn)覺?!?/br> 趙彥洛撐著拐杖,艱難的站起來。 他身形高大,目光與趙亦時的對上。 “朕聽說,太子常常夜不能寐,虧心事做多了吧?” “陛下想多了?!?/br> “不是朕想多了,是太子你想多了。你當先帝當年要廢我,僅僅是因為漢王長得像他,驍勇善戰(zhàn),是先帝年輕時候的翻版?” 趙彥洛:“錯!是因為朕比先帝做人稍稍仁慈了一點,百官愿意與我親近。這一點仁慈讓先帝有了危機感?!?/br> 趙亦時瞳仁輕輕一顫。 “你當他幾次三番不廢朕,僅僅是怕天下悠悠之口,怕群臣反對嗎? 也錯! 是他越到后來,越看明白一件事,他南征北戰(zhàn)這么些年,耗盡了國庫的銀子。 若繼位者是漢王,漢王的性子勢必繼續(xù)打仗,如此一來,國庫更空,百姓更苦,華國危矣!” 趙彥洛停頓了一下。 “所以當年太子府的危機,根本無需犧牲一個鄭家,只需在漢王身邊安下一人。 這人每時每刻提醒他,皇帝寵他,太子又胖又瘸是個廢物,他將來一定能取代太子,登九五至尊,做一代名君。 好話聽多了,勢必會有傲氣。 他身上的傲氣越積越多,自然而然就不可一世起來。 再加上鄭玉是副將,戰(zhàn)況再難,以鄭玉領(lǐng)兵的本事,也能有驚無險的擊敗韃靼。 如此一來,傲氣再添一層。 以漢王的性子,沒事都要吹噓一下自己,好不容易打了勝仗,更要把自己吹到天上去,說不定連先帝都不在他眼里。 而先帝最容不下的,便是傲氣十足,功高蓋主的人,這一招叫捧殺?!?/br> 趙彥洛看著趙亦時臉上掩藏不住的驚色,淡淡道: “太子啊,不是鄭玉和漢王打了勝仗,朕就一定被廢。恰恰相反,只有他們打了勝仗,朕才一定不會被廢?!?/br> 第947章 驚怖 趙亦時整個人劇烈地晃了晃。 他覺得眼前的父親很陌生。 陌生在哪里? 那雙眼睛。 父親的眼神從來都是混沌無神的,然而此刻他的目光不僅清亮,而且鋒利,好像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個自以為是,自作聰明的稚兒。 “太子剛剛說,朕的太子之位,還得靠你這個皇太孫來保全?!?/br> 趙彥洛:“你又錯了,恰恰是朕這個又瘸又胖又膽小又無用的太子,才使得你坐上了皇太孫的位置,并且保住了這位置?!?/br> “怎么可能?” 趙亦時又驚又怖,聲音都吪了。 “廢太子的前車之鑒,太子只看到了他不夠狠辣的一面,從而告誡自己要狠,太子可曾往深處看一看,廢太子失寵于元封帝的另一面?” 趙彥洛冷冷一笑。 “一個人長得又好,讀書又好,性子又好,待人謙和有禮,處事不偏不倚,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好。 但如此一來,豈不顯得別人很不好? 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 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嫉妒仇恨。” 趙彥洛目光在趙亦時的臉上淡淡一掃。 “廢太子那張臉多么好看啊,氣度多么出眾啊,玉樹臨風(fēng)似的往大殿里一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過去。 元封帝坐在龍椅上,日日看著這一幕,難道不會心生嫉妒嗎? 太子熟讀史書,不妨仔細想一想,古往今來,太過出眾的人有幾個是有好下場的? 沒有幾個。 為什么? 因為人心就是如此,人性就是如此,都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 太子啊,口腹之欲是這世上最容易滿足的。 朕身在帝王之家,打小天上飛的,水里游的,什么好吃的吃不到?朕為什么還將自己養(yǎng)得一身肥rou? 因為先帝正值壯年,而朕卻日漸長大,羽翼漸豐。 父壯子強在百姓人家,是件好事,在天家,卻是大忌。 先帝的做派,像極了元封帝,他們都是殺伐果斷的大英雄,英雄怕什么? 怕遲暮! 所以朕這個太子就必須肥肥胖胖,窩窩囊囊,碌碌無為,哪怕受人嘲笑,也比受人夸耀的好。 太子啊,這一招叫藏拙。 正因為朕的藏拙,先帝一看趙家的江山不能交到朕這個廢物手上,才有了你這個皇太孫?!?/br> 曾經(jīng)的皇太孫,如今的太子連骨頭縫里都在往外冒著寒意,可靈魂卻像燒著了一般。 是這樣嗎? 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面前男子的心機該藏得有多深,連先帝都騙過了。 “端木宮一個皇太子,一個皇太孫,父子二人都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舉足輕重?!?/br> 趙彥洛淡淡又道: “你用你的聰慧,來反照朕的笨拙,朕用朕的笨拙,來托住你的聰慧。 天平的兩頭用聰明和笨拙維系著平衡。 先帝一看到朕,便心生厭惡,覺得還是皇太孫好; 再一看到皇太孫,又覺得太孫有那樣一個爹實在是可憐,反過來會對你更好,會更用心的教導(dǎo)你。 所以太子啊,你的話說反了,非你保全了朕,是朕成就了你!” 趙亦時只覺得頭暈?zāi)垦?,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父親成就了他? 竟然是父親成就了他! 半晌,他咬牙問道:“既然我們父子都已經(jīng)平衡的這么好了,為什么這么多年,先帝廢棄您的念頭,一直都有?” “因為在先帝的心里,也有一桿天平,這天平的一端坐著朕和你,另一端坐著漢王?!?/br> 趙彥洛:“太子可曾細細觀察過,當我們這頭往上翹了,先帝的手就會把我們往下壓一壓;當漢王那頭翹起,先帝的手又會把他往下壓一壓。 不放任一家獨大,坐山觀著虎斗,太子啊,這又是另一種平衡。 這種平衡之下,先帝能得到兩個好處。 一個是他的江山更穩(wěn)固,沒有人敢分他的權(quán),誰分他的權(quán),他就要誰的命。 另一個,他能清楚的判斷出,朝中誰是太子黨,誰是漢王黨,誰又獨善了其身?!?/br> 趙亦時的腦子里突然閃過已故的老御史陸時。 這人兩頭不靠,反倒讓先帝重用。 “先帝不斷廢棄朕的念頭,一次一次讓朕處于險境,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是在錘煉朕,錘煉漢王,錘煉你?!?/br> 趙彥洛:“趙家的江山想要千秋萬代,無能的廢物是不能成為繼承者的,只有經(jīng)過千錘百煉的人,才有資格站在最高處?!?/br> 趙亦時看著面前的帝王,沒有由來的覺得一陣陣的害怕。 他藏在暗處,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身邊的每一個人,每一張臉,把人心,人性算計的半分不差。 他不僅把先帝算計進去了,連嫡親的兒子也沒有放過。 真真可笑啊。 自己竟然……竟然還以為他是個貪生怕死,一無事處的人。 “至于朕為什么放過她?” 趙彥洛沉默了很久,抬起拐杖戳了戳趙亦時的心口。 “人在什么位置,就該做什么位置的事。儲君的這里裝的應(yīng)該是江山社稷,是朝政事務(wù),而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翻不出水花的女子?!?/br> 趙亦時被戳得踉蹌退后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