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個嫁衣妖并沒有坐以待斃，它強行沖破控制，自爆靈魂，最后時刻，她把懸浮于高空的濁氣盡數(shù)拉向人間，加速了恐怖復(fù)蘇的進度。

    師祖說的弱rou強食，優(yōu)勝劣汰，最終還是反噬到了人類自己身上。

    但何清浮并不準備把這個未來告知給師祖，因為一旦告知，師祖就會開始找阻止妖類自爆的方法，何清浮并不想這樣。

    她已經(jīng)想到了辦法。

    何清浮叮囑自己的師弟：“我看到了，那天會有一張增幅類符文出現(xiàn)，你使用后，可以短暫地使用這九張符文，我最近身體不太好，不能再透露太多天機?！?/br>
    “具體情況我不便細說，但你到時就會知道。”

    “雖然那個嫁衣妖不喜歡人體，但有人體后，她的妖氣會徹底收斂，就無法被妖力檢測儀找到了，她的存在被發(fā)現(xiàn)是我的錯，所以幫她躲起來也是我的職責(zé)?！?/br>
    “還有，”何清浮看向何清源，表情溫和又認真，“將來會有一張可以控制妖族的符文出現(xiàn)，幫我藏好它，永遠不許用，知道嗎？”

    那時年僅十六歲的何清源還稍顯稚嫩，他堅定點頭：“我會的，師姐！”

    何清浮欣慰地點頭，摸了摸何清源的頭發(fā)。

    姜厭看著這一幕，心情有些復(fù)雜。

    何清源的確履行了何清浮的所有囑托。

    幫她化形，藏起那張可以控制妖族的符文，但為了人類存亡，他走上的是師祖的老路，他沒有放走姜厭，而是讓她加入超管局。

    他的方法沒有師祖那么激進，采用的是情感洗腦的溫水煮青蛙方式。

    藏南殯儀館未嘗不是何清源計劃的一環(huán)。

    他想讓姜厭意識到隊友對自己的重要，讓姜厭真心實意地救她們，真正意識到人類的脆弱——如果無法保護她們一輩子，不如就犧牲自己給她們一個不用流血的未來。

    可何清源終究不明白何清浮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預(yù)知能力受限極大，無法預(yù)知未來太久的年限，無法看清比自己強大的人的命運，所以他是在一片霧里前行的，他許多預(yù)知結(jié)論是半猜半推出來的。

    他看不清姜厭的未來。

    也看不穿何清浮布下的局。

    這會兒第三個幕布也消散了，第四個幕，也是最后一個大幕開始播放。

    金色的光如同螢火蟲般落在透明幕布上，像是為未來起舞。

    這章幕布上，何清浮耗時半年去通感姜赤溪，通感姜國諸多人物，她用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在自己腦海里建立了一張縱橫朝代的因果網(wǎng)，

    準備妥當后，她找到了住在蓬萊的好友。

    彼時蓬萊能量場剛出現(xiàn)就死亡了兩批通靈師，蓬萊島上的通靈師焦頭爛額，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何清浮找到好友后，直言道：

    “你與我一同進場，我會死在里面，到時需要你把我的尸體送出去?！?/br>
    好友慌忙拒絕：“不行，你干嘛要死在里面？？”

    “你別進去，我們蓬萊自己解決就好，你不要進去?！?/br>
    何清浮笑著搖頭：“是我想去。”

    “因為這兩年通感未來的次數(shù)太多，我的壽命已經(jīng)不足五年，不能再發(fā)動了，直到最后一次通感，那個女孩的結(jié)局都不好——我聽她的聲音，她是個女孩，從聲音上看，就和我們差不多大?！?/br>
    “師弟雖然聽我的話，可也聽師祖的話?！?/br>
    “他幫助女孩化形后想讓女孩加入超管局，不過女孩本身就無所謂化不化形，自然也沒報恩的念頭，理所當然地拒絕了?！?/br>
    “有些與師祖深交的高層知道那女孩的能力，后面強制奪來了控制符文，所有人的結(jié)局都不好?！?/br>
    好友聽不明白，在她的視角看，何清浮說的話簡直亂七八糟。

    女孩是誰，控制類符文是什么，她為什么壽命不到五年了，這些她通通想不明白。

    但何清浮仍然在說：“白澤幫我與燭龍取得了聯(lián)系。”

    “我這個決定不會被師門同意，甚至?xí)浗遥热蝗绱?，我只能假死…其實也是真死。?/br>
    “你不必明白這些話。”

    “只是…如果以后你遇到一件榴紅色的嫁衣，不要攻擊，幫幫它?！?/br>
    何清浮說：“殺死一個無辜的妖并不會讓人類幸福，只會讓人類成為兇手?！?/br>
    *

    四個巨幕流轉(zhuǎn)完，潰散成光，墓室內(nèi)變亮了些。

    姜厭沉思許久，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思緒。

    也大概猜出何清浮做了什么了。

    思及此，姜厭向墓室深處走去。

    這地方一眼就能望到頭，在最里側(cè)的地方有個類似于石墩的東西，石墩后方是一面墻，墻后有龍氣隱隱往外流出，所以墻后并不是實心的。

    而是藏著龍脈。

    姜厭走到石墩前，停了下來。

    石墩上有個本子，姜厭把它拿起來，翻開了第一頁。

    何清浮娟秀的字寫于其上。

    【成功了?！?/br>
    她寫道：

    【與燭龍說好后我死在了蓬萊島，我的靈魂與意識分離，靈魂進入輪回，燭龍帶著我的意識與一小箱符文來到了千年前的姜國?！?/br>
    【至于為什么不帶著靈魂一起走——當然是因為姜赤溪的靈魂與我的一致，同個時空下無法存在兩個相同的靈魂?！?/br>
    【意識很容易消散，所以我需要一個身體，而我只能找姜赤溪的身體，所以我在深夜飄到她的床邊跟她談判，問她我能不能暫住幾年，絕對不會打擾她?！?/br>
    【姜赤溪不愧是皇帝，竟然沒被我嚇到，而是起身就去找除妖師，這事挺嚇人的，我的存在不能被除她以外的人知曉，所以我迅速攔下了她，并且說了很多事情，很多只有她才知道的事情?！?/br>
    【她有些相信我是她的轉(zhuǎn)世了，但依舊不準備理我?！?/br>
    【哦對，她其實是提了條件的，比如讓我告訴她其他國家的辛秘，告訴她周邊兩國什么時候會打過來，可我不能說?！?/br>
    【我不能改變?nèi)魏芜^去，因為世界的時間線并沒有倒退，只是我的意識穿越了千年，一旦因為我，某些歷史發(fā)生改變，蝴蝶效應(yīng)的后果會無比嚴重，甚至千年后的何清浮都有可能不存在，到時這個世界會成為原來世界的平行世界，而不再是原來世界本身?！?/br>
    【所以我什么都不能改變，只能在所有人的因果外，干我想干的那件事?！?/br>
    何清浮的語氣很苦惱：【但姜赤溪實在油鹽不進，我也的確給不出她想要的任何東西，從她的視角來看，我應(yīng)該很奇怪吧，而且很可怕，竟然還想和她共用一個身體。】

    【這本身就是一個豪賭，現(xiàn)在的我沒有靈魂，自然也失去了通感能力，對未來一無所知?！?/br>
    【豪賭似乎要失敗了，消散前的那晚，我有些失落，我跟姜赤溪說了我穿越來的原因，描述了千年后的慘景，她什么都沒說，蓋著被子就睡了?！?/br>
    【早上睡醒時，她答應(yīng)了我?！?/br>
    【她是一個好皇帝，不僅愛姜國百姓，還愛后人?！?/br>
    寫到這里，何清浮的筆跡稍稍用力：【我不會讓世界線因為我改變的，姜赤溪此生的所有行為我都背在了腦海里，一旦她因為我的存在出現(xiàn)背離歷史的行為，我就會瞬間占據(jù)主導(dǎo)，并且糾錯。】

    【這些我都與姜赤溪說明白了，她嘲笑了我，她說她不會因為我的存在偏移任何心神，她的性格堅定不移，她的決定向來只取決于自己?！?/br>
    【真厲害啊?！?/br>
    【寫這個日記時，已經(jīng)距離我來到姜國，過了好多年?！?/br>
    【此時的我突然想到一個很有趣的事情——姜赤溪為什么會是我的前世呢，我何德何能有如此殊榮。但這個問題剛在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我就想明白了?！?/br>
    【是先有了姜赤溪才有了我，因為我的前世是這位女帝，所以此世的我才能擁有強大的通靈天賦，這是因果，嫁衣因姜赤溪始，由我而續(xù)，這也是因果。】

    翻著這個日記本，姜厭的狀態(tài)很奇怪。

    她像是在看熟悉的人的人生，又像在看全然陌生的人的人生。

    但她又是這個故事里離不開的主角。

    可她這位主角，在這場戲里的時候，完全不知道自己意味著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被姜赤溪放在地宮里養(yǎng)大，并且活得很好。

    壓下這種情緒后，姜厭往后翻去，之后的頁面很簡潔，文字也簡單。

    【第一條因果外的龍脈找到，幸好帶夠了符文，遷移位置很麻煩?！?/br>
    下一頁又是類似的話：

    【第二條因果外的龍脈找到，已經(jīng)遷移進杏山了?！?/br>
    姜厭大致看明白了這兩句話。

    因果外的龍脈指的是往后千年都沒有被挖掘到的龍脈，藏得夠深夠偏僻，未參與任何物種的因果，哪怕挖走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不會對千年后的未來產(chǎn)生蝴蝶效應(yīng)。

    而杏山...

    應(yīng)該就是錦川荒山。

    也就是說，那面墻后最起碼有兩條龍脈，甚至很可能有三條，比如杏山本身就有條隱藏至深的龍脈，匯聚完三條龍脈后，何清浮用帶來的符文將這些龍氣控制于一片方圓，阻止其外泄，也阻止這里因為龍氣過于龐大，被后世通靈師感知到。

    想到這點后，姜厭直接走向石墩后面的灰色墻壁。

    她敲了敲墻壁。

    “咚咚”兩聲頓時在墓室里回蕩，很沉悶，好像有歷史的回音。

    姜厭也沒再等，畢竟墻后很可能就是何清浮為人類找到的出路，也是留給她的東西，可以與她作交易的東西。

    姜厭實在是太好奇了。

    所以她不假思索地把掌心貼在墻面上，無形的妖力被她釋放出，墻面以她的掌心為斷裂點，如蜘蛛網(wǎng)般往四周蔓延。

    幾秒鐘后，墻面轟然塌陷，清透尊貴的龍氣蔓延滿整間墓室。

    姜厭終于看到了墻后的東西。

    她安靜地看了它許久，很久很久。

    最后忍不住別過臉，輕嘆了口氣，眼神復(fù)雜又感慨。

    何清浮做到了。

    她做成了這場交易，一個姜厭無法拒絕的交易。

    墻后是一件榴紅色的嫁衣。

    三條龍脈擬態(tài)成了三條一米長的金龍小龍圍著嫁衣飛來飛去，一只數(shù)米長的戰(zhàn)戟穿透了嫁衣胸前，嫁衣衣擺上有龍鳳圖騰，金線是用朱厭皮毛繡成的，胸前的祥云取于嫘祖遺留下的蠶絲，綾羅綢緞，一針一線，所有的一切都與姜厭本體一模一樣。

    但這是一件比姜厭本體更為強大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