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746節(jié)
梁氏冷笑一聲:“你以為,有了那個巫咒娃娃后,他還能繼續(xù)做他的太子,安份守己的等著皇帝把皇位傳給他?” 我不知道。 我只會治病救人,不懂這些復(fù)雜的權(quán)力爭斗,更不懂好好的,怎么就要破釜沉舟了呢? “你,你不勸一勸嗎?” “為什么要勸呢?” 梁氏看著我,忽然笑了。 “我從前和你說過,我這輩子活著的目的,就是成為太子妃,做上皇后的位置。” 她的聲音說不出的荒涼。 “我為這一樁事,奮斗了半輩子,臨了,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的人坐上那個位置,我吃的苦,我受的委屈,我流的淚……我怎么會甘心?” 她輕輕搖了一下頭。 “我尚不甘心,他這生下來就被封為太子的人,又如何會甘心?” 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起身,走到我面前,手落在我的肩上。 “沈杜若,你不應(yīng)該說出勸這個詞,你應(yīng)該比誰都懂?!?/br> 是的。 此刻我懂了。 有些人的一生,哪怕如履薄冰,都有自己非去不可的對岸。 我的對岸,是治病救人; 他的對岸,是登基稱帝; 而她的對岸,是他身邊的那個位置。 逆風(fēng)往前走一步,也是好的,強(qiáng)過一輩子庸庸碌碌,渾渾噩噩。 這是我們活著的使命。 也是宿命! 第738章 回憶(八) “沈杜若?!?/br> 梁氏收回手,目光筆直地看著我。 “他不知道我來,入夜前,他讓我把你送走??晌蚁耄愦笾鴤€肚子能去哪里呢?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天涯海角你都逃不掉?!?/br> 是的。 我沒有地方可去。 他如果真要破釜沉舟,我只有陪葬這一條路。 “你把孩子生下來,我把素枝留給你,你混在下人當(dāng)中,沒有人知道你曾經(jīng)為他生過一個孩子?!?/br> 梁氏深深吸一口氣。 “你是沈家的獨女,在太子府的身份只是個女醫(yī),事情再怎么牽連,也牽連不上你。退一萬步說,就算牽連上了你,孩子至少能活著?!?/br> 我不怎么相信:“他真的能活?” 梁氏眼底滿是孤注一擲的勇氣,“只要你敢生,我就能保他活,我真的有辦法?!?/br> 我的血都凝固住了,腦子沒辦法思考。 我二十四年只活在了醫(yī)術(shù)和草藥的世界里,完全不懂他們這些人的手段。 “沈杜若,你懂他嗎?” 梁氏忽然輕笑了一下。 “他真的就是個孩子,很善良,很溫柔,很多情。大婚那天他掀起我的紅蓋頭,明明心里不喜歡,臉上也都是笑,一點都不為難我。 他待每個人都好,唯獨苛待自己。 你別看他溫溫淡淡,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實每一件事,每一個人都在他心上壓著。 沈杜若,你還記得唐之未嗎? 唐之未進(jìn)教坊司的那天,整整十二個時辰,他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一口水米都沒有喝。 去年九月初九那場病,你知道他為誰生嗎? 為唐之未啊。 唐之未終于從教坊司出來,進(jìn)了尼姑庵,他不好去看她,就讓我遠(yuǎn)遠(yuǎn)去看一眼。 我看了一眼,心酸的眼淚忍不住。 他呢? 唐之未是他恩師的獨女,是他從小就看著長大的女孩兒,他得多難受啊。 這事壓在他心頭整整八年,你說,他能不大病一場嗎?” 梁氏晶瑩的淚落下來。 “沈杜若,我為什么算計你?是因為這些年來,你是唯一一個,能讓他眼里有亮光的人。 沈杜若,把孩子生下來吧,這樣你也能活命,孩子也能活命,也算給他留個后?!?/br> 我問:“那你呢,世子呢?” 梁氏含淚輕笑道:“我和世子陪著他,總要有人陪著他的!” …… 元封三十一年,七月十四,晨時。 大凡生產(chǎn),自有時候,未見時候,切不可強(qiáng)服催生滑胎等藥,若勢不得己,則服之。 切不可早坐,及令穩(wěn)婆亂動手。 凡催生藥必候腰痛甚,胎轉(zhuǎn)向下,漿水破,方可服。 大法滑以流通澀滯,若以驅(qū)逐閉塞,香以開竅逐血,氣滯者行氣,胞漿先破,疾困者固血,固血如閘水于舟最穩(wěn)當(dāng)。 催生只用佛手散,最穩(wěn)當(dāng),又劫捷。 沐浴更衣后,一碗催產(chǎn)藥服下去,巳時開始陣痛。 剛開始是零星一點小痛,陣痛間隔半盞茶的時間。 兩個時辰后,我嘴里咬著布,痛得死去活來,渾身像從水里撈上來的一樣。 穩(wěn)婆姓陳,世子就是她接生的。 她在這一行干了幾十年,相當(dāng)有經(jīng)驗,不停的在我耳邊指點我,要如何呼吸,要如何用力。 我見過很多婦人生產(chǎn),也知道很痛,卻不曾想會痛成這樣。 血管在身體里爆裂; 無數(shù)尖刀匕首同時戳進(jìn)來; 骨頭硬生生被人掰斷; 挫骨揚灰的痛,也不過如此。 從巳時,痛到午后; 再從午后,痛到黃昏。 我至始至終都死死的抓著梁氏的手,把她的手抓得血跡斑斑。 這個該死的女人啊,如果不是她,我怎么會受這種痛。 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梁氏在我耳邊不懷好意的說:“沈杜若,小心一尸兩命?。 ?/br> 我沒有回頭路; 我半生的任性和灑脫,都在這無邊的痛意里,熬干了,熬化了,變成了灰,可孩子就是不下來。 梁氏看著沙漏,心急如焚,臉色似乎比我這個產(chǎn)婦,還要白上三分。 最后,她狠狠一咬牙。 “沈杜若,我得去送送他,你可有什么話,要我?guī)Ыo他。” 我的眼中露出驚懼。 入夜了,他們準(zhǔn)備動手。 我松開梁氏的手,拿下嘴里已經(jīng)咬得稀爛的棉布,一字一字往外迸。 “你告訴他,一定要走到對岸,對岸才是他的歸宿?!?/br> “好!” 梁氏抹了一把淚,轉(zhuǎn)身匆匆離開。 我用力的喘幾口粗氣,對素枝道:“把我的針包拿來,快!” 素枝拿過針包,我強(qiáng)撐著半坐起來,把棉布又塞回口里,然后從針包里拔出五根,對著身上的五個xue位扎下去。 鋪天蓋地的痛意,徹底淹沒了我。 我掙扎著,嗚咽著,向天地神靈祈求著。 祈求讓我活下去,讓我的孩子活下去,還有他…… 此刻,他一定脫下了那身常穿的舊衫,換上了盔甲,拿起了刀劍。 他站在夜光里。 目光依舊沉穩(wěn)寧靜,神色如往常一樣淡然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