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哥。”

    小裴爺又轉身走進去：“這是怎么一回事？”

    到這里，朱遠墨不得不佩服晏三合的心細如發(fā)，“我先說丫鬟吧，姑娘瞧我這長相如何？”

    “極好。”

    “我這長相，還遠不如我爹?！?/br>
    晏三合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這么說來，朱老爺生前是極招女人喜歡的？”

    朱老大點點頭。

    “哪怕我爹沒有那個心思，但架不住有些女人想往上撲，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院里的丫鬟就換得勤快些?！?/br>
    “誰換？”晏三合問。

    朱老大面上露出一點尷尬，輕輕咬出兩個字：“我娘?！?/br>
    晏三合仔細回憶一下毛氏的身材長相，并不覺得毛氏不好看。

    相反，毛氏長得相當不錯，身上還有一種用富貴和銀子，才能調養(yǎng)出來的優(yōu)雅氣度。

    “我娘比我爹大三歲?！?/br>
    晏三合才算明白過來這院里的丫鬟為什么換得勤快。

    毛氏雖然長得好，氣度好，但女人容易老，尤其是生育過六個兒女的女人，再怎么保養(yǎng)，血氣終究是虧的。

    朱老爺在長相上勝過她，年齡又比她小，還手掌欽天監(jiān)，一身算卦、看風水的好本事。

    這樣的男人就好比唐僧rou，年輕的女子們都想上來咬一口，不求長生不老，但求丫鬟變成主子，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

    朱老爺和毛氏感情再好，終究睡在兩個院子里。

    夜里朱老爺回了自個院子，鬼知道哪個小狐貍精sao勁兒一上來，就爬了床。

    “朱老爺呢，對撲上來的女子，他什么態(tài)度？”

    “我爹……”

    朱老大沉默了好一會。

    “晏姑娘，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我爹也不是什么柳下惠，聽我娘說也曾碰過一兩個，后來都被我娘打發(fā)出去了?！?/br>
    原來如此。

    毛氏身為當家奶奶，丫鬟爬床這種事情見得多了，壓根無所謂，反正男歡女愛，最后吃虧的總是女人。

    她有所謂的是，爬完床后肚子有沒有懷上種。

    懷上，那生下來的就是庶子庶女，將來是要和嫡子嫡女們搶家產(chǎn)的。

    所以才要換得勤快。

    “小廝呢？”

    她又問：“為什么也換得勤快？”

    “小廝換得不勤快，這兩人跟著我爹，其實也有十來年的時間?！?/br>
    朱老大嘆了口氣：“前頭兩個心術都不太正?！?/br>
    “這話怎么說？”

    “我爹這人不通經(jīng)濟事務的，只懂研究周易八卦，其中一人抓著我爹這一項弱處，背地里偷了我爹畫的符咒，拿到外頭去賣?！?/br>
    朱老大：“后來還是我母親發(fā)現(xiàn)了，氣得打了他三十板子，趕出了朱府?！?/br>
    “另一個呢？”

    “另一個跟著我爹學了些皮毛，就偷偷給人排八字算卦，在外頭給人看風水。”

    朱老大咬咬后槽牙，“技藝不精，有樁風水沒看準，對方找他算賬，他見事情敗露，賣身契都沒拿，自個偷跑了?！?/br>
    晏三合：“你們沒報官嗎？”

    “晏姑娘，這種事情鬧大了，說來說去丟的還是朱家的臉，這人原是老太爺給我爹挑的，和我爹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情分?！?/br>
    朱老大：“現(xiàn)在出了這種事情，爹也覺得沒臉，就和娘說算了，隨他去吧！”

    晏三合：“后來就換了他們倆？”

    “對，這兩人是我娘親自挑的，雖然腦子不算頂聰明，但勝在老實本分，沒膽子走歪門邪道?！?/br>
    朱老大朝門外看了一眼，“娘看人還是準的，他們跟了我爹十幾年，沒出過什么紕漏?！?/br>
    “朱老爺凡事都聽太太的嗎？”

    朱老大的臉上，又出現(xiàn)了一抹略帶尷尬的神情。

    “娘比爹大三歲，在娘家又是嫡出的大小姐，多少有幾分大小姐脾氣，我爹又是庶出，所以……”

    晏三合明白了，朱老爺能娶到毛氏，是高攀了的。

    正因為高攀，所以兩人相處起來，庶出的朱老爺就處在了弱勢。

    久而久之，哪怕朱老爺執(zhí)掌了欽天監(jiān)，底氣終究是不足，所以夫妻二人行房，都是朱老爺去毛氏的院子。

    更何況，毛氏還很能生，三兒三女，誰的腰桿都沒她挺得直。

    聽到這里，晏三合突然想到一個人——謝道之的發(fā)妻吳氏。

    同樣是在男人沒有發(fā)家之前嫁進門；

    同樣有兒有女傍身；

    吳氏腰桿挺不起來的原因，不是她腦子笨，而是她沒有生在一個好人家。

    吳氏是高嫁；

    而毛氏則是低嫁。

    “這院子，照例派人看起來；書房的門，給我鎖上。丫鬟小廝各忙各的去，回頭我會來找他們?！?/br>
    晏三合看了朱老大一眼：“下面，就請大爺帶我去正堂吧?！?/br>
    朱老大神色一肅：“晏姑娘，請！”

    正堂里，毛氏正等得心急萬分，忽然聽老總管喊：“太太，晏姑娘來了。”

    “快！”

    毛氏扶著椅把手站起來，“快請進來?！?/br>
    朱未希拍拍毛氏的胳膊，“我去迎迎她?！?/br>
    “快去，快去?！?/br>
    朱未希走出院子，恰好見大哥、二哥帶著晏三合進來。

    冬陽照在晏三合的身上，周遭的一切都虛化了，只剩下晏三合那張蒼白的、小小的臉。

    朱未希的腳突然像灌了鉛一樣，很沉。

    這樣一個小小的人兒，她能解開父親的心魔嗎？

    第493章 陽氣

    正堂里。

    太太毛氏端坐在主位上，穿一身灰色直領長袍，雖然眼眶凹陷，膚色發(fā)暗，但當家主母的氣度，半點未減。

    “晏姑娘，你……”

    晏三合擺擺手，示意她先不要說話，然后大大方方在她的右手邊坐下。

    眾女眷一驚。

    這個位置除死了的老爺能坐外，只有掌家的大爺能坐，她一個小小的姑娘家……

    還沒來得及想下去，晏三合已經(jīng)冷冷開口。

    “這屋里，可有什么不相干的人？”

    “晏姑娘，都是相干的人。”

    朱氏忙要介紹道：“這一位是我……”

    “大嫂停住，不必詳細介紹。”

    晏三合站起來，目光環(huán)視一圈，“我叫晏三合，是貴府大爺請來替你們老爺化念解魔的人?！?/br>
    化念解魔？

    聽著就不是什么好詞兒。

    但朱府不比別家，主子們在鬼鬼神神這方面，都是有些見識的，并不覺得有什么稀罕。

    眾人紛紛朝晏三合看過去，心道這姑娘這么年輕，瞧著也不像是能人異士??！

    “死人心中有念，時間一長念就成了心魔，心魔一日不解，棺材就一日合不上，兒孫也會跟著倒霉?！?/br>
    這話晏三合說過很多遍，但每一遍，她都說得鄭重其事。

    “府上的二奶奶一尸兩命，便是心魔的威力。二奶奶有孕之身，身子最弱，邪魔找上來，她首當其沖。”

    朱府眾人的表情瞬間凝住。

    原來二奶奶的死，罪魁禍首竟然，竟然是老爺?shù)男哪В?/br>
    這一下，朱府那些還被蒙在鼓里的主子們，嚇得臉都發(fā)青了。

    “不是我危言聳聽，朱老爺?shù)男哪俏一罱饽б詠?，遇見過最兇險的一個。

    前些日子大爺布下陣法，讓朱府得以平安，但這不是長久之計，陣法越厲害，后面的反噬會越大，心魔不能壓，只能解?！?/br>
    晏三合聲音不高不低，不緩不急，根本不像是在講一個驚心動魄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讓他把陣法撤了，一夜過去，府上花花草草就已枯敗，這也就意味著朱府后面一段時間，不會太平?！?/br>
    “怎么個不太平法？”一個白皙秀麗的婦人突然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