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吃軟也吃硬
“Molly,help me!” 游輪緩緩航行在海面上,冬季的天空還沒亮,陳莫莉就被姜似晨一連串的電話轟炸吵醒,不情愿地套上加絨睡袍,迷迷瞪瞪走進他的房間,睡眼惺忪的樣子連路都走不穩(wěn)。 “你他媽有病吧,這才幾點?六點都不到!” 房間里,穿戴整齊的姜似晨坐在單人床上,端著一個手工瓷杯。 咖啡的濃厚醇香鉆進陳莫莉的口鼻中,新鮮的黑咖啡,她并不喜歡喝,雖然對提神醒腦有奇效,但這又酸又苦的口感足以令她反胃一整天。 姜似晨一飲而盡,回味似的舔舔嘴唇。他舉起手,掀起衣袖展示奢華的腕表。 “五點叁十分。我說你在河北上高中叁年不都是這么過來的?” “那都多少年前了?喂!我說璋璋她……” “她還沒醒。”姜似晨放下杯子,拿出針線盒,“Molly幫幫我吧?!?/br> 他起身去拿璋璋的禮服,平鋪在床上,整體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其中前胸最為嚴重,到肩膀連接處的珍珠基本掉完了,只有零星幾個掛在上面,搖搖欲墜。 “不是我說,這裙子放洗衣機里都洗不壞,你們倆一晚上就能造成這樣?”陳莫莉看著傷痕累累的裙子,竟有些悲痛在臉上。 姜似晨開始穿針引線,陳莫莉坐在他對面,拿著剪刀快速剪去斷線并摘除線頭。沉默的房間里,只剩下墻上掛鐘搖擺的機械聲,珍珠的碰撞聲,還有金屬剪刀的咬合聲。 陳莫莉認真縫補,頭腦逐漸清醒,突然間想到了什么,她抬頭盯著姜似晨的臉。 “臥槽——你的臉!” 姜似晨臉上的烏青還沒消下去,又頂著一對因睡眠不足熬出來的黑眼圈,臉色慘白,整個人看上去跟吸了一樣。 一聲輕嘆,似乎是回復。 陳莫莉震驚之余,尖銳的針頭不小心扎進皮rou,頃刻間滲出一滴鮮紅的血珠。她把手指放到嘴里,整件衣服也修整的差不多了。 “找你約妝,多少錢?。俊?/br> 姜似晨吐字有氣無力,隨時都能睡過去。昨夜把璋璋留在房中,自己出來收拾殘局,想回房睡覺又睡不著了,說來也有愧,焦急思考半天愣是沒敢開門。 “親友無償。” 陳莫莉打了一個哈欠,困意襲來,她實在是不想接單,現(xiàn)在回去還能睡個回籠覺。 “我也是你親友?”姜似晨起身癱在沙發(fā)上,“Molly,你居然這么想?” 陳莫莉覺得他話里有話,和姜似晨接觸本就不多,上大學的時候知道有這么一個厲害的學長,家里人做生意順手加了聯(lián)系方式。聽說他回國后創(chuàng)業(yè)也小有起色,桃色緋聞也隨之即來,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璋璋是我親友,你是她對象……” “噢——璋璋挺喜歡你的,我聽她說過,你是社團的指導教師,我知道你們倆關系好,但是吧……你也是我學妹啊,你甚至比她還要了解我……” “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我發(fā)誓?!标惸蚶渲槪焓种柑?。 溫熱的液體,生銹的氣味,刺耳的響聲。 久遠的回憶,也會以另一種完整的形式展現(xiàn),有時是噩夢。 陳莫莉上大學時,找了一家華裔作為寄宿家庭,那個家庭里有個女兒,和她是校友,也是她的學姐。 學姐的中文不太好,會讓陳莫莉教她,兩人的關系也漸漸走進。學姐會帶很多朋友回家玩,基本都是又吵又鬧,每次都是深夜,陳莫莉晚上睡覺也會被吵醒,迫于無奈,她自己買了耳塞。 也曾正面硬剛過,學姐只說讓她多包涵包涵,畢竟都是朋友來都來了……寡不敵眾,最后以談判失敗告終。 學姐有個男朋友,聽說是個韓國人,他會在廁所里偷偷抽葉子,留下經(jīng)久不散的難聞氣味。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勉強消散。 一開始是葉子,后來就是冰,甚至有更可怕的。學姐并不知道,某天陳莫莉在廁所里撞見這棒子在用注射器,嚇得她立刻跑出去,當天就和學姐告狀。 學姐很生氣,和她對象大吵一架。 男方跪在學姐面前,一邊抽自己一邊發(fā)誓,把自己打的跟豬頭一樣,最后兩人和好如初。 學姐和他相擁,那是陳莫莉見到這毒蟲的最后一面。 聽說他后來死了,學姐整日郁郁寡歡,突然有一天煥發(fā)活力,她在瘋狂追求他的同學。 學姐的畢業(yè)晚會后,她回來的很晚,陳莫莉都睡著了又被學姐叫醒,似乎經(jīng)歷了很高興的事情。學姐又哭又笑,抱著陳莫莉說著開心的話。 都結(jié)束了,都結(jié)束了。 在第二日,又或者第叁日?記不清了……陳莫莉只記得那天和學姐一起做奶油曲奇,她們將烤好的餅干裝了滿滿一大盤,和學姐的家人們坐在客廳看著電視劇一起吃。 學姐把酥油面糊裝進裱花袋,在烤盤上擠出一個“Molly”形狀的餅干。 陳莫莉也效仿她的樣子,有模有樣地擠出一個“Bella”。 急促的敲門聲。 學姐的兄弟在房間里寫作業(yè),父母在廚房收拾,姐妹在客廳看劇,桌子上的餅干已經(jīng)消耗大半。 烤箱還在烘烤下一輪餅干。 學姐去開門,陳莫莉記得她的反應。 她站起來,渾身發(fā)抖。 敲門聲驟然停止。 悅耳的門鈴聲響起。 仿佛是一道道催命符。 響了很久,學姐始終沒有邁開一步,姐妹還在鼓搗化妝品,年輕的少女們在涂抹新的口紅。 她的父母打開了門。 槍聲,摔門聲,rou體沉悶的倒地聲。 學姐的兄弟從房間里跑出。 一聲,兩聲…… 陳莫莉還沒有來得及跑,她嘴里的餅干還沒有咽下。 她的臉上,是學姐的血。 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她,剛才還熱鬧的房間里,此時此刻死氣沉沉。 美麗的桃花眼,和她很像,但并不一樣。 她記得那張臉,她的家人和那張臉的主人吃過飯。 是姜似晨。 他就像一顆美艷誘人的毒蘋果,外表光鮮亮麗,令人愛不釋手,內(nèi)里卻是劇毒無比。 很多年后,陳莫莉來到大學當教師,課不多,閑時就去圖書館轉(zhuǎn)悠,在社團里認識了洛孟璋,和學生們打成一片。 姜似晨在那個夜晚看到她主動擁抱璋璋,第一眼是真的沒有認出來,連性別都沒認出來。 她從水里出來后,姜似晨才想起來這張驚恐的面容好像在哪見過。 他在陳貝拉的家里,開一槍就數(shù)一個數(shù),最后發(fā)現(xiàn)多了一個。 是陳貝拉家里的寄宿生。 怪不得這么面生。 他放了陳莫莉一馬,后來在兩家的某次生意上叁七分賬,多次合作也是賺的盆滿缽滿,后來姜似晨指了一條路,陳家覺得有利可圖,誰知差點搭進去全部家當,連忙收手,分道揚鑣。 這個秘密被陳莫莉藏在心底,只有她知道,當姜似晨認出她的那一刻,有那么一個瞬間,她確確實實回到了那年那日。 香甜的曲奇餅干,再嘗卻是苦澀。 咽不下的餅干含在口中,與此同時還有心底發(fā)出的寒意和恐懼。 “沒事,你就算當年說了警方也不會信的,自由美利堅,槍戰(zhàn)每一天。” 姜似晨感覺身體有些酸痛,他扭了扭脖子,頭腦的酸脹感并未因這一舉動而有所減緩。本來還想著話題,一轉(zhuǎn)眼全忘了。 “你要不休息會兒?” 陳莫莉看他一臉難受,睡眠不足會導致偏頭痛,更何況昨夜肯定很累啊…… “不用,之前晚上出來飆車也這樣?!?/br> 姜似晨還強撐著,身體的疲勞已經(jīng)達到極限,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不會真的虛了吧?不對!肯定不是!男人怎么能說自己不行呢!一定是缺覺的原因!立刻去睡覺! 咖啡令人提神醒腦,姜似晨坐在沙發(fā)上干瞪眼,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又困又醒的,通宵的過程中,一旦錯過了困意,就再也睡不著了。 陳莫莉認真整理禮服,縫補過的痕跡基本看不出來,煥然一新,她看著衣服上的珍珠,若有所思。 “你和璋璋是怎么認識的?” 姜似晨閉目養(yǎng)神,聽她發(fā)問,眼睛都沒睜。 “我飆車啊……等紅燈,她過斑馬線,看對眼了就?!?/br> “真該死啊!洛孟璋那么有主見的人,怎么就被你騙到手的?。 标惸蛲蝗辉掍h一轉(zhuǎn),“老牛吃嫩草!你是不是用強的?” 姜似晨睜開了雙眼。 “……不該問的別瞎問?!?/br> “那總不能是璋璋主動找你吧?她在學校里太低調(diào)了,要不是見過你,我們都以為她單身?!?/br> “她沒有提起過我?” “沒有。學校里的風言風語也不少,明明是助學金名額被占了,結(jié)果你一來,就說成是不需要了……姜老板,你太顯眼了?!?/br> “你什么意思?” 陳莫莉覺得姜似晨太張揚了,本人和他的家庭簡直就是兩個極端,父母兢兢業(yè)業(yè)低調(diào)行事,兒子倒是拋頭露面風頭無兩,得虧姜似晨是最近才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放在以前不知收斂早就被罵上熱搜了。 老爹的仕途本就坎坷,遇到這么個好大兒,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不能說如坐針氈,怎么也得提心吊膽。 “校園資助是你出席,你倒是風光了。眼熟你的人自然也能注意到洛孟璋,人人心里都跟明鏡似的,你不說,她的黃謠不也就來了?” 陳莫莉翹起二郎腿,覺得不妥,向著姜似晨的方向移動,兩人的距離立刻拉近。 “你不說,誰知道你們兩個是情侶???” 姜似晨正欲開口,又沉默不言。 “況且啊,有小道消息,說你家——馬上就高攀了!” 陳莫莉刻意咬重后半句話,圈里的官太太富太太基本都知道姜女士給她的兒子招呼物色妻子,其中利益交接變化莫測,陳莫莉也入過姜女士的眼。 “我怎么不知道?一定是假的?!?/br> 脫離青梅竹馬的關系,無非就是圖財謀權(quán),大不了你壓我一頭,又或是雙雙抗衡。姜女士不讓兒子走他爹的老路,娘家硬氣兒子也得抬的起頭,為他的姻緣簡直cao碎了心。 陳莫莉有時覺得姜女士就是瞎cao心,姜似晨一個商人,又不像他老爹一樣擠入政壇,專心搞錢還非得強強聯(lián)合,又不是兼并重組破產(chǎn)需要聯(lián)姻來解救。 反正姜似晨怎么說也是創(chuàng)一代,年輕有為,面對父母催婚也苦惱,單身就單著唄,家長怎么還趕鴨子上架呢…… 陳莫莉隱隱約約覺得他們兩人的關系不僅僅是表面上這樣,璋璋也沒有正面透露過,甚至還躲避。再看姜似晨這態(tài)度,腦子慢半拍的陳莫莉終于證實了自己的第一想法。 “不對?。 ?/br> 陳莫莉突然大叫,音量提了幾個度,嚇得姜似晨渾身一震。 “我cao嘞——”姜似晨被她一吼,徹底精神了,他看向臥室,里面似乎沒有動靜,“你嚷啥嚷?別把璋璋吵醒了!” “你倆……不是情侶吧?”陳莫莉掃了他幾眼,懷疑中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姜似晨冷冷的嗯了一聲,表明答復。 “不是我說,你……唉!”陳莫莉還是想到了最壞的結(jié)果,她攥緊雙拳,欲言又止。 “她不接受我的告白,我一直在追?!?/br> “那你們的關系到底是……” 陳莫莉表情微變,內(nèi)心活動風起云涌,好像吃到了不得了的大瓜。 “情人,炮友?非要較真的話,我是包養(yǎng)她的金主?!?/br> 姜似晨的眼神很平淡,不痛不癢的坦白事實,就如同問好一樣平常。 陳莫莉石化在原地,幾秒鐘后,她無聲爆笑。 莫莉?qū)﹁拌耙灿兴挠^,想不到這么一個普通的女孩手段卻極其高明,真是深藏不露啊……但更多的是嘲笑姜似晨。 說愛而不得,但某一方面的確得到了。 說被拿捏,其實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 陳莫莉豎起大拇指,“你真牛逼,所以是你主動的?男追女隔座山啊!” 姜似晨很無奈,整理璋璋的禮服,陳莫莉本來還幸災樂禍,轉(zhuǎn)頭又蹦出疑問。 這種事情,也不能是一廂情愿的啊…… 她了解璋璋的為人,追求未果,兩人怎么又會是這種地下關系?怎么都說不通?。¤拌熬退憔芙^了姜似晨的求愛也斷然不會發(fā)展成對方的情婦啊這…… 除非……是璋璋自己先…… 本末倒置,原來如此。 陳莫莉捂住嘴,被自己的想法震驚,走捷徑固然可以少努力,年輕漂亮的女孩出賣美色這種事情放在學校的主校區(qū)也不足為奇,只是沒想到自己朝夕相處的好友也…… 貧窮,是一切的原罪。 陳莫莉?qū)β迕翔暗募彝ゴ蟾攀橇私庖稽c的,不至于非得需要助學金,但是璋璋肯定不會吃空餉而不干正事,離譜的是,她的爸媽還真就一點生活費都不給啊…… 那她怎么交的學費?她爸媽不關心自家女兒上學嗎? 陳莫莉想起來洛孟璋還有個早早嫁人的jiejie,又明白了!合著是不想讓她繼續(xù)念書啊嗎的! 姜似晨一拍腦袋,終于想起了叫陳莫莉過來除了補衣服以外的事。 “Molly~看在我曾是你學長的份上,你幫幫我吧~” “幫我追追她!成了我在婚禮上給你單獨開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