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19節(jié)
他冷冷打斷。 “重要的是你要明白一點,你兒子才是你將來唯一能依靠的人?!?/br> “那你怎么辦,少爺們怎么辦?” “婦道人家,少管男人閑事,管好你自己就行?!?/br> 他突然呵斥,聲音和從前一樣嚴(yán)厲,可她卻從里面生生聽出幾分柔情來。 她快瘋了。 “好好的怎么會這樣,老爺這是得罪誰了?。 ?/br> “下作小人!”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但無論重來多少次,我一樣會把他罵得狗血淋頭?!?/br> “老爺不為著自個,也該為著一府的人著想。” 真的是要急瘋了,她幾乎口不擇言。 “為什么不能忍一忍呢,與人留一線,就是給自己留一線啊!” “忍一忍?” 他閉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氣,復(fù)又睜開。 “你跟我兩年,我是那種能忍的人嗎?” 他不是,也不屑,他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兩年同床,她把他的性子摸得清清楚楚。 他徐徐轉(zhuǎn)過身,眼珠黑沉沉的。 “我在京城的錢莊存了一筆錢,不多,也就兩千兩,你們母子省著些花,這幾年是夠的,后面就看你們的造化了?!?/br> 他話鋒陡然一轉(zhuǎn)。 “但如果想讓那孩子有大出息,就別給他過好日子,這孩子的性子我看得很清楚,需得在逆境中才能奮起?!?/br> 她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裂開了,疼得不行,顧不得矜持,撲過去死命抱住了他。 “老爺,老爺?。 ?/br> 他沒有推開,聲音輕柔地喚了一聲她的全名。 “楊慧,我這性子娘胎里帶來,改不了,也不想改,人活一輩子,圖的是什么,不就圖個萬事隨心嗎?” “老爺是萬事隨心了,可路也走絕了,你讓我們怎么辦?” 她嘴上埋怨,手臂卻抱得更緊。 這世道是怎么了? 為什么走到絕路的,從來都是好人? 那些壞人呢? “不到絕路不逢生,或許我這性子也因此改了呢?” 他自嘲般一笑,然后輕輕推開她。 “去吧,拿著休書明日就走?!?/br>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長久地看著,就是不肯挪步。 他微瞇起眸子,眼底的情緒都斂進(jìn)去。 “不要覺得有愧于我,有朝一日你兒子有權(quán)有勢時,記得伸手幫一幫我那幾個不成才的小畜生,就夠了?!?/br> 她抹了一把淚,轉(zhuǎn)身走到書桌前,拿起那張休書,突然撕了個粉碎。 “你……” “我進(jìn)你院里不過一頂小轎,一頂小轎抬進(jìn)來的人,不過是個妾,趕個賤妾,哪需要休書?” 她仰頭看著他,準(zhǔn)確無誤地捕捉到他眼中的震驚。 “老爺,我這輩子斷不會再跟別的男人,若你平安無事,若晏家還有我們母子的容身之處,你床邊留個位置給我?!?/br> 他皺皺眉頭,目光變得不那么透亮,像蒙上了一層水氣。 “若你真有事……” 她哭著說不下去,“那……那就當(dāng)是我給自己留了個念想。” 若非如此,我便活不下去! 人生太長了,如果連一點念想都沒有,一點盼頭都沒有,那些望不到頭的苦日子,那些寂寂無眠的長夜,可怎么熬??! 他傲氣的臉上,頭一次沖她露出溫柔憐惜的笑,然后說了他今生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哪里精明,分明也癡得很?!?/br> 她也回了一句今生對他說的最后的話:“那都是跟你學(xué)的?!?/br> 說完,她跪地向他行大禮,然后一邊流淚,一邊走進(jìn)漫天的大雪中。 翌日。 晏府厚重的朱門砰的一聲合上,像鋒利的尖刀,重重刺向她的胸口。 真痛??! 她壓抑了許久的情緒一下子崩潰,嚎啕大哭。 茫茫天地,終于又只有剩下她和兒子兩個人了。 最后一個字講完,老太太反而止住了淚。 對她而言,這些事情再重新回憶一遍,每一個畫面都是她對他的懷念與愧疚。 “這才全部的真相,壓在我心里整整四十年?!?/br> 她的聲音如溺水般喘著粗氣,“兒子,他不欠我們,是我們欠了他,還不清,幾輩子都還不清?!?/br> 一片死寂中,謝道之發(fā)現(xiàn)自己耳鳴了。 他聽不清周圍任何的聲音,只覺得心口很疼,疼得他胃里一陣一陣痙攣。 有人在拍他的肩,謝道之抬頭,看到是老三,老三的眼睛里滿是擔(dān)憂,嘴一張一合,正說著什么。 可他還是聽不清。 很奇怪,雖然什么都聽不見,但在晏家那兩年經(jīng)歷,卻一幕一幕如畫般浮了上來。 他罵他的字寫得像狗爬…… 他說他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他劈頭蓋臉把他寫的文章扔過來…… 他罵慈母多敗兒,不想在晏家呆著就滾出去…… 謝道之摸著桌子的一角,強撐著站起來,眼眶充血地盯著老太太。 “為什么不早說?” “為什么要瞞我這么久?” “我……我有機會幫到他的,有機會的??!” 第27章 境界 謝老太太眼角的紋路深極了。 那不是養(yǎng)尊處憂的面相,而是被某件事情深深折磨的面相。 “那個勞什子的牌坊壓在我頭上,我敢說嗎?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轟的一下,謝道之又耳鳴了。 當(dāng)年,禮部來詢問母親守寡的事,他對那兩年恨之入骨,想也沒想就說母親的的確確是守寡養(yǎng)大的他。 原來是我! 謝道之只覺得心頭有什么東西涌上來,嘴一張,噴出一口血。 “父親?” “兒子!” 兄弟倆一左一右扶住。 謝而立正要喊謝總管請?zhí)t(yī)時,謝道之死死拽住兒子的手。 “別喊!” 他有氣無力:“這口血吐出來就好了?!?/br> 謝而立一扭頭, “老三?” 謝老三忙把溫茶送到謝道之嘴邊:“父親,漱漱口吧?!?/br> 謝道之推開茶盅,眼神轉(zhuǎn)向晏三合。 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愧疚,難過,傷心,后悔…… 無數(shù)種情感交織在一起,哪里是語言能道盡的。 “晏姑娘,他,他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能和我說說嗎?” “說就不必了?!?/br> 晏三合眉眼間絲毫沒有觸動,“他那性子也不屑與你說道?!?/br> “晏—姑—娘!” 謝道之只覺得有把匕首狠狠地戳進(jìn)心口,痛得他悲戚地大喊一聲。 兄弟二人突然感覺手上的分量變重,知道父親再支撐不住,忙把人攙扶進(jìn)了椅子里。 謝知非扭頭看一眼晏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