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br>
    晏三合腦子里一片空白。

    戲臺；

    書生；

    陸時。

    陸生；

    書生；

    戲臺。

    晏三合喃喃自語：“他這是要演給誰看?。俊?/br>
    “晏姑娘?！?/br>
    朱青的聲音把晏三合的魂，硬生生地拉扯回來，“有人找?！?/br>
    晏三合轉(zhuǎn)身看到來人，驀的站起來。

    陸大上前一步，壓著聲音道：“我家老爺讓我轉(zhuǎn)告晏姑娘，戲一開始，就可以給她化念解魔了。”

    什么？

    晏三合心悸如雷。

    什么？

    謝三爺驚恐萬分。

    什么？

    小裴爺灰飛煙滅。

    “陸管事，化念解魔需要準備一張祭臺，三盤瓜果，兩只燭臺，一只香爐，你家老爺需要沐浴更衣，親自點香才行?！?/br>
    晏三合眸中的黑沉，一下子變成暗芒，錐刺人心。

    “還有，你家老爺要清楚的知道，她的心魔是什么？”

    陸大聽完皺了皺眉，冷淡地說：“我只是個傳話的?！?/br>
    “小姐，小姐……”

    就在這時，李不言瘋了一樣沖進包房，飛快的解下身上的包袱，往桌上一扔，跳腳道：“好燙好燙，好燙?。　?/br>
    包袱怎么會燙呢？

    里面又沒裝什么熱的東西。

    晏三合臉上的表情像是見到鬼一樣，然而這表情只有一瞬。

    忽然，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二話不說，就把包袱解開，從里面拿出一支香來。

    這香頂端冒出一點火星，竟然自己點著了。

    小裴爺臉色慘白，啪的一聲，又跌到了地上，聲音都止不住發(fā)顫，“這，這……有鬼嗎？”

    “這是怎么一回事，晏三合?！敝x知非也很慌，慌得聲音都在打顫。

    父親點香，左點一次點不著，右點一次點不著，怎么到這里，這香自己就點著了，太他娘的詭異。

    晏三合根本沒聽見這兩人說話。

    她目光直勾勾地看著手上的香，黑眼珠縮成極小的一點。

    點著了。

    是你自己把它點著的，對嗎？

    你等不急了，對嗎？

    晏三合的五臟六腑，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擊了一下，以至于她心里還有一句話，沒有來得說出口：

    西廂記是他唱給你聽的，對嗎？

    良久。

    晏三合用一種極為冷靜又低沉的語氣，對李不言說：“戲樓進門的地方，好像有個供奉關二爺?shù)募琅_，你去把香爐拿來?！?/br>
    李不言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但聽完就沖了出去。

    朱青看著那支香，頭皮發(fā)麻道：“晏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晏三合靜了一瞬，想到第一次去陸時房里的情形，輕聲道：“去園子里摘兩枝桂花來?！?/br>
    “是！”

    晏三合緩緩看向陸大，表情里有種詭異的認命感。

    “告訴你家老爺，靜塵心魔的化解，已經(jīng)開始了。”

    陸大什么表情也沒有，轉(zhuǎn)身就走。

    小裴爺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絕望。

    “怎么就開始了呢？咱們連靜塵心魔是什么都不知道??！”

    “晏三合，這他娘的，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謝知非的表情也堪稱倉惶。

    哪怕他自己魂穿到謝府三爺身上，對神神鬼鬼的事情，已談不上害怕，此刻仍是震驚不止。

    這個心魔的化解，和從前兩個心魔截然不同。

    截然不同??！

    晏三合看著謝知非的眼睛，毫無征兆地沖他莞爾一笑。

    謝知非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握著桌角的手，無意識地松開來，心底的酥麻一點點蔓延開來。

    好一會，他找到自己的聲音，勉強問道：“晏三合，笑什么？”

    “我好像找到那根線頭了。”

    “什么線頭？”

    晏三合沒再說話，又看著那支香，一陣發(fā)呆。

    “小姐，小姐，香爐來了?！崩畈谎詻_進來。

    晏三合接過香爐，放到四方桌的最前面，手腕一動，把香插進去。

    恰這時，朱青和黃芪也回來了。

    朱青手上拿著兩株桂花。

    晏三合把桂花放在香爐邊上，“都先坐下來吧。”

    所有人都輕手輕腳地坐下，后到的黃芪剛要問一句“怎么點香了”，嘴剛張開，就被一旁的朱青捂住了。

    “別說話?！?/br>
    六個腦袋，慢慢往前湊，再往前湊。

    倘若此刻有人進包房，會看到這樣一幅叫人毛骨悚然的畫面——

    包房里的六個人，目光都不在戲臺上，而是死死地盯著一只香爐。

    “你們仔細看?！?/br>
    晏三合手指著裊裊升起的白煙，用氣聲道：“煙飄哪里去了？”

    黃芪皺眉：“哪里都沒有飄去。”

    朱青搖頭，“不對，它一點一點聚在香爐的上方?！?/br>
    李不言心悸，“它，它的形狀好像女人的一雙眼睛啊?！?/br>
    三爺沉聲：“正含情脈脈地看著戲臺?！?/br>
    小裴爺顫聲：“這香……竟然……竟然通人性?！?/br>
    “靜塵的心魔，應該就是那個戲臺上的男人?！?/br>
    晏三合目光中有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溫柔。

    “她只是等不及了，自己把那支香給點著了。”

    停了一下，她又輕聲道：

    “八年又十八年，或許他們已經(jīng)太久沒見了?！?/br>
    第379章 戲里

    八年，又十八年。

    那是多么漫長的一段歲月啊，漫長到他們都老了。

    晏三合看著香，把聲音放得更低了。

    “故事的開頭，應該就像戲里演的那樣，千金大小姐和窮書生相遇了，雖然他們的身份一個高，一個低，卻擋不住情動心動。

    故事的經(jīng)過，是大小姐的落難和窮書生的蟄伏。

    教坊司的八年，水月庵十八年，從高貴到卑賤，從卑賤到佛門，窮書生沒有變心，而是默默守候。

    故事的結(jié)果，是窮書生在大小姐去世后，拔劍刺向所有傷害過大小姐的人。

    他的最后一劍，直刺向天?！?/br>
    所有人都聽呆了，眼神在香和戲臺之間，來回地看。

    這故事是真的嗎？

    二十六年，他怎么做到的？

    晏三合看著戲臺上的書生，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