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176節(jié)
謝知非十分沉穩(wěn)道:“沈沖,現(xiàn)在一動不如一靜。” “三爺這話什么意思?” “老太太的心魔化解了,但季家的事情還沒了結(jié),不如我們就看看有些事情是靈,還是不靈?” 沈沖還沒開口,裴笑搶了先:“你到現(xiàn)在竟然還不相信晏三合?” “不是不相信?!?/br> 謝知非幽深的眸子沉下去,“是我們現(xiàn)在根本沒有辦法打探到更多的消息,只有寄希望于她?!?/br> 皇上深夜派秦起見季陵川的目的? 不知道! 皇上會如何處置趙懷仁? 不知道! 皇上會不會派人徹查此事? 不知道! “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把馬車趕到宮門口,等懷仁出來再做打算?!?/br> 謝知非目光掃兩眼沈沖:“你主子能一言不發(fā)的跟秦起走,我猜他心里有應(yīng)對之策?!?/br> …… 趙亦時從禁城東門而入,一路向北,走了一刻鐘后,便有內(nèi)侍迎上來。 “殿下,皇上在晏安宮?!?/br> 晏安宮是皇帝的寢宮。 永和帝年歲漸長,兒女情事淡了不少,一月中有半月歇在這里,興致來了,才去后宮各個嬪妃處走走。 趙亦時隨小內(nèi)侍走到晏安宮的門口,整了整儀容后,才沖殿內(nèi)當(dāng)值的內(nèi)侍點了點頭。 內(nèi)侍趕緊去通報,片刻后,又匆匆出來。 “殿下,皇上讓您進去?!?/br> 趙亦時深吸一口氣,抬腳跨進殿內(nèi)。 此刻已是深夜,外殿的燭火熄了大半,內(nèi)殿還留著幾盞。 趙亦時匆匆一眼,發(fā)現(xiàn)龍床上沒有人影,不由心口一陣晃,趕緊四下尋看,才在窗邊找著了人。 他快步上前,掀起衣衫跪地行禮。 “孫兒給皇爺爺請安?!?/br> “太孫好大的膽子??!” 聲音沉而厲,趙亦時原本挺起的身子又伏了下去,“孫兒死罪,請皇爺爺責(zé)罰?!?/br> 皇帝反剪了雙手,一言不發(fā)。 殿里一下子沉寂下來,除了祖孫二人的呼吸聲,再無半點聲音。 許久,皇帝緩緩轉(zhuǎn)過身,袖子一拂,看都沒看趙亦時一眼,便自顧自走到龍床上。 貼身太監(jiān)嚴如賢上前侍候更衣。 放下帷簾時,他看了趙亦時一眼,輕聲道:“皇上,太孫殿下……” “讓他跪著。” “是!” 嚴如賢不敢多言,快步退出內(nèi)殿,沖當(dāng)值的小內(nèi)侍們揮揮手,示意他們走遠些。 雖是五月,暑氣漸盛,但膝下的金磚依舊寒涼入骨。 趙亦時直起身,身子往后一坐,便將兩個條腿盤坐起來。 皇帝這一覺,沒有兩三個時辰醒不來,這是最好的偷懶方法,他還能順道打個瞌睡。 偏今日皇帝不想讓孫子偷懶。 “你跪過來?!?/br> 趙亦時趕緊爬起來,跪到了龍榻前,心里揣摩了好一會,到底還是開了口。 “今日是季府老太太第一年過陰壽,明亭求了我,我念著他一片孝心,便在暗中幫襯了一把?!?/br> “幫襯到牢里去了?” “是孫兒失了分寸。” 趙亦時垂下頭,又似乎不太服氣。 “皇爺爺從小便教導(dǎo)孫兒,為人者,孝為先,不孝者,天厭之,神棄之。 他姓裴,而非季,千里迢迢從南寧趕回來,是不想讓外祖母以為季家兒孫都忘了她。此孝心,天地可表,孫兒這才冒險為他行事?!?/br> “他為孝,朕可以不罰他?!?/br> 厚沉的聲音從帷帳里透出來,“但你,朕要罰。不僅要罰,還要重罰,你可知為何?” 趙亦時心底暗暗驚駭。 “你是君,他是臣,君為臣涉險,此一重罪;無視國法,律例,此乃二重罪,這第三重罪……” 帷簾猛的掀開,露出皇帝一雙冰冷黑目,“你可知是什么?” 趙亦時咬著牙,搖搖頭。 “是愚孝?!?/br> 三個字,把趙亦時驚出一后背的冷汗,忙自辯道:“皇爺爺,孫兒……” “你該學(xué)學(xué)你父親,戶部被他打理成這樣,還能不聞不問,泰然處之。” 皇帝冷哼一聲,“東朝太子的賢名,可真是人人稱頌啊?!?/br> 一股寒流從腳下竄起。 趙亦時四肢百骸都凍成了冰,一時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會是這一句。 第178章 七寸 有淚,從皇太孫趙亦時的眼眶中落下。 他喉結(jié)上下滑動幾下后,哽咽道:“皇爺爺,愚孝也是孝。東朝如何,臣不敢妄議,但父親如何,做兒子的總要為他議一議?!?/br> “你還要替他辯解?” “是!” “朕倒要聽聽,你要如何辯?” 趙亦時跪著往前行兩步,昂首道:“季陵川之所以敢貪腐,是因為張家;張家敢肆意妄為,是仗著出了一個太子妃?!?/br> 一道寒光從皇帝眼中閃過,他冷哼一聲。 “母親深居內(nèi)宅,每日在府里做做針線,賞賞花草,對朝堂之事從不多問一句,也不敢多問一句,張家、季家的事,她最無辜。” 趙亦時:“父親手掌戶部,啟用季陵川,一來是相信此人的能力,能將漕運治理好;二來也看在母親的份上,卻不想…… 他頓了頓,又道: “用人不善、不查,是父親的失職。按理,他應(yīng)該上書陛下,請陛下從嚴從重處罰,季家也好,張家也好,一個都不要放過,方不負皇恩。 可如此一來,母親那頭便是山崩地裂,他們結(jié)發(fā)夫妻二十余載,相濡以沫,父親若上這樣一個折子,對得起皇恩,對得起天下,獨對不起母親。 古人云忠孝不能兩全,父親在季陵川一事上,皇恩與結(jié)發(fā)夫妻不能兩全。” 說到這里,趙亦時深深嘆息一聲。 “皇爺爺總說,父親此人書生意氣太重,孫兒從前還不信,如今卻是信了,為君者,兒女情長是小,家國天下是大。 孫兒也試著勸了一回,父親聽罷,只與孫兒說了一句—— 張家也罷,季家也罷,說到底還是我用人不查,最該受罰的是我,我又有何臉面上書陛下,請求寬??? 皇爺爺,父親并非顧及賢名,而是在等著您的處罰。” 說完,趙亦時伏腰深深拜下去。 皇帝冷眼看著他,良久,搖搖頭,道:“你去外頭跪著吧!” 趙亦時沒動,“孫兒還有一話要說。” “說?!?/br> “今日之事,明亭也罷,蔡四也罷,說到底是孫兒仗著皇爺爺?shù)膶檺郏竽懶惺?,最該受?zé)罰的也是孫兒,請陛下饒過他們?!?/br> “滾出去!” 皇帝一拍床沿,聲音突然暴怒。 趙亦時抹了一把淚,躬身退出去,在外殿的門檻前,又屈膝跪下。 嚴如賢匆匆看他一眼,忙進到里殿服侍。 皇帝臉上怒氣尤在,一雙虎目狠狠的盯著那道門檻,眼中暗流涌動。 嚴如賢硬著頭皮上前道:“陛下,夜了,歇著吧!” 皇帝冷哼一聲。 嚴如賢把冷茶倒掉,往茶盅里添了些溫水,“陛下潤潤嗓,別氣壞了身子?!?/br> 皇帝突然伸手,沖門檻那頭用力點了幾下。 “朕怎么教出這么一個人,其心可誅!” 嚴如賢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可不是其心可誅,專挑著陛下您的七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