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戈斯的庫房內(nèi)，你注視著沉眠的人魚，轉(zhuǎn)頭看向佩鉑西：“你從哪……算了，你打算把他安置在哪？”

    佩鉑西看向路克，他恭敬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當(dāng)然，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br>
    “我說怎么之前要打掃泳池……”你嘆了口氣：“如果有新人來，你應(yīng)該和我提前說一聲。”

    “說了還怎么叫驚喜？”佩鉑西眉眼彎彎，親密地?fù)е憧此骸捌羻?？那你?yīng)該還是第一次見到人魚吧。親愛的，人魚可難在岸上看到，他們居住在遙遠(yuǎn)的希麥海底，與地面上的生命幾乎處于斷交狀態(tài)，除了偶爾的定時貿(mào)易，從不浮出海面?！?/br>
    “……”但此時一只人魚就沉睡在你面前的魚缸里。佩鉑西怎么弄到他的，背后又有怎樣一條產(chǎn)業(yè)鏈……簡直令人雙臂發(fā)冷。你早知道這世界人口拐賣常見得幾乎要擺在明面，畢竟你也是這交易中龐大的受害者之一。

    不過這都不是佩鉑西的女兒該考慮的事，你將繁瑣的思緒拋之腦后。

    “這幾天我會留在這，直到他賺到第一桶金。”佩鉑西拍了拍你的肩膀：“你也來幫忙吧，有什么好想法嗎？”

    你想到前世你在水族館中見到的美人魚表演，對他說：“我們可以讓水缸成為墻，客人在側(cè)面能看清他的一舉一動?！?/br>
    佩鉑西笑了，他鋒利的犬牙露出來，張合之間像在撕咬獵物的血rou。他緊緊抱住了你的腦袋，在上面輕輕親了一下：“聽我乖女兒的?！?/br>
    這件事就這么敲定了。佩鉑西在cao辦這件事，倒是不用你費(fèi)心，你只用繼續(xù)維持阿戈斯樂園的日常運(yùn)轉(zhuǎn)，路克這幾天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他在負(fù)責(zé)聯(lián)系和宣發(fā)阿戈斯樂園新成員的亮相，但也抽空向你遞交了迪亞洛的報告。路上的眼線監(jiān)視他直到他進(jìn)入深淵，后續(xù)的情報在繞開佩鉑西視線的情況下，就難以打探到了。

    你讓所有人撤離：“這件事不用再繼續(xù)追蹤了?！?/br>
    他回到了自己的國家，無論怎樣都會比在外漂泊好。希望他能放下對佩鉑西的復(fù)仇計(jì)劃，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迪亞洛這邊告一段落，魯柏在你喝茶休息的空隙敲響了你的房門。

    “科爾娜?！彼哌M(jìn)來，目光沉靜：“Boss那邊遇到麻煩了，你要過去看一眼嗎？”

    你只能放下茶杯，誰讓你是那只狐貍的“好女兒”，退開辦公桌，魯柏立刻幫你從衣帽架上摘下上衣，為你披上，跟隨著你的腳步往新改建的游泳館走去。

    原本是用來娛樂客人的場館已經(jīng)大變樣了，侍從幫你推開門，你沿著裝飾成深藍(lán)色的玻璃走廊走到盡頭，包圍著大廳的水池有三米高，已經(jīng)放滿了水，海草小魚之類的裝飾也齊全了，就差唯一的主角。

    從員工通道走到了最頂層，那里是供人魚棲息的水池，是由原本的游泳池改裝成的，倒也沒有顯得那么窮奢極欲了。一大群人烏烏泱泱地聚在走廊里，帶著耳塞，無一例外面露愁容，魯柏讓他們讓開，給你開了一條路。在進(jìn)門之前，等候在外面的秘書也遞給你一副隔音耳罩。

    “那條人魚正大發(fā)雷霆呢，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人被音波襲擊，被抬到安盧西那邊去了，耳朵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小姐，您小心。”

    “……”

    你沉默地戴上了，擋住了也想戴耳罩進(jìn)來的魯柏：“你留在外面?！?/br>
    他眼中露出了受傷的神色，但也只是乖乖把耳罩戴上后站在了門邊。

    你深吸了口氣，推開了游泳池的門——

    里面的情況比你想的還要糟糕，佩鉑西臉色陰冷地坐在一邊，他身邊的秘書噤若寒蟬，而幾個打手站在抽了一半的淺水中，正試圖抓住那條人魚，往他脖子上套項(xiàng)圈。

    而那美麗的獵物正不斷地嘶吼著，尖銳的聲音在耳塞外也顯得刺耳得要命，他銀白的長發(fā)散亂地披散在身上，糊住了那張?jiān)眷o謐如雕像的臉龐。那外露的獠牙與鋒利的指甲上已經(jīng)沾了不少血，不知道是誰的。健壯的臂膀緊張地繃起，胡亂揮舞著想要掙脫束縛，而巨大的魚尾則在憤怒地不斷拍擊水面，但水太淺了，他根本沒辦法移動。

    一個陌生人站在佩鉑西面前道歉，他的蛙蹼緊張地在身前絞緊：“老、老板，我沒辦法和他溝通……”

    你簡單觀察完現(xiàn)狀，往佩鉑西身邊走去，見你來了，他臉色稍微好了一點(diǎn)，終于舍得嘆口氣，揮揮手讓那個蛙人走了。

    打手已負(fù)傷了，還在與人魚搏斗。你問：“麻醉針呢？”

    “他已經(jīng)對我們用的麻醉產(chǎn)生抗性了！今天給他打的麻醉夠多了。我可不想我廢了這么多心血搞到手的商品變成一條沒用的死魚?！迸邈K西沒好氣地跟你抱怨：“真沒用，跟我吹噓他是多么厲害的馴獸師，結(jié)果現(xiàn)在弄傷我十幾個人了?！?/br>
    你一時無法，往池邊走了兩步，腳踩在渾濁的血水中，看向池中的怪物——

    他那憤怒的湛藍(lán)雙眼，對上了你的。

    一切安靜下來了。

    “……？”

    突然降臨的寂靜讓所有人都停住了動作，你有些疑惑地看向人魚，從那血水糊住一半的頭發(fā)后，一雙有著濃厚眼睫、艷若桃李的美眸，褪去了全部的攻擊性，正愣愣地瞧著你。

    打手見狀連忙給他戴上項(xiàng)圈，要連上鎖鏈時，被佩鉑西喝止了。你回過頭，佩鉑西臉上的陰郁已經(jīng)一掃而空，他促狹地打量你和人魚，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他好像不排斥你呢。為什么？”

    話音剛落，人魚已經(jīng)掙扎著向你爬來了，原本富有攻擊性的嗓音也變得嗚咽可憐起來，像……像一只向你撒嬌的幼犬。你不懂人魚的語言，但從那滿溢期盼與渴望的眼眸中，也能明白此時他是在乞求你的幫助。

    佩鉑西示意你走到水池邊。你皺了皺眉，不想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卻也沒辦法違抗他的命令，只能挪到水池邊，人魚趴在池底，在淺水中努力支起上半身，顫抖地伸出一只血污的手。

    你那時在腦海里閃過許多在現(xiàn)代世界聽過的民間傳說，引誘人類觸礁的塞壬海妖，吃人不吐骨頭的鮫人……但還是忍住了退后的沖動，猶豫地伸出手，觸碰到他的指甲尖。

    涼涼的，珍珠般圓潤光滑的指甲。

    那幽怨含蓄的嗚嗚聲更響亮了，他激動地拍起水面，水花四濺，想抓住你的手。佩鉑西還沒喊停，你只好繼續(xù)任他動作。人魚順利地抓住了你的手，你也不得不跪了下去，下一秒，他將臉藏在了你的掌心。

    血水糊在了你的手掌上，從他身上傳來淡淡的鐵銹味，與咸腥混在一起，讓你覺得你此時身在海邊。

    而他正顫抖地渴望能蜷縮在你身邊。

    “原來我們早就有最好的馴獸師了。”佩鉑西笑出了聲，你驟然將手抽了回來，回頭看去，不知何時站在了池的另一邊的秘書收起了瞄準(zhǔn)人魚的槍，回到了佩鉑西身邊。

    “本來我還想幫你減少點(diǎn)工作量的?！迸邈K西托著下巴，閑閑用指甲敲了兩下椅子扶手：“那這件事還歸你辦吧?！?/br>
    老不死的，又把難辦的事都丟給你……你暗罵，開口：“但他要是之后也攻擊我怎么辦？”

    “那就把他處死。”

    佩鉑西臉色未變，仍是一臉媚人的笑意：“馴服不了的東西沒有存在的必要，拐賣人魚畢竟也算重罪一樁了。既然沒辦法給我賺錢，就趁早毀尸滅跡，那時候你通知安盧西，讓他來就行?！?/br>
    “……”

    你再次看向池中的人魚，他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只是迷茫地抬起了頭，見你又看他，嘴唇顫抖了兩下，竟然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來。

    “！……”

    你握緊了雙拳，注視著那雙此時已經(jīng)清澈無比的湛藍(lán)雙眼，低聲回答：“我知道了，父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