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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相歡/嫁給紈绔世子爺 第54節(jié)

    玄靴就那樣絲毫不避諱地踩在水坑中,雨腳濺起,像飛動的銀線。

    楚引歌斂了斂眸。

    他和世子爺根本就不一樣,世子爺最厭雨天出門,極惡雨水,但閣主卻好像不在乎。

    雷聲轟鳴,似千仗敲鏗,震耳欲聾。

    可他的每一步卻走得絲毫不受干擾,云淡風(fēng)輕,衣衫已全數(shù)濕透,可見衫下軀體的肌rou結(jié)實,寬肩窄腰,在這天地倒灌的雨注里賁發(fā)著令人難以忽視的力量,但卻不見半分落魄,似流落凡塵的謫仙,步入這明暗無輒的人間。

    宋譽(yù)從二樓跑下,一眼就看到了那滴瀝雨水的玄黑骨傘,連一把傘都透著生人勿進(jìn)的凜冽,他抬眸,看到了那個在雨中的清冷背影。

    “那是......”

    “閣主,”楚引歌解釋道,“天語閣閣主?!?/br>
    “他來干什么?”

    “說是給四殿下看病。”

    宋譽(yù)反應(yīng)了一會,愣神問道:“這么說,我不會死了?”

    楚引歌笑著點了點頭:“恭喜宋編修保住小命一條。”

    宋譽(yù)喜極而泣,一把抱住楚引歌:“棠棠,我不會死了,本來我以為得獨留父親在世,他又是那么孤苦的一人,哪怕吃不起飯,也絕不折腰賣畫,我怕他等我死后就......”

    我怕他等我死后就餓死了,躺尸在家中幾個月,也無人發(fā)現(xiàn)。

    他不敢再說不下去,胡思亂想之中卻是將她越抱越緊。

    楚引歌有些喘不上氣:“咳......宋編修,你先別擔(dān)心師父,先擔(dān)心擔(dān)心我,我快要被勒死了?!?/br>
    宋譽(yù)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情之中,沒聽到她在懷中告急,卻突覺手臂一疼,迫得他松了手。

    他一摸,左臂濕透。

    抬眼又見那男子并未轉(zhuǎn)身,但他身后的雨水如箭簇般鋒利向他襲來,快且促,宋譽(yù)來不及反應(yīng),只覺寒意逼近,疼痛一擊,右臂也全濕了。

    連楚引歌都有些驚詫,看著那個依然往前閑庭信步的男子,她知道閣主的內(nèi)力深厚,但不知他竟高深道如此地步,不動用一招一式,就用指腹輕綰,就能使雨水任其擺布,難怪他不怕被抓,如此功力,何人能耐得了他。

    “這閣主作甚要攻擊我......”待那男人拐入轉(zhuǎn)角,不見蹤影,宋譽(yù)才敢小聲嘀咕。

    他垂著兩乏軟的手臂,眼眉輕皺,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楚編修,他不會是對你有意思罷?”

    楚引歌不置可否。

    宋譽(yù)在旁分析:“那閣主明明可以直接去永鳳殿,卻還要繞路來給你送傘,寧愿自己淋著大雨去,剛剛就因為我抱了你,他才攻襲我?!?/br>
    他下了結(jié)論:“這閣主保不定是看上你了?!?/br>
    楚引歌無言,但也想到了這一點,而且這閣主還曾經(jīng)趁她酒醉時對她觸手摸臉,不像世子爺,她湊上去,他還要拒之,說不想乘人之危。

    兩相人品,立見高下。

    更何況閣主知天曉地,都稱她世子夫人了,定是也知道她十月初六與世子爺大婚一事,可他還對她這般示好,說難聽些,就是在覬覦他人之妻。

    嘖,這閣主的心思真臟。

    宋譽(yù)就抱了抱她,他就行如此之舉,那他會不會對世子爺起謀害之心?

    楚引歌有些后怕,又開始后悔因剛剛的一時興起,將字條就那么放心大膽地交給了他,但木已成舟,恐是也追不上他了。

    不過這是在宮中,他應(yīng)當(dāng)會有所忌憚。

    楚引歌拿起傘,聲色帶著暴雨的冷寒:“宋譽(yù),這個男人的品性比不上世子爺......我們得小心些?!?/br>
    話雖如此說,她還是心存期冀,希望那閣主能守諾,將字條交給白川舟,最好也能帶些話出來,這樣她可以知道白川舟的近況。

    所以她在第二日早間,在宣極門迎面碰到閣主時,并未避讓,反倒是說服了自己,迎了上去。

    “閣主?!?/br>
    男人抬眼,深不可測的漆眸直盯著她,他的眼神有種不可名狀的貪婪。

    楚引歌挪了眼,欠身行禮:“四殿下可有好轉(zhuǎn)?”

    “醒了?!?/br>
    閣主的語調(diào)很平淡,甚至有些冷漠,話還是一如既往地少,但短短兩字令楚引歌高懸?guī)兹盏男馁繝柦饬私墶?/br>
    他確實有回春之術(shù)的本事,四殿下昏迷數(shù)日,天下名醫(yī)皆束手無措,他僅用了一夜的工夫,便有了好轉(zhuǎn)。

    楚引歌追問道:“氣色可還好?”

    “稍調(diào)理,便無所大礙?!?/br>
    他的聲線嘶啞,但聽著穩(wěn)重沉寂,聽著令人很是信服,他能說無所大礙想必四殿下已脫離危險。

    楚引歌松了口氣,徹底地放下了心。

    她便問起了另一件事,但面對男人凜如霜雪的面具,她又有些說不出口。

    欲言又止,面起羞赧,見男人未走,似是在等著她說,便忍不住問了出來:“那世子爺可好?”

    男人未語,垂眸從袖中拿出一素白信箋交給她。

    眸底泛著幾不可察的一絲笑,抬眼間已是不見,無人察覺。

    “世子爺?shù)幕匦?。?/br>
    他的語調(diào)分明未沾染任何溫情,但許是今日陽光甚好,天清明朗,也許是世子爺?shù)娜?,楚引歌竟覺得這話透著暖烘烘的和煦,令她心頭一暖。

    楚引歌視如珍寶般接過信,一迭聲地道謝:“多謝閣主?!?/br>
    她很想打開看看,但男人送了信,卻并未移開半步,就那樣挺立地站在她面前,她總不能當(dāng)人面展信。

    便委婉說著告辭:“閣主定有要事相忙,我就不過多打擾了?!?/br>
    言罷,就越過他,欲往攬月樓走去,卻聽身后的一聲啞音傳來:“世子夫人今日無信相送?”

    楚引歌回了身,驚詫他這是送信送上癮了?

    但聽他這么一說,她也就順梯子爬,不甚客氣地?fù)]揮手中的信,笑說道:“我得看看爺寫了什么,閣主若不嫌麻煩,等下值時來攬月樓取罷,有勞閣主了?!?/br>
    男人微微頷首,未再逗留,轉(zhuǎn)身離去。

    日光傾灑,楚引歌看著那玄袍背后繡有山石,玄蛇攀纏石上,張口怒嘶,極其猙獰,和他一樣,令人望而卻步。

    她瞇了瞇眼,手執(zhí)他送她的信,上面還留有男人的溫度,心里想著,這閣主好像也并非表面上那般冷血,也沒有想象中那樣不堪。

    待那襲玄色不見,楚引歌才緩緩展開手中的信紙,似有似無的薄荷氣息從字墨字語中溢出,紅暈漫上脖頸。

    她在看到紙上墨字后,就瞬間紅了臉。

    明明她留給他的字條是十分正經(jīng)的話:“按時飯否?眠否?勿思慮過度,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安好?!?/br>
    可他卻答非所問,全然漠視了她的話,紙箋里放了一片艷妍的薔薇花瓣,有鮮紅汁水流出,染透了箋上的墨,配上他的字,更添魅惑之意。

    那上洋洋灑灑地書寫著:

    “想吻我的棠?!?/br>
    楚引歌站在日頭里,寥寥一語太過直白,所有的心思在烈日下都無處所藏。

    她的后脊?jié)L過陣陣顫栗。

    那字形翩躚,似他勾唇的笑,她都能想到他微抿的弧線,貼耳時的氣音,明目張膽地對她說:“想吻我的棠。”

    楚引歌舔了舔唇,那幾日前酒醉后的余甘似又復(fù)上,帶著永劫沉淪的侵占,至死方休。

    脖頸處荒唐的紅痕明明已消散,但此刻被他的短短五字又仿若解除了封印,那人帶著欲的吻埋首頸窩,歷歷在目。

    情似蠱似毒,綿綿入肌。

    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這五個字給圍困了。

    ——

    之后的幾天,永鳳殿不斷有佳音傳出,四殿下能進(jìn)食了,能起身了,能坐上半日了,一日好過一日。

    而閣主好像很喜歡送信,每日下值來接過楚引歌手中的書箋,上值就給她送來世子爺?shù)幕卦?/br>
    而那人在信箋中答非所問,楚引歌總得避著人才敢展開,那是他們兩人的私語。

    她問他,有無看到今日的云,帶了點桃花粉彤,煞是好看。

    他便問有她那日醺醉時好看么?若無,那他看她就夠了。

    她對他說,宮墻的凌霄花謝了。

    他卻說,那也不妨礙他想她。

    ......

    她問他,閣主是否有欺他,暗器傷他,拿雨甩他。

    這他倒是好好答了,說了一大堆閣主的溢美之詞,還在結(jié)末處讓她不要對閣主有偏見,他是世間最好的人。

    楚引歌失語,她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就沒和他說閣主有幾分戀慕她的意思。

    雖然這閣主近日是成了香餑餑,而且皇上還放話,因閣主對四殿下有救命之恩,暗室失竊一事便不予追究,且被封為上座。

    但楚引歌未想到白川舟竟如此袒護(hù)閣主。

    也不怪乎楚引歌多想,她在拐角撞見過幾回宮里尚衣局,尚食局等女官給閣主遞信,可那閣主非但不領(lǐng)情,還當(dāng)著人的面前,將信箋撕碎,啞音狠絕:“再送就別要手了。”

    嚇得那些女官紛紛落荒而逃,但總有一些膽大的女子,琢磨著既然信箋不可送,就送些香荷繡帕之物,以表心意。

    可他卻厭惡地一揮袖,將那些香荷繡帕揚到了高樹上。

    可這閣主卻對她的信箋絲毫不拒,還幫她傳送,有一次,她是在心里過意不去,想送他三兩銀子以示感謝。

    可他卻看著她說:“我要那個香荷?!?/br>
    他睨傲萬物,對其他女子的心意漠然視之,可卻偏偏要她腰間的香荷。

    這實在是不得不讓人多心。

    他明晃晃地攤著手心,掌心紋路向她展開,漆眸似濃稠的墨就那樣直視著她,她沒法,只得將香荷給了他。

    只不過她不好意思說,那香荷是如春繡的,主仆兩人繡工都不算好,放到集市上也賣不了幾文錢。

    三兩銀子就可以買上許多這樣的香荷了。

    她見他那般執(zhí)著,說不出口。

    大婚的前七天,上值鐘聲響起,他又準(zhǔn)點地出現(xiàn)在了宣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