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757節(jié)
“人這輩子啊,自己受點委屈,受點罪,忍忍就過去了??珊⒆邮艿奈艿淖铩?/br> 他臉色忽然一下子變得很蒼白,似乎有些咬牙切齒。 “總也忍不下去!” “我沒受什么委屈?!?/br> 淚眼朦朧中,晏三合輕聲開口。 她沒有說真話。 她其實很想抱著他痛哭一場,告訴他這些年來受的冷眼冷語; 告訴他,有人嫌棄她的出生,覺得她配不是他們的孩子; 告訴他,每一個年節(jié),她都羨慕別人家熱熱鬧鬧。 告訴他,一個沒有根的人,是多么的孤單可憐。 但她什么都沒有說。 伶仃了十八年的黑眸里,第一次有了爹,有了娘,有了親人,她的心滿滿當當,哪還裝得下那一點委屈。 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晏三合會這么說,連頭也沒抬道:“沒受委屈就好??!” 聲音有了哽咽,像是在壓抑著什么。 晏三合發(fā)現(xiàn)他一刀一刀下得格外用力,以至于握刀的手指都紅了。 “你刻哪兩個字?!?/br> 她不想讓他擔心,故意岔開了話題。 “陶陶?!?/br> 他最后一刀落下,長吁一口氣,對著玉佩吹了吹,又拿出帕子仔細擦擦,遞到她手上。 “你收著?!?/br> “陶陶兩個字……” 話剛起了個頭,梁氏端著盤子走進來,笑瞇瞇道:“來,嘗嘗,剛炒的,香呢!” 晏三合把玉佩往懷里一塞,捻起一片,塞進嘴里,抿了抿,確實香。 “這能入什么藥?” “連吃七七四十九天,能治過敏癥?!?/br> 梁氏把盤子往她懷里一塞,“你們倆把這一盤分了吃,我去把酒壇抱來?!?/br> 晏三合不明白,“這東西要用酒送服嗎?” 梁氏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是啊,還必須是十八年的陳年老酒?!?/br> 很快,酒壇抱來。 打開,香氣四溢。 他起身倒酒,只倒兩碗。 一碗放在自己面前,一碗放在晏三合面前。 他抬起手,摸著晏三合的頭,含著笑,低聲說,“我的女兒,長大了?!?/br> 我!的!女!兒! 晏三合的眼淚涌出來。 他唇動了動,似乎想安慰,又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半晌,叮囑道:“以后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活著?!?/br> 說完,他端起酒碗,大口大口喝下去。 喝得猛了,酒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落在胡須上,落在衣衫上,落在他千般舍不得,萬般舍不得的心上。 “放心,我一定好好的?!?/br> 晏三合含著淚,總他莞爾一笑,學著他的樣子,端起碗,大口大口喝下去。 最后一口喝完,剛要說話,酒碗“砰”一聲裂成兩瓣。 身后涌出一股巨大的力道,將她用力的往后拉,再往后拉。 這么快就要到說再見的時候? 可她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沒有說出口呢? 她還沒有朝他們磕上三個頭; 還沒有堂堂正正喊一聲爹爹,叫一聲母親; 還沒有朝他們撒嬌,朝他們耍賴,把頭依偎在他們的懷里呢; 還沒有叮囑他們,下輩子一定要再來的,一定做個普通人,家長里短。 這時,只見梁氏拎著裙角,拼了命的追出來,沖她撕心裂肺的大聲叫喊: “我的兒啊,母親對不住你,別恨??! 將來到了婆家,誰敢欺負你,你就狠狠欺負回去,不要忍,忍一回,回回忍,就翻不了身了。 你得狠一點,得狠一點吶!” 她追不動了,停下來喘了幾聲粗氣,又奮力喊道:“要開心,要開開心心的活著?!?/br> 晏三合的眼淚,一瞬間決了堤。 她突然想到詩經里有句詩:君子陽陽,共樂只且;君子陶陶,其樂只且! 所以,陶陶是他給她的字。 他盼著她的女兒,一生無憂無慮,和樂舒暢! 她突然想到了。 埋在桂花樹下的酒叫女兒紅,三畝田的糯谷才能釀成三壇女兒紅。 當女兒呱呱落地,她的父親就會把酒仔細裝壇封口,深埋在桂花樹下。 待女兒十八歲出嫁之時,這酒作為陪嫁的賀禮,送到夫家。 沒事的時候,她的父親就會到桂花樹下踏幾腳。 踏幾腳,是將心事掩埋。 女兒啊,爹爹舍不得你吶! 巨大的吸力和巨大的悲傷,一道淹沒了晏三合。 她掙扎著,嚎啕大哭著,對著越來模糊的兩個人影大聲高喊: “爹爹,母親,別扔下我!” …… “咔噠——” 黑夜中,謝知非直直的從床上坐起來,表情一片空白。 剛剛耳邊傳來什么聲音? 很清晰的一聲。 好像有什么東西重重落下。 這時,門吱呀一聲推開,朱青拿著燭火走進來。 “爺,你剛剛有沒有聽見……” “謝五十,謝五十……” 呼天搶地的聲音,淹沒了朱青的。 小裴爺像道箭一樣沖進來,把朱青往邊上一掀,伸手揪住謝知非的前襟,語無倫次道: “你,你,聲音……剛剛聽到了沒有?!?/br> 謝知非沉默地看著他。 “你沒聽到?” 小裴爺急死了:“咔噠一聲,太清楚了,就在我耳邊,嚇得我都……” “我也是被嚇醒的。” 謝知非手指著朱青:“還有他!” 這么說,是都聽到了? 裴笑臉色變了幾變,松了手,“你,你覺得是什么聲音?” 謝知非捏了幾下鼻梁。 這聲音他記憶猶新,和當初父親替晏行點香,心魔解完,棺材合上的聲音一模一樣。 “我覺得可能,應該是棺材蓋上的聲音。” “烏鴉的心魔解了?” 空氣瞬間凝固。 沒有人回答小裴爺?shù)脑挕?/br> 連謝知非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說出口的話。 心魔怎么可能解這么快? 誰是點香人? 難道不是老皇帝? 良久,謝知非朝朱青看過去:“立刻去趟朱府,看看冰窖里有什么變化?!?/br> “是!” 朱青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