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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偏愛在線閱讀 - 偏愛 第4節(jié)

偏愛 第4節(jié)

    她可能會因為一個話題聊不明白就嫌他無知,也可能干脆就不回來了,留在更廣闊但沒有他的世界里發(fā)光發(fā)熱。她會擁有越來越多合拍的朋友,忘記混沌中凄苦悲涼的過去。他們之間的差距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大,最終重新割裂成兩種不再交匯的人生。

    這正是他所期望看到的,只不過眼下還沒做好接受的準(zhǔn)備。

    下午三點他要親自去一趟客戶公司,從秘書手里拿好文件和電腦,他獨自下樓,在咖啡店里等小方過來。

    本來想著在家里沒說上話,甜喜無論如何都會再找他聊聊的,結(jié)果等到現(xiàn)在也沒信兒,看時間她應(yīng)該還沒上課,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主動打了個電話過去。

    甜喜接聽的語氣明顯能聽出緊張:“喂,哥哥。”

    賀召干咳兩聲:“在忙嗎?”

    “不忙,我在宿舍。”

    “哦。”賀召應(yīng)完就沒聲了,想等她開口。

    甜喜沉默了片刻,來到陽臺關(guān)上門:“你生氣了嗎?……”

    賀召口是心非:“我干嘛生氣。”

    “昨天晚上……不是故意要讓你擔(dān)心的,我以后不會再出去亂喝酒了?!碧鹣猜曇糗涇浀模怨缘?,聽得人心里很舒服。

    賀召的語氣跟著軟了下來:“為什么突然喝酒,在學(xué)校不開心嗎?”

    “沒有不開心,就是想跟朋友去玩一玩,”甜喜面不改色地撒謊,“她說會看好我的,結(jié)果半路發(fā)生了點意外,我就自己先回家了……”

    賀召的大腦自動把“她”聽成了“他”,以為是照片上那個男人帶壞了甜喜,態(tài)度立馬變嚴(yán)厲:“他說你就信?他算什么東西?以后少跟那種靠不住的人來往。”

    “知道啦,以后不會了。我保證!”

    聽她答應(yīng)得這么痛快,賀召氣消了點,但轉(zhuǎn)念一想,昨晚的重點又何止是喝酒一樁。她對強(qiáng)吻他的事怎么會沒有絲毫反應(yīng)呢?就好像沒有發(fā)生過似的。

    隱約覺得有什么不太對,賀召心里冒出猜測,猶疑著問:“昨晚進(jìn)家門之后的事你還記得嗎?”

    “記,記得!……”甜喜信誓旦旦,“你教育我的話我都記得!”

    賀召如鯁在喉。

    昨晚他懵了,她睡了,總共沒說幾句話,哪有機(jī)會教育她。醉酒時發(fā)生的荒唐事早已經(jīng)隨著酒醒煙消云散,竟然只有他在庸人自擾。

    這時,小方發(fā)來消息說到大樓門口了,賀召垂眸斂下心緒:“記得就好。我有事要去忙,先掛了?!睕]有互道“再見”,他心不在焉地掛斷電話。

    甜喜愣了半天才回神,推門進(jìn)屋,拎起包就往外走。敷著面膜的李棠云叫她:“走這么早啊,離上課還有20分鐘呢?!?/br>
    甜喜頭也不回:“我不去上課了,等會兒幫我簽個到?!?/br>
    多新鮮呢,頂級學(xué)霸也逃課?李棠云哼著歌,純屬看熱鬧不嫌事大。

    跑出宿舍樓,甜喜打車直奔望海大廈,那里是云州繁華的商業(yè)中心,也是賀召辦公室的所在地。俯瞰碧海,坐擁云天,一整層的年租金高達(dá)二百萬。

    以前這數(shù)目甜喜連想都不敢想,現(xiàn)在卻習(xí)慣了,她身上一根頭繩大幾千,一塊手表十幾萬,吃穿用度樣樣精細(xì)又奢侈,全因為賀召舍不得她再受一點苦。

    苦難的日子對他們而言已經(jīng)夠多了。

    還記得15年春節(jié),溫度驟冷,水果店里囤了兩萬塊錢的貨難以儲存,眼睜睜看著損失了大半。僅剩不多的煤量每天算計著用,熱水也得緊著喝,她跟賀召整天抱著烤地瓜取暖。

    轉(zhuǎn)年開春是她十八歲生日,也是她平生第一次過生日。

    賀召為了給她準(zhǔn)備成人禮物,不惜賣掉摩托車去買了條金手鏈。他說金子能增值,寓意著她以后的人生會越過越好,如日方升。而她吹滅蠟燭,許下了生日愿望,虔誠地希望他們的余生能不再受苦。

    不久后,暮春時節(jié),一個穿著破棉襖的大爺突然來訪,說要給賀召送錢。

    大爺跟賀召是忘年交,熱衷創(chuàng)業(yè),可惜點兒背,欠了不少外債,親戚朋友早就斷了聯(lián)系。此前他說要在學(xué)校附近做外賣,讓賀召出手投資,然后就沒了音信,還以為又賠了呢,沒想到趕著各大外賣平臺興起的浪潮,真被他給做成了。

    這次來,他跟賀召說起手里有以前積累的來自全國各地的人脈,其中裝修隊很多,想拉著賀召去做中間商。賀召跟他促膝長談一整晚,決定試試。

    那段忙碌的日子疲憊但很充實,賀召白天賣水果,晚上跟廖滿滿一起在各大平臺無孔不入地留名片,像塞小廣告似的,鋪天蓋地。起初接到詢價電話他不懂如何專業(yè)應(yīng)對,后來卻能侃侃而談,直接在線上簽下訂單。洗腦式的宣傳讓他們把生意談遍了全國各地,立起了屬于自己的口碑。

    趁熱打鐵,賀召跟一個做互聯(lián)網(wǎng)的客戶成立了廣告公司,一邊更專業(yè)地推進(jìn)裝修公司的宣傳,一邊又發(fā)展起了新業(yè)務(wù),事業(yè)版圖就此徹底鋪開。

    等到甜喜十九歲生日時,賀召已經(jīng)是賀總了。

    他奢侈地買了一整面頂天立地的玻璃門柜子做禮物,柜子的每一格都放著精美的禮盒,盛著價值不菲的驚喜。

    甜喜看得眼花繚亂,跑到廚房去一會兒摸摸這顆白菜,一會兒戳戳那根黃瓜,吞吞吐吐著問:“那些,會不會很貴???”

    賀召剛從外地出差回來,昂貴的西裝扔在沙發(fā)上,只穿著白襯衫和西裝褲,戴著圍裙,語氣輕松:“這位大小姐,你哥都在準(zhǔn)備買房了,這點小錢還用問價格么?!?/br>
    “買房?”甜喜只是隱約聽他們聊過,沒想到他真要買,“買哪里的?”

    “看了幾個地方,還沒定。廖總和滿爺都說明月山海不錯,雖然偏一點,但是環(huán)境好,大平層,有花園,他們過去也方便。只要湊個首付,貸的不多。”

    甜喜不明所以地點點頭。賀召洗了一個蘋果給她,沾著冰涼水珠的手捏了捏她被養(yǎng)得rou乎乎的臉蛋:“放心,就算買了你高考之前我們也不搬。先在店里住著,反正新房還得花時間裝修?!?/br>
    他知道她喜歡這個水果店,這里是她嚴(yán)格意義上的第一個家。

    可是他不知道她在聽到“我們”這個詞的時候心里松了一口氣,生怕自己會被丟下。

    他們從黑暗泥淖里爬向光明,從被世界拋棄的孤兒變成了富家兄妹,困苦潦倒時互相依賴,光鮮亮麗時亦無法分離。

    有一種幾近病態(tài)的關(guān)系在他們之間滋長,黏連著彼此的生命,深深地交纏。

    沒有人能明白,他就像一種珍貴又罕見的成癮物質(zhì),在她黑暗的前半生中縱下一把熱烈的火,狂妄地盛放過后,從此每一天都是明媚溫暖的好日子。

    趕到望海大廈21樓,甜喜從秘書口中得知賀召出去了,不在公司。

    等賀召露面已經(jīng)是三個多小時之后,秘書急急忙忙迎上去說:“賀總,甜小姐翻了您右手邊那個柜子……”

    那柜子里不過是些普通文件,沒什么要緊的。賀召隨口問:“她要找什么?”

    “找……應(yīng)該是沒找什么,好像……好像是寫了什么?!泵貢M織著語言,實在不好意思亂說話。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那小祖宗又作什么妖了。

    賀召加快腳步趕回辦公室,甜喜正趴在他的沙發(fā)上睡覺,抱著抱枕,乖得很。那柜子里的文件幾乎全被翻了一遍,塞得亂七八糟,足以見得她剛才有多無聊。再仔細(xì)看看,文件上每一處有他名字的地方都多了一個字跡秀麗的鉛筆字——妹。

    賀召原名叫賀召妹,不算太大的秘密。

    他們初遇那天正好是他19歲生日,前一天他剛?cè)グ衙指牧?,第二天就遇到了甜喜。幾乎是知道這件事的每一個人都會感嘆命運(yùn)的神奇,改掉的“妹”變成真正的meimei來到了他身邊,簡直比童話開場還奇幻。

    但即便如此,依然不妨礙賀召討厭“賀召妹”這個名字。

    連廖滿滿那么嘴欠的人都知道喊了這個名字就等同于找揍,甜喜卻天不怕地不怕,動不動就把這名叫出來遛遛。

    說白了,都是他給慣的。在很多事情上,他對她的寵愛毫無底線。

    她人還怪好呢,桌上放了一塊橡皮。

    賀召無奈來到沙發(fā)旁坐下,摸了摸她的腦袋,被她一把抓住了手指。

    “睡醒了?”

    她閉著眼睛沒有回答。

    拉著他的手蹭了蹭,比臉蛋更柔軟的唇瓣無意擦過他掌心,留下淺淺的口紅印。

    賀召陡然僵住,她卻滿意地翻了個身,眼看著就要摔下沙發(fā)去,賀召保護(hù)不及,“咚”一聲,直接被她壓著胳膊連帶著撲倒在地。

    第04章 青春期

    下午睡久了容易睡不醒,更別說甜喜昨晚喝醉了酒,本來就沒休息好。

    墜落感來臨時,甜喜猛一睜開眼,沒想到自己竟然從沙發(fā)上摔下來,跌在了賀召身上。除了胳膊撞到他肩膀帶來的些微痛感之外,整個人被保護(hù)得很好,沒有任何不適。

    賀召的手穩(wěn)穩(wěn)地扶著她,給足了安全感,骨節(jié)像是有力的釘子,與她的腰線緊密嵌合。

    她眼里朦朧睡意未散,緩了兩秒才看清他的臉,而他在視線相接的瞬間卻別過臉去,莫名地冷漠:“起來?!?/br>
    甜喜懵懵地聽從命令,爬起來跪坐在他腿邊的地毯上,啞著嗓子叫了他一聲:“哥哥?!?/br>
    賀召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算做回應(yīng),欲蓋彌彰地先整理衣領(lǐng),然后把掉在地上的沙發(fā)抱枕擺放好,沉默著坐回辦公位。

    甜喜目光緊緊追隨著他,意外發(fā)現(xiàn)他的耳朵有點發(fā)紅,耳根處還有一抹突兀的紅色。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以為他受傷出血了,連忙跟上去:“哥哥,你耳朵這里紅紅的……”

    她伸出手。

    賀召警鈴大作。

    剛才摔下來的時候不小心被她碰了一下,八成留下了唇印。偏開腦袋用手背胡亂擦過耳朵,他的語氣多少有些刻意:“沒事?!?/br>
    甜喜順勢椅靠在他的椅子扶手上,沒骨頭似的懶洋洋,揉著怎么也睜不動的眼睛,嘟囔著:“好困,幾點下班?”

    “還早?!?/br>
    賀召又蹦出兩個字,心不在焉地收拾著桌上的文件,忽然間想到什么,后知后覺地抬頭:“今天才周四,你怎么沒去上課?……你逃課了?”

    “沒有啊,我請假了。”甜喜撒謊向來面不改色。

    可惜賀召這次并不買賬,又或者說接連的狀況已經(jīng)讓他耐心不足,冷聲質(zhì)問:“請假睡覺?”

    “不是的,我來找你……”

    “找我做什么?”賀召緊鎖著眉頭打斷她的借口,“離期末考試一共沒幾天,為了一些不重要的事可以隨意耽誤學(xué)習(xí)嗎?你最近真的越來越胡鬧了!”

    甜喜一時語塞,沒想到他會發(fā)這么大的火。

    他本身脾氣很差,跟溫柔八竿子打不著。雖然表面看著穿一身西裝,管著幾家公司,誰見了都得叫他一聲賀總,但其實他的靈魂野蠻至極,從上學(xué)的時候就是個逃課打架喜歡用拳頭講道理的好手。

    他并不斯文,也不是紳士,如果曾仔細(xì)觀察過他的眼神,一定能發(fā)現(xiàn)他面對外人時虛偽面孔下的冷漠與不屑。

    高傲難馴的脾性誰也管不了,唯獨對甜喜會好一點。

    按照他自己的話說,甜喜是撿來的流浪狗,可他卻不是主人,而是她的同類。

    他父母早逝,孤兒無依無靠,又沒學(xué)歷,把她留在身邊,起初就像淋過雨的人好不容易有了傘,一舉一動都在彌補(bǔ)自己過去的遺憾。后來隨著時間流逝,這種感情漸漸轉(zhuǎn)變成了執(zhí)念,愈發(fā)地偏激。

    他不僅不舍得讓甜喜再吃一點苦,更無法接受甜喜被任何礙事的東西影響美好的未來。

    當(dāng)年他執(zhí)意送甜喜回學(xué)校繼續(xù)讀書,甚至把買游戲裝備的錢全攢下來給她報補(bǔ)習(xí)班,砍掉自己的一切娛樂活動,省吃儉用,對她出手大方,就是希望她能有朝一日站在高處,擁有更多選擇人生的機(jī)會。而不是像他一樣,為了填飽肚子耗盡精力,受盡白眼,高中輟學(xué)后處處碰壁,只能擺攤賣水果為生。

    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賀召強(qiáng)耐著最后的性子又問了她一次:“到底來找我做什么?”

    甜喜委屈巴巴,抿著下唇,好似在賭氣。

    只不過眼下關(guān)頭,她心里清楚不是鬧別扭的時候,慢吞吞地說:“我電話里問你有沒有生氣,你沒否認(rèn),也沒等我說‘再見’就掛掉了,我以為你生氣了。你教過我有誤會要盡快解釋清楚,這樣才不會讓親近的人難過……我不想你難過?!?/br>
    頓了頓,她補(bǔ)充說:“這不是不重要的事?!?/br>
    柔聲如細(xì)雨緩緩垂落,頃刻澆滅了賀召心頭的火。

    相處這三年里,很多道理甜喜不懂,都是他一點一點教的。甜喜有時情感遲鈍,無法準(zhǔn)確感知別人的感受,有時怯懦多疑,稍一風(fēng)吹草動就敏感警惕。她和正常人的心理不一樣,所以才更讓他心疼護(hù)短。

    語氣就像哄小朋友似的不自覺地軟了下來,賀召嘆息:“還有什么誤會?喝酒的事不是已經(jīng)說過了么,至于再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