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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388節(jié)

    “我就是這么不講道理?!?/br>
    她忽然一插腰,氣急敗壞,“我在我自己的家,憑什么要跟你們講道理?”

    讀書人,不會吵架,只能擺出些囂張的氣勢唬唬人。

    只有陸時知道,這丫頭此刻一定咬著牙,臉漲得通紅,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潑婦樣。

    世家千金,說話應(yīng)該委婉,心里怒到極致,面上還得云淡風(fēng)輕,給客人留幾分顏面。

    潑婦和她,差了十萬八千里,不應(yīng)該如此的。

    哪怕是為了他。

    陸時的心像是卷進(jìn)了漩渦里,一點一點的卷下去,沉下去。

    “明明是你要我家?guī)熜謸炫磷?,也明明是你跑到我家?guī)熜指?,說頭暈?!?/br>
    姓唐的小子故作深沉的嘆口氣,“虧我還勸師兄,要幫幫人家呢!”

    天地,安靜了。

    陸時斂下眉頭,轉(zhuǎn)身離開。

    他一口氣走回自己的院子,在窗前坐下。

    那些女人說得對,他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只是在唐家父女面前裝得正經(jīng)罷了。

    他起過猥瑣心思,夜里的時候,一個人躺在床上。

    那時候,腦子里會出現(xiàn)很多他睡過的女人,胖的、瘦的,嬌的、媚的……

    最后定格的,永遠(yuǎn)是月夜下,女孩兒從地上爬起來,無聲抬起的那張臉。

    每到這個時候,他心里會莫名的羞憤,難堪,然后開始唾棄、鄙視、厭惡自己。

    嫌棄自己的出生,嫌棄那個女人,還有那四年的醉生夢死。

    如果我出生在一個世家……

    如果我的母親知書達(dá)禮……

    如果我身心干凈,為人坦蕩……

    如果我再年輕幾歲……

    我是不是就能伸手去摸一摸那張臉。

    然而,這世上沒有如果。

    一個人的身世、過去、經(jīng)歷,就是他的皮膚,早就和骨血融在一起,撕不開,刮不掉,還做什么夢呢?

    可笑不可笑?

    陸時從懷里掏出胭脂,起身走到書案前,拉開抽屜放進(jìn)去。

    ……

    這一日,師妹收到了很多的生辰禮。

    褚言停送的是宋徽宗真跡;

    唐臻送了副名畫;

    太子府送的是一尊半人高的珊瑚;

    劉侯爺家送的是兩匹蘇繡、一只白玉手鐲……

    陸時慶幸自己把那盒胭脂鎖了起來。

    熱鬧了整整一天的唐家終于安靜下來,他陪先生送完最后一個客人,像往常一樣去馬廄看書。

    不知道為什么,哪怕有了自己的院子,自己的書桌,他還是覺得在馬廄看書,是最讓他舒服的。

    馬廄里有燈,他以為是三胖,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女孩兒俏生生的站著。

    燭火落下來,在她身上勾了一圈柔和的輪廓,陸時心頭微動,是個大姑娘了。

    “師兄?!?/br>
    她笑盈盈的伸出手,“我的生辰禮呢?”

    “沒銀子準(zhǔn)備?!?/br>
    他走到柵欄前,把腦仁兒牽出來。

    “和去年一樣,我給你做馬夫。”

    她從喉嚨里笑一聲,“我長一歲,得比去年多幾圈吧?!?/br>
    他“嗯”了一聲,嗓音微啞,“幾十圈都成?!?/br>
    “扶我上去。”她伸出手。

    腦仁兒早已不是小馬駒了,長得又高又大,他扶她上去的時候,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手很軟,指尖有些冰冷。

    他等她坐穩(wěn)了,脫下身上的外袍,卷成一團(tuán),放在她面前。

    “把手伸進(jìn)去捂捂。”

    “師兄,你不冷嗎?”

    “不冷。”

    第392章 坦承

    陸時的確不冷。

    夜深了,有個女孩兒專程等在這里,什么都捂熱了。

    他牽著馬默默往前走。

    腦仁兒如今不拿蹄子踢他,改拿腦袋拱他,親熱的跟什么似的。

    畜生其實和人一樣,誰對他好,它就對誰親。

    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好一會,說:“師兄,其實每年生辰,都是我最不開心的一天。”

    “為什么?”

    “我娘是生我的時候,落了點病根,太醫(yī)說她懷孕的時候吃得太好,以至于把我養(yǎng)得太大了,不好生?!?/br>
    她聲音有點發(fā)沉,還有些顫。

    “我娘說她沒指望會有自己的孩子,老天爺突然給她了,她就想讓我在娘胎里養(yǎng)得好一些,再好一些。

    她不知道,我寧愿自己生下來瘦得跟只貓似的,也想她好好的,如果沒有我,她能活很久很久。”

    她輕輕嘆氣,“我爹也不會一個人到現(xiàn)在?!?/br>
    陸時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就是聽不得她嘆氣。

    “我在馬廄里藏了點酒,你要不要喝一口?!?/br>
    “藏酒做什么?”

    “夜里冷,喝幾口就不冷了?!?/br>
    她撇撇嘴,“沒有下酒菜嗎?”

    “喝酒不用下酒菜?!?/br>
    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把女孩兒扶下來,從草垛里掏出個酒壺,掏出帕子擦了擦壺嘴。

    “給?!?/br>
    她接過來,小心翼翼的喝了兩口,咂了咂嘴。

    “這酒怎么這么烈?”

    “烈酒才解愁?!?/br>
    他轉(zhuǎn)身拿下幾個草垛子,放在地上,又把外袍鋪在上面,“坐?!?/br>
    她聽話的坐了。

    他在她邊上坐下,擋住風(fēng)口,“再喝兩口就不冷了。”

    她咕咚咕咚就是兩口。

    他看她一會兒,嘴角往上彎了彎,“今兒的戲,好看嗎?”

    午時壽宴,唐府大小姐吃到一半就不見了蹤影,找半天才發(fā)現(xiàn),她和姓唐的小子又跑戲臺看戲去了。

    “嗯,好看?!?/br>
    “唱的什么?”

    “西廂記?!?/br>
    他皺眉,“怎么看這個?”

    她嘟嘴,“這個怎么了?”

    他良久才低聲道:“十個書生,九個不懷好意,你別信?!?/br>
    “那還有一個呢?”她轉(zhuǎn)過頭看著他。

    “還有一個……”

    他對上她的眼睛,沒由來的心中一悸,“更壞。”

    她垂下腦袋。

    他喉結(jié)上下滑動,有些不忍心,“除了這個戲,別的戲隨你看?!?/br>
    “我爹是好的。”

    她不甘心,“他為了我,都不打算再娶?!?/br>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