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若愛灼心
你是被一陣吵鬧從睡夢中喚醒的?;靵y的人聲中夾雜著熟悉的大叫,你剛爬起來揉了揉眼睛,就被人從溫暖的被窩里薅了出來。 沒開玩笑,他真的把你像拔一根蘿卜一樣把你高高舉了起來,然后——你被揉進了某人懷里。 你覺得仿佛被人揉進了骨血一樣。 一陣嗚嗚聲,像犬科動物暗藏起來,只對最親近的人欲求不滿的撒嬌,緊貼著你的耳骨響起來,于是你關于他的一切都清晰起來,緊實的肌rou擠壓著你,rou體的熱度襲擊了你,他茂密如野草生長的頭發(fā)籠罩你的面龐,一股混雜著新鮮泥土的氣息,令你剛驚慌的心穩(wěn)定下來。 “阿奎拉……” 黏黏糊糊,黏黏糊糊,哼嚀的小狗,龐大的小狗。他的鼻頭蹭你的下巴,迷蒙之間破碎地呼喚你的名字。素色的嘴唇輕含你的皮膚,是連唾液都不會留下一點的小心翼翼。你的手撐在他堅實的肩膀上,像扶住了一尊鐵塔。 你不打算拒絕他的撒嬌,許久未見,他顯得太風塵仆仆,甚至比當初你離開他時還憔悴。被他濃烈愛意包圍的你有點不知所措,但拒絕他顯得有些太不解風情。 畢竟他真的好好活下來了。當初保護著你身受重傷,奄奄一息躺在你身側的烏利爾,如今完好無損地把你舉起。 “哈哈,好了,別撒嬌了!”你被他逗笑了,伸手推他毛茸茸的腦袋,他則趁機去咬你的手掌,在皮膚上落下一個小而又小,仿佛幼崽玩鬧的牙印。 “……” 卡繆和瑟西站在門外,帶著笑意看你們湊在一起。 烏利爾被發(fā)現之后,不愿意回城,卡繆和瑟西去森林邊的臨時營地里見他,那時的烏利爾狀態(tài)差勁到令人畏懼——仿佛一只野獸真正顯露出獠牙。他眼中的火焰凝固著,那是極端渴望著某事,甚至根本不考慮可行性時的眼神。 他要見阿奎拉。 烏利爾并不聰明——或者說,他缺少社會化。很長一段時間,他只憑本能和適當的敏銳的心來行動,與生俱來的善良讓他將“保護弱小”當成了一種天職,這也是他能適配雇傭兵工作的原因。但他并不知道這一行為多么高尚,也不會解釋和剖析自己的動機,下意識的行為,不思考原因和結果,他就這么固執(zhí)又天真地活了二十多年。 烏利爾保護和幫助了太多的人,他們像風中的沙子一樣輕劃過他的臉龐。遙遠的童年里,他保護被欺負的小個子孩子;森林里被他撿到的孱弱的山雀幼鳥;再然后是密林間的道路,散落的馬車,哭泣的嬰兒,潑灑的鮮血和茍延殘喘的人。之后的人類陡然增多,因為他重新回到了同類居住的社群,他殺人,救人,也被人暗算,但他根本沒想過回憶這些,他放任這些人像流水一樣從他指縫間流走。 然而這一切都在那個人為他舍身離去時停止了。 那時他還在高燒,還在渾渾噩噩,朦朧間察覺到的悲劇,如同一個被反復詰問的難題在他腦海中盤旋,在他清醒后,那些夢囈似的記憶便像一個烙印般刻在他腦海:有狼,阿奎拉為了讓他活下去,離開了他身邊。 以往模糊的概念陡然清晰起來,他從那漫長的沉思中驚醒,突然找到了許多答案。 他不希望聽到哭聲,看到生命被踐踏,但生命為什么珍貴?他不知道,也從沒想過,只是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援手,直到有人為他挺身而出,他才恍然察覺守護生命的重量,而他的性命,又如何地被人捧在手心。 在搜查的間隙,面對空無一人的森林,烏利爾曾對它發(fā)問:“我的生命,對你如此重要么?值得你拿你的生命換么?” 沒有回答,但他絲毫沒有氣餒,因為他知道他一定要得到答案。 一定要從那人口中說出,他要親耳去聽,把她捧得高高地,看她的笑臉,并且向她獻上一生的忠誠。 烏利爾把你抱在懷里轉圈,鬧騰了一會兒,他坐上你剛休息的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隨即不顧別人的目光,倒在剛才睡著你的被褥里,幾乎立刻傳來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 “……” 被牢牢鎖在他懷里的你無奈地嘆了口氣,卡繆和瑟西上前來想把你解救出來,但烏利爾的手臂那么堅不可摧,拉也拉不開——他絕不會再在昏睡的情況下失去你第二次。你擺了擺手拒絕了他們的幫忙。 “沒關系,他看起來很多天都沒睡好覺了?!?/br> 你摸摸烏利爾亂糟糟的頭發(fā):“讓他睡會兒吧?!?/br> 你這么說,他倆也沒辦法繼續(xù),只能嘆了口氣,幫你們把門關上。 “……” 卡繆回到了自己房間,那枚被放在他床頭的綠色胸針,被午后的陽光照耀著,如同一顆明星般閃爍。 他松了口氣,也感到疲憊,脫去外套在床上躺了下來,打算休息一下。 閉上眼睛,他沉默了一會兒,翻過身來抱住被子,臉埋在里面嘟嘟囔囔地說:“我也很多天都沒睡好覺了啊……” 你干嘛只縱容烏利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