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美人 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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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澈,你沒事吧?” 他若有所思地講:“如果是因為蘇小姐,我可以去查一下她的去向?!?/br> 江尋澈原本神色有些游離,結(jié)果一聽某個名字,條件反射地先怔了一下:“我沒事?!?/br> 但事實上,就在前一天夜里,他在寢房輾轉(zhuǎn)反側(cè),腦海里已經(jīng)逐漸冒出了一個猜測:他是不是并不希望蘇棲禾離開? 哪怕在理性上能說服自己,但或許在感性上,他的潛意識中,還有另一個答案。 思緒昏沉中,他做了一個夢。 夢到十歲那年最喜歡的那只寵物兔,白凈柔軟,乖巧溫順,任由他撫摸,偶爾還會用臉頰蹭一蹭他的掌心。 而與現(xiàn)實不同的是,被他用李貴妃的簪子刺穿喉嚨之前,兔子跑了。 它跳出了他的掌心,眼睛瞪得渾圓,停在離小皇子幾步遠的地方,不肯再靠近。 夢里還是少年的江尋澈想要脫口而出:你別走,我想要你回來。 但他嗓子里好像堵著什么東西,沒辦法說出話來,而且手里還拿著那根沉重的、準備殺了它的發(fā)簪。 兔子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轉(zhuǎn)身,準備走得更遠。 他費盡全身的力氣才掙脫了夢中的桎梏,伸出手去,還沒抓到那個越走越遠的背影,卻一把扯住太醫(yī)白色的衣袖。 現(xiàn)實世界里的江尋澈與駱止寒面面相覷。 程譽在一旁說:“你真的需要休息幾天。剛才還和我說著話,突然就一頭栽暈在桌上了,這才緊急把止寒找來。” 秦王捏了捏額角,避而不答,悄無聲息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你繼續(xù)說吧?!?/br> “我剛才在說,榜首毫不意外就是黎徽,按常理他這兩天該到書院里拜見考官的,但一直不見蹤影,沒人知道他上哪去了?!?/br> 王爺回想起那個倔強的、膽敢直接跟他對視的少年。黎徽和蘇棲禾是同鄉(xiāng),據(jù)說在老家就相互認識,而且應(yīng)該很喜歡她。 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南風從門外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了進來,邊跑邊喘。 “殿下,派去彬州的那個人回來了,他說那個地址只有蘇姑娘的母親在,蘇棲禾一直沒有回家?!?/br> 程譽睜大了眼睛。 “這......應(yīng)該是巧合吧?”他說得連自己都不相信。 而在病床前,江尋澈的表情終于扭曲了一瞬。 就像在大火的那個夜晚,有人把一大塊苦澀的疼痛塞進了他的咽喉。 而他這些天一直勉強地、事與愿違地忍耐著、強撐著,現(xiàn)在終于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江尋澈心理活動概覽 第一、二天:有點不舒服,看我用理性分析一下,告訴自己我不是非她不可。 第三、四天:還是難受,嘗試自我說服,毫無效果。 第五天: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開始捫心自問:難道我真的從感情上需要她? 第五天聽說蘇棲禾可能和黎徽一起走了:瞳孔顫抖.jpg,土撥鼠尖叫.jpg 第25章 綁架 ◎他不會來的?!?/br> 其實蘇棲禾原本的打算就是連夜趕路回家。 因為離開的時候沒拿任何財物, 之前江尋澈在飛云樓上給的三百兩銀票也很早就托人帶給了母親,所以她現(xiàn)在手頭的幾點碎銀,還是進王府之前自己代寫掙的。 不過, 情況總比第一次進京的時候好得多。 當時小姑娘初次離家,沒有什么趕路的經(jīng)驗,剛出門就被無良的車夫騙走了僅有的路費,連去哪兒討要都不知道。 最后多虧一個路過的攤販大娘見她可憐,讓她搭了自己的騾車。 車里塞滿了要運的貨物,沒有多余的地方,所以蘇棲禾只能緊貼著門而站,每次車子顛簸,都要擔心貨物砸到頭上。 她就這樣站在簡陋擁擠的車里,走著最泥濘不平的路,身無半點錢財?shù)剡M了京城。 好在這一次蘇棲禾長了教訓,按照記憶找到車夫們集中攬活的小店, 挑了一個看起來很老實的壯漢, 問他如果是騾車的話,到彬州需要多久。 壯漢看了她一眼:“四天?!?/br> “好, 那如果是到下馬坡呢?” 他這次沉默得久了一些, “......不到三天。” 蘇棲禾說的是彬州與京城中間的一個地名。 之所以叫“下馬坡”, 是因為從京城到那兒全是一馬平川的好路,但過了那條坡之后,剩下的道路遍布碎石黃土,坎坷不平,不僅走不快, 而且稍有不慎就會人仰馬翻。 不僅耗時, 費用也貴。 所以蘇棲禾打算只坐車到下馬坡, 然后自己走回彬州,只要勤快一些,走上兩天,也就到家了,還能省點錢。 很久沒有見到母親了,她迫切地想要回去,走兩天路不算什么。 在兩人討價還價的時候,從店外面進來另一個人,看著像街溜子,手拿酒壺,臉上還有一道猙獰的刀疤。 刀疤男晃晃悠悠地走進來,環(huán)視一圈,看見蘇棲禾之后挑了挑眉,臉色驟變,站在她背后給壯漢車夫連使幾個眼色,示意他過來,兩人咬了一陣耳朵。 一晚上變故太多,她心里裝著太多東西,沒有注意到他們變化的眼神。 等車夫回來后掏錢上車,還沒坐定,突然就被人從身后摜倒在地,連一聲尖叫都沒發(fā)出來。 刀疤男反剪住幾個重要關(guān)節(jié),然后掏出繩子綁得嚴嚴實實,擒拿的動作非常熟練。 蘇棲禾忍著疼,瞪大了眼睛,心想自己在京城無怨無仇,看起來也不是有錢付贖金的人,為什么會被綁。 只見車夫問刀疤男:“這小丫頭真的是王爺?shù)娜???/br> 他回答:“千真萬確!我之前在刑堂上見過,就是蘇棲禾。別的不說,《金縷曲》你應(yīng)該聽過吧?就是她給秦王寫的?!?/br> 原來刀疤男曾經(jīng)是刑部的一個小堂役,因為私下收受賄賂、倒賣內(nèi)部消息而被趙鎮(zhèn)瀾革了職,現(xiàn)在終日在街上游蕩,用過去的門路換點小錢。 “聽說這小姑娘不僅是御用文人,還是王爺?shù)慕?臠呢?!?/br> 他拍了拍她的臉,滿意地看到她瞳孔縮了一下。 “我和梅學士府上的幾個小廝有些交情,待我去傳個話,問問他們要不要?!?/br> 他臨走前又瞥了一眼蘇棲禾,陰惻惻地笑了:“梅蘭臣獲罪后,梅家肯定恨死你了,對吧?” 想明白了,她本人或許無怨無仇,但江尋澈昔日的對手應(yīng)該很愿意報復(fù)在她身上。 原來是這樣啊...... 蘇棲禾被直挺挺地綁在簡陋的車里,睫毛抖了抖。 這個車廂只有薄薄一層木板,完全抵御不了秋夜的寒涼,而那兩個綁架犯也沒有體貼到給她蓋件衣服,任由她凍得發(fā)抖,唇色慘白。 如果沒有被認出來,如果她不曾拋頭露面、臭名遠揚,那么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奔向回家的路了。哪怕依舊寒冷,但好歹心是熱的。 這里沒有窗戶,一片漆黑,看不到外面的星月,更看不到遙遠的秦王府里的火光。 她低低嘆了一口氣,在寂靜無聲的夜里,聽起來有點像是嗚咽。 刀疤男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打通了關(guān)竅,收了不知幾兩銀子,把她扔進了梅家。 臨走前,他還拎起了蘇棲禾隨身帶著的那個包袱,以為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打開抖摟兩下,直接氣笑了。 “喂,你不是秦王手下的大才女嗎,怎么就兩件破衣服?” 他把衣服扯出來,翻來覆去檢查,到底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藏寶的暗兜,正失望地撇嘴,卻見女孩流下淚來,“求您了,不要拿走?!?/br> 這是母親親自為她做的。 大約三年前,娘的身體還沒有徹底惡化。 有一次,她從邊邊角角里設(shè)法擠出一點錢,親自量布裁衣,給女兒做了兩件新衣服。 當時她看著小姑娘換上新衣,溫柔地撫摸著女兒的脊背,眉眼含笑,說咱們棲禾真好看。 后來病情嚴重,她終日纏綿床榻,全身無力,也就沒再做過了。 蘇棲禾遠走他鄉(xiāng)的時候,只帶了這兩件母親親手縫制的衣服,就好像將娘始終帶在身邊一樣。 想家的時候摸了摸布料,還能回憶起母親的溫度。 “求您了?!彼俅握f。 刀疤男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東西布料粗糙,款式過時,在彬州那種小地方還好,在京城基本買不上什么價錢。 他將它握在手里,獰笑道:“這玩意,對你很重要?” 越是重要,越勾起了他的破壞欲。 蘇棲禾心里清楚,但已經(jīng)無力回天,眼睜睜看著他用力撕扯起來。 碎布條散落在面前,像沉沉落地的楊絮。 梅蘭臣被奪職流放后,梅家也一夜衰落,原本依附他們的幾房親戚都趕緊撇清了關(guān)系。 現(xiàn)在偌大的府宅中,大多房間都已荒涼,只剩大小姐梅迎雪的院落還強撐著維持過去的體面。 這位大小姐原本是江翊澤說定的正牌太子妃,等著將來一路做到皇后的。 誰知一朝變天,父親流放,未婚夫終生囚禁,太子黨敗得一塌糊涂,她自己也沒了去處。 幾兩銀子買下蘇棲禾,是懷著跟秦王談判的打算。 她覺得這小姑娘立過大功,失蹤之后,江尋澈肯定會焦急地找過來,這樣自己可以爭取一點籌碼。 但把女孩扔在地牢里過了兩日,秦王府里依舊毫無動靜,沒人出來尋找。 梅迎雪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怎么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 蘇棲禾坐在囚牢的茅草上,雙手抱膝,低著頭,什么都沒說。 她這幾日總是夢到故鄉(xiāng)和母親。 與現(xiàn)實中的陰冷不同,夢境里她能感受到娘溫熱的手掌,柔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