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899節(jié)
會不會謝道之的付出,不是銀子? 如果不是銀子,那又會是什么?是他的這條命嗎? 能要謝道之命的人,當(dāng)今世上可沒幾個?。?/br> 這幾日晏三合的腦袋除了越來越記不住東西,就像被針刺了一樣,密密麻麻發(fā)痛。 泥土落下幾鏟,送殯的隊伍打道回府,謝家人留下來處理完后面的事。 晏三合遠遠看了謝知非一眼后,往山下走。 這人又瘦了,瘦得脫了相,眼神幽幽一抬,小裴爺說像刀一樣讓人心碎。 小裴爺還說,好幾次,他不是看著謝道之的棺材掉的眼淚,是硬生生被三爺?shù)难凵窨纯蘖恕?/br> 回程的路,晏三合把裴笑拽進馬車。 “明亭,我在查謝道之的死因,也在查謝道之和嚴(yán)喜的關(guān)系。” 裴笑茫然抬頭,表情是意想中的驚詫。 離得近了,晏三合才發(fā)現(xiàn)這人也瘦了一圈。 不奇怪。 大奶奶和謝小花只能撐起謝府內(nèi)宅的人和事,官場上來吊唁的人,都是小裴爺在迎來送往。 “明亭,不言?!?/br> 晏三合,“我需要你們替我回憶一下,在這樁事情中,還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李不言眼睛一下子瞪大:“你不會是連這件事情都忘了吧?” “暫時沒有?!?/br> 晏三合:“但一個人所察所覺有限,也總有顧不到的地方。” 裴笑擰著眉頭想半天,“我就覺得有一處不對勁?!?/br> 晏三合:“哪一處?” 裴笑:“謝道之死了,他養(yǎng)著的那些黑衣人去了哪里?一個個都散了嗎?” 說著,他用腳尖碰了碰晏三合的。 “吳關(guān)月父子還記得嗎?就是大齊國的那對流亡君主,吳關(guān)月養(yǎng)了一批死士,他死后,這批死士就給了他兒子吳書年用?!?/br> 裴笑捏捏下巴:“養(yǎng)死士很費錢的,按道理來說,謝道之自盡前應(yīng)該把人傳給下一代啊,解散了多虧??!” “問得好,確實蹊蹺!” 晏三合沖裴笑翹了翹大拇指,目光一偏:“不言,你呢?” “我?” 李不言撓撓頭:“我覺得沒啥不對勁啊,除了那支香。” 這幾日她也沒管小裴爺,自己一個人走遍了四九城的各個寺廟,虔誠上香,虔誠祈福,哪知那香還是那個德性,越燒越短。 夜里她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的反復(fù)琢磨。 越琢磨,越害怕。 “對了三合,那天我和小裴爺在春風(fēng)樓吃飯,遇上個刺客,那刺客也是用箭,身手瞧著也不錯,我推開窗戶還瞧見了那人的身影?!?/br> 裴笑眼睛也一下子瞪大,“哪里不對勁?” “沒覺得哪里不對勁,不是你剛剛提到黑衣人嗎,我就在想,謝老爺挺能的,養(yǎng)的黑衣人身手一個個都那么好?!?/br> 李不言嘴角撇了一下:“一箭穿心不說,還逃得那么快,這得練多少年啊。” 話剛落,只聽遠處傳來喊聲:“裴太醫(yī),裴太醫(yī)……老太太不大好了……” 裴笑急得青筋暴出來,不管不顧地跳下馬車。 “謝家人都在山上,我得趕回去看著老太太,騎馬先走了?!?/br> 簾子落下,李不言用胳膊蹭了蹭晏三合:“你要去看看嗎?” “我不去添亂了?!?/br> 晏三合看著晃動的簾子,輕聲道:“每個人都得做好自己應(yīng)該做的事?!?/br> 她要做的事,就是找出謝道之自盡的真正原因。 …… 老太太自打兒子去世,悲傷過度,不吃不喝,陷入了昏迷,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 偶爾醒來,拉著小孫子哭一場,哭累了又沉沉睡去。 短短十幾天,原本富態(tài)十足的楊氏,一下子瘦成了干癟老太太,隱隱落出那下世的光景。 謝府三兄弟只能寸步不離的守著老太太。 年歲大的人活著,有時候靠的是一股子精氣神,兒子死的不明不白,讓老太太的精氣神一下子散了,也生出了死意。 人只要存了死意,神仙也救不回來。 謝道之去世后的三七二十一天,午后,楊氏突然來了精神,說要見一見晏三合。 謝家三兄弟一聽這話,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謝知非立刻讓朱青去請。 晏三合匆匆趕到的時候,老太太已經(jīng)換上了干凈的衣裳,重新綰了頭發(fā)。 其實在她的記憶里,已經(jīng)沒有老太太楊氏這個人,是李不言和她講了一路。 謝知非深知晏三合的脾性,搶先一步小聲叮囑道:“晏三合,一會兒老祖宗她……” “她是你祖母。” 一句話,讓謝知非喉結(jié)不停顫動,她是你祖母,就算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會和她計較。 “我進去了?!?/br> “嗯,去吧?!?/br> 晏三合掀簾進屋,看著床上的老婦人,不由的一下子悲從中來。 祖父晏行去世前,也是這樣把她叫到身邊,也是倚在床頭,也是一雙眼睛巴巴的盼著她來。 晏三合心想,她活十八年,似乎只干了一件事,不斷的和人告別。 和活人告別; 也和死人告別。 第890章 不恨不恨 老太太楊氏朝晏三合伸出手。 晏三合坐到床邊,伸手握住,柔聲道:“今天的藥喝了沒有?” “太苦了,不想喝?!?/br> 楊氏唇一動一動,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好像不知道要怎么說出口。 半晌,她忽的嘆了口氣,低低道:“孩子,我知道你恨我?!?/br> “我不恨你。” 晏三合拍拍她的手:“別多想,我只是和你不親?!?/br> 楊氏勾起唇,露出一點笑,“昨兒我夢到他了,他說他床邊的位置還替我留著呢?!?/br> “這下你更應(yīng)該放心了?!?/br> 晏三合:“只要他原諒的人,我都不會恨?!?/br> 楊氏臉上露出幾分沉甸甸的悔意,“可我恨我自己?!?/br> “為什么?” “我不該讓他考功名,不該讓他做大官?!?/br> 楊氏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著晏三合,“他如果不做大官,還能再活個二十年,比我活得還要命長?!?/br> 可是沒有回頭路了。 永遠都不能回頭了。 母子幾十年,楊氏心里很清楚,兒子死前拿出晏行給他的那封信,是為著其中晏行叮囑他的一句話: 廟堂之上,如走鋼絲;權(quán)力之顛,如履薄冰,你要當(dāng)心! 她是內(nèi)宅婦人,只知道做個平頭百姓,會被人欺負,卻不知道做個官,也要走鋼絲,也要踩薄冰,也要處處當(dāng)心的。 早知道這樣…… 哪還有什么早知道這樣啊,楊氏眼中的淚緩緩流下來。 都是命! 晏三合其實很想告訴楊氏,別說當(dāng)官,就是當(dāng)了太子,也不可能活很長。 但她什么都沒有說,只柔聲道:“老太太,這不是你的錯,是這世道的錯,這世道不好?!?/br> 楊氏眼里透出一點光亮,“真的嗎?” 晏三合含笑看著她。 “真的?!?/br> …… 楊氏死了。 她見完晏三合,吃了小半碗米粥,拉著小孫子說了一會話,喊困,就睡下了。 這一睡,便沒有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