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748節(jié)
我看到了她滿眼的淚水和滿面的悲傷。 我垂下眼,看向懷里的孩子。 孩子啊,你窮盡一生,也等不到爹爹回家了。 梁氏的悲傷,只有短短一瞬,她收回手,緩緩站直身體,挺起胸腔。 身形非常筆直,是母儀天下的那個姿勢。 她朝黑衣人冷冷地看了一眼。 黑衣人一點頭,跨過門檻走到屋里,手中的匕首朝著穩(wěn)婆的頸脖輕輕一劃。 血噴出來的同時,穩(wěn)婆已被黑衣人扛了出去,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呼喊一聲。 素枝也動了,她開始擦拭地上的血跡,收拾房里的殘局…… 在我的目瞪口呆中,梁氏走過來,在床邊坐下。 她伸手撥開我被汗?jié)n浸濕的發(fā),用一種很平靜的口氣,對我說: “沈杜若,孩子我要帶走了?!?/br> 終于到了這一刻。 我千般萬般舍不得,最終還是點點頭。 “按規(guī)矩,你是活不下來的,留后還有一種說法,叫去母留子。” 她竟然笑了,“是他說,得有人活著,清明、中元的時候給我們上一支香,燒一點紙?!?/br> 我的淚,又落下來。 “月子里,不要哭,會留下病根的?!?/br> 她掏出帕子,替我擦了擦眼淚,眼神溫柔而哀傷。 “對了,你燒紙的時候,能不能替我兒子念一念往生經(jīng),讓他下輩子投個普通人家。 不要替我和殿下念,我們說好的,下輩子都不想來了?!?/br> “梁蓀宜?!蔽疫煅手兴拿帧?/br> “沈杜若,你越發(fā)的沒規(guī)沒矩了?!?/br> 梁蓀宜從我的懷里抱走孩子,居高臨下,沖我莞爾一笑,“我去追他,你好好活著?!?/br> 說完,她儀態(tài)萬千的轉(zhuǎn)過身,腰背挺得筆直的往外走。 一步; 兩步; 三步; 終于走出了我的視線。 她的姿態(tài),我死都不會忘記,就像一個戰(zhàn)士,提著長劍,走在尸身遍野的戰(zhàn)場上。 此刻,將軍已經(jīng)血染戰(zhàn)場。 鼓聲和號角吹響。 戰(zhàn)士緩步走到敵軍面前,長劍一橫。 毅然決然的,赴一場死約! 我的淚,不斷地落下來,無端想起我第一次進(jìn)太子府,他們夫妻二人替我接風(fēng)洗塵。 他一席舊衣,坐在她的身邊。 她嘴角含著笑,拿起筷子,挑出一筷子魚rou,又細(xì)心的將刺撥掉,放進(jìn)他的調(diào)羹里。 他看一眼后,拿起調(diào)羹,自然而然的送進(jìn)嘴里。 河?xùn)|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十五嫁作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 趙霖,梁蓀宜。 再會無期了! 我眼睛一閉,終于陷入一片空虛的黑暗中。 ———— 對于太子妃梁氏這個人物,怡然有幾句話想說。 在最初設(shè)計這個人物的時候,我有過很多的設(shè)計,但寫著寫著,就寫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 并非寫偏了,而是當(dāng)我代入到梁氏的內(nèi)心時,她就是這樣一個人。 不完美,卻很堅定。 我很喜歡這樣的她,當(dāng)她毅然赴死的時候,我把自己寫哭了。 試問這世上,有幾個做母親的,能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很了不起。 至于太子,我用一句很老套的話來總結(jié):性格決定命運。 沈杜若,梁氏,太子三人的故事結(jié)束了,還有一章的尾巴,放在明天。 今天只更一章,我又把自己寫傷了。 距離這個心魔還有一萬字左右結(jié)束。 第740章 回憶(十) 元封三十二年,二月二十八。 這是我在太子府的最后一個晚上,明天我就要離開。 半年時間,我不僅沒有被人看出破綻,還活得好好的, 這歸功于素枝的精心照料,歸功于我沈家大小姐的身份,也歸功于白振山的好人緣。 禁軍中,有一位和白振山稱兄道弟的人,叫陳異。 白振山托他暗中照顧我。 我有自己的小院子,一日三餐都有人送進(jìn)院子里來。 前三個月,我除了吃,就是睡,連床都沒有下過。 對外就稱女醫(yī)因為太子府的事,嚇病了。 這世上最好的補藥,不是什么人參,當(dāng)歸 ,就是睡眠,我因為早產(chǎn)而受損的五臟六腑,因為行鬼門十三針而耗盡的體力…… 在這三個月的昏昏欲睡中,慢慢恢復(fù)過來。 三個月后,我“病愈出山”。 我托陳異幫我從白振山那里,弄些普通的草藥進(jìn)來,開始幫太子府還活著的人看病。 我這樣做是有目的——查出誰是陷害太子府的元兇。 而此刻那些被困在太子府的人,在經(jīng)歷巨變后,對自己未來的命運,半點把握都沒有。 生、死,都在貴人的一念之間。 人一多思,就會有病。 沒有人懷疑我的目的,人人都以為我沈杜若是菩薩心腸。 正所謂雁過留痕,風(fēng)過留聲。 一個人做壞事,哪怕這人心思再細(xì)膩,再縝密,也會留下蛛絲馬跡。 趙霖,我一定找出陷害你的真兇。 哪怕找出來之后,這個名字只能永遠(yuǎn)躺在我的冊子里。 又三個月后,我終于在夏才人貼身婢女那里,找到了她陷害太子的線索。 素枝知道后,痛不欲生,當(dāng)天晚上用一條床單把自己吊死在了梁上。 夏才人原本在浣衣局做婢女,是素枝看她手很巧,引薦給了太子妃。 這是引狼入室。 我看著素枝掛在梁上晃晃悠悠的身子,一滴淚都沒有,在心里罵了三聲: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 這世道,好人總在自責(zé),總在愧疚,而壞人…… 壞人坐上了高位,君臨天下,江山美人統(tǒng)統(tǒng)納入懷中。 …… 永和元年,三月初一。 子時,三刻。 我拎著包袱,跟在陳異身后,從后門離開太子府。 我一腳跨出門檻,剛要回頭說一聲謝,陳異伸手推了我一把。 “沈女醫(yī),往前走,別回頭?!?/br> 我聽他的話,一步一步往前走。 在路的盡頭,有一輛馬車。 白振山站在馬車邊,不停的踮腳張望,忽然,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然后沖我飛奔過來。 我喚一聲:“白叔。” 白振山眼眶一下子紅了,“走,走,跟叔回家,你嬸子做了你最愛吃的……” “白叔。” 我輕聲打斷他,“這京城已無我的容身之地,我不回去了?!?/br> “那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