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282節(jié)
謝道之語氣如冰如霜:“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不是你做的?” 柳氏忽然眼圈一紅,垂首道:“妾沒有證據(jù)。” 謝道之起身走到柳氏跟前,睥睨著她,“我再問你一遍,是不是你做的?” “老太太,老爺,妾真的沒有?!?/br> “那好!” 謝道之偏過身,看了老母親一眼。 “今日當著老太太的面,我把話撂下,此事我會徹查,但凡只要你在這事兒上沾點邊,謝府便容不下你?!?/br> 第282章 淮右 柳姨娘只覺得眼前一黑,含淚抬起雙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父親!” 謝不惑心急如焚,膝行兩步上前:“姨娘絕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兒子以項上人頭保證。” 謝道之大為火光,拿起小幾上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你又如何知道?” “因為……因為……” 謝不惑一咬牙,豁出去了:“因為我對姨娘說過,我愿意娶晏姑娘為妻,她素來疼我,絕不可能背著我去害她?!?/br> “你,你說什么?”老太太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站起來。 柳姨娘慢慢挺起身子。 “二爺?shù)男乃迹瑤兹涨版屠蠣斕崞疬^,老爺說容他想一想。老太太,妾真要起了那份心,只管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br> 老太太一些怔愣,眼珠子慢慢看向兒子。 謝道之回看著她,“母親,柳氏的確說過這個話?!?/br> …… 靜思居。 晏三合喝了一碗安神藥,才沉沉睡去。 李不言一邊扇扇子,一邊時不時的撥開她的衣袖,看看她身上的紅疙瘩有沒有消下去一點。 趕明兒真得去廟里燒個香,這丫頭最近多災多難,事事不順呢。 簾子一掀,湯圓探進半個身子,朝李不言招招手。 李不言起身走過去,“何事?” 湯圓一雙眼睛紅腫,顯然是哭過了,“朱青有要事找姑娘,房里我來守著吧” “不去!”李不言想也沒想一口拒絕。 湯圓一聽這話,眼淚又落下來,心里自責呢! 都怪她想做和事佬,讓姑娘喝了那湯,否則哪有今兒晚上的事? 姑娘雖然一句重話都沒有,可也沒讓她進房里侍候,這會李不言都不讓她守著姑娘…… 她們是懷疑她了嗎? 李不言一見她眼淚汪汪,就知道這丫頭想多了,“那你守著,不許離開這個屋子?!?/br> “是,奴婢半步都不離開?!?/br> 湯圓喜極而泣,趕緊坐到床前,拿起扇子,替姑娘扇風,扇著扇著,淚又忍不住滑下來,還是怪她多了那句嘴。 寂靜中,有腳步聲近。 “李姑娘,你這么快就回來了?” 湯圓趕緊擦一把眼淚站起來,忽然后頸一陣劇痛,她的手下意識的抓了一把帳簾,帳簾輕輕落下的同時,她身子也軟軟的伏下去。 一燈如豆。 謝知非站在燭火里,看著晃動的帳簾,一動不動。 良久,他伸出手,想去掀開那帳簾,不知為何心一下子慌亂起來,手倏地縮了回去。 仿佛這帳簾后沉睡著的,不是美人,而是一只要將他吞噬的巨形野獸。 他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在鄭家,在那個不起眼的海棠院,一間小小的西廂房。 有粉黃色的帳簾,一襲一襲的流蘇,夜風一吹,流蘇輕輕搖動。 這是淮右的閨房。 淮右縮在被窩里,露出半個小小的腦袋。 “哥,你再給我說個三國好漢的故事?!?/br> “從爹那里聽來的,都講給你聽了,斷貨了?!?/br> “要不,講個妖魔鬼怪?” “小祖宗,放過哥行不行,你哥我肚子里就那點墨水,還妖魔鬼怪?” “所以啊,你要多讀書,別整天舞槍弄棒的?!?/br> “嘿,你還教訓起我來了?” 她從被窩里伸出一只細伶伶的手,握住他的食指,“再講一個,就一個,好不好嘛?” 能不好嗎? 那小丫頭的手心軟得跟什么似的,他感覺自己的心也變軟了,跟泡了溫水一樣。 又一個才子佳人的故事說完,她打了個哈欠,兩只眼睛水汪汪的。 “哥,你剛剛講的故事不對?!?/br> “哪里不對。” “窮書生是娶不到貴小姐的?!?/br> “誰說娶不到,畫本子上都寫著呢!” “騙人的,咱們家的院墻那么高,窮書生爬上來,要么摔死,要么被人發(fā)現(xiàn)后,活活打死?!?/br> 他真給氣笑了:“你這小腦瓜子里裝的是什么?” “智慧?!?/br> 她長睫慢慢闔下去。 我的娘咧,終于把這小祖宗給哄睡著了。 他用另一只手摸到她的枕頭下,摸出一方帕子,一點一點塞到她手里,然后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指,吹滅蠟燭,躡手躡腳地走出這間閨房。 這便是他每個夜里,雷打不動要做的事。 聽爹說,那丫頭從娘胎落下來時受過驚嚇,每天晚上都要拽著爹的手指,才肯入睡。 剛開始幾年都是爹哄著,后來小丫頭年歲漸漸大了,爹不方便進她的閨房,哄的人就變成了他。 他可沒那么好的耐心。 她前腳眼睛一閉,他后腳就把帕子塞她手里,取代自己的手指。 再后來,她自己捏著帕子就能睡著。 這是只有他們兄妹倆才知道的秘密。 這些年他再也沒敢細想過,一細想,就辣他的眼睛,灼他的心,心口有處傷口,從未愈合,汩汩流血。 但今天,他把這個傷口露出來,原因只有一個:淮右也不能吃蘑菇,輕則過敏,重則也會要了她的命。 這世上,沒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 吃飯剩下一小口,是巧合; 會爬樹,也是巧合; 會因為蘑菇要了小命,還是巧合; 那么,那丫頭睡覺的時候再拽著一方帕子,便不是巧合。 謝知非聽著自己的心跳聲,手一點一點掀起帳簾。 倘若此刻晏三合醒著,定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有緊張,有害怕,有期待…… 好像站在了懸崖邊上,往前一步可能是萬丈深淵,也可能是一馬平川。 最后低頭的一瞬間,他所有的表情瞬間凝滯。 昏暗的羅紗帳里,少女蜷縮著,長長的黑發(fā)散在耳邊,映得小小的一張臉越發(fā)的蒼白。 太過纖長的睫毛像蝴蝶的折翅,蓋住了那雙冷清深邃的眸子。 一截如皓月凝霜般的手腕放在胸前,手腕再往下,是少女纖細修長的指骨。 白色繡竹葉的帕子,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被五根指骨死死的拽住。 謝知非整個人開始劇烈地發(fā)抖,腦子里是霧茫茫的一片白。 白光中,他顫著手掀開被子,低頭去看她左腳的大腳趾——兩顆褐色的痣,一上一下排列著。 “爹,我怎么這里長了兩顆痣?” “那是菩薩怕你丟了,在你身上做的記號。” “哥怎么沒有?” “他?誰能弄丟他??!” 謝知非拼命地壓抑著眼眶里的濕意,但那濕意卻洶涌的噴出來,讓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逼得他不得不張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 可沒有用,一個巨浪掀過來,劈頭蓋臉,將他卷入浪中,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時候,那浪又把他托起來。 謝知非雙腿一軟,跌坐在床沿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