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653節(jié)
濃重的血色從步六的眼球里迸出來,謝知非聽到了他骨頭里發(fā)出的咯咯聲響。 “步大哥……” 一只鐵拳砸下來,擦著謝知非的耳邊落在地上,冰凍的地面被砸出一個坑。 步六粗重地喘了幾口氣,神色像野獸一樣。 “說,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會使鄭家刀最后兩招絕殺?” 謝知非的酒徹底醒了。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步六竟然知道鄭家刀最后兩招絕殺,更想不到,自己因為使了其中一招,露出了破綻。 不對。 上一回他們遇險時,他也使了這一招。 所以,他今兒個約他喝酒,把他灌個半醉,然后誘著他過招,就是為了逼他說出真相? 他娘的,瞧著是個武夫,實則心思比針還細,也難怪會得到陛下賞識。 那么。 說? 還是不說? 說,眼前的人可信不可信?會不會一轉(zhuǎn)身就賣了自己?這事的風(fēng)險有多大? 不說,這一關(guān)要怎么應(yīng)付? 沒辦法應(yīng)付。 他既然起疑心,肯定會查得清清楚楚,朱青根本不用刀。他剛剛套話的時候,自己又一次露出了破綻。 沒辦法應(yīng)付的后果是什么? 是他好不容易和步六搭上的這根線,戛然而斷; 不僅如此,步六還會防著他; 甚至因為這個原因,他掉過頭去親近漢王; 電光火石之間,謝知非瞬間做出了決定。 他聲音低得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樣,“今年的七月十五,你去了哪里?” 步六的怒氣登了頂,這小子竟然還敢……質(zhì)問他? “想知道我是誰,就老實回答。” 嘿! 這小子還占了上風(fēng)! “鬼節(jié),老子給大將軍燒紙去了?!?/br> 果然是他! 果然是他! 那一堆祖父墳前的灰燼,是他留下的。 “年年燒?” “清明燒,鬼節(jié)燒,年年燒。老子再不燒,這世上還有誰會替他們燒?” 步六氣息越來越重,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說,你是鄭家什么人?” 謝知非艱難的伸出手,勾住步六的頭,往下,再往下。 直到步六的耳朵,貼著他的唇。 他才輕輕開口。 “我就是那個從生下來,就沒出過鄭家海棠院的小子——鄭淮左?!?/br> 第649章 有眼 轟—— 五雷轟頂! 步六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幾乎要跳出胸腔。 “你……” “這個身子是謝三爺?shù)模@身子里的魂,是鄭家的。” 謝知非的酒,徹底醒透。 “你嘴里的大將軍,正是我的祖父,我爹是他的幺子,這刀法是我爹傳給我的。” 步六死死的看著他,忽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 疼! “不是夢。” 謝知非推他開,自嘲一笑。 “永和八年七月十五,謝三爺生了一場大病,已經(jīng)不中用了,而鄭家的慘案就發(fā)生在七月十五,我在那個時候,借尸還魂?!?/br> 步六徹底愣住了。 借尸還魂? 這,這他娘的…… 愣了半晌,他忽的一把揪住謝知非的前襟,“你祖父生辰什么時候?” “二月二十二?!?/br> “他喜歡吃什么?” “紅燒rou?!?/br> “夜里睡覺打不打呼?” “平常不打,喝完酒打得跟雷一樣?!?/br> “愛喝什么酒?” “北邊的燒刀子,他說那個才夠味兒?!?/br> “他,他喝多了會干什么?” 謝知非緩緩閉上了眼睛。 “兒子,你祖父喝多了,就愛跟別人比撒尿,看誰撒得遠。你大伯、二伯、三伯、四伯有樣學(xué)樣,一個個比莽夫還莽?!?/br> “他喝多了,喜歡把身邊的人弄成一排,然后撒尿。” 謝知非低低道:“哪個人撒的遠,撒得高,下回打仗的的時候,他就安排哪個人打頭陣?!?/br> 步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三魂丟了兩魂。 他就是那個撒尿撒得最遠、最高的人,將軍派他打頭陣,他兩條腿軟成棉花。 將軍救他一命后,氣罵道:“你小子塊頭那么大,瞧著是個狠的,實際上鳥用都沒有,白瞎了你的那泡尿?!?/br> “他身上還有兩處箭傷,一處右肩,一處在左小腿,陰天下雨傷痛發(fā)作時,這兩處傷口都得用艾炙熏,才能止疼?!?/br> 謝知非睜眼看著步六,幾不可聞的嘆息一聲,“還要我接著往下說嗎?” 還要嗎? 不要了。 兩行淚從步六的面頰上緩緩落下,和頸上的血混在一處,無聲落入地上。 老將軍左小腿上的那處傷,正是為了救他,而留下的。 替老將軍熏艾炙的人當中,有他一個。 行軍打仗之人,傷不外露,這些都只有將軍最貼身的人,和他的家人才知道。 步六顫巍巍地伸出大手,一點一點摸上謝知非的臉。 他摸得很仔細。 一如當年老將軍把他從死人堆里背出來,手摸在他的臉上一樣。 “小主子?!?/br> 他突然仰起頭,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蒼天有眼?。 ?/br> …… 三日后。 南城門外八十里。 裴笑靠在馬車上,等了一個多時辰,他覺得自己的脖子都等長了兩寸。 余光一瞄謝知非,發(fā)現(xiàn)這小子眼帶桃花,嘴角上揚,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兒,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在那兒傻笑什么?” 笑心里盼著的人,馬上要回來了,望眼欲穿。 笑他和步六一頓酒喝得抱頭痛哭,又暢懷大笑,徹徹底底的交了心。 但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不能和你說。 謝知非朝朱青看一眼,朱青立刻趴在地上,用耳朵仔細聽了一會,眼露驚喜道:“來了。” “聽見沒有,來了?!?/br> 謝知非理了理衣裳,扭頭沖裴笑道:“爺笑得好看嗎?” 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