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未央宮(八)
第二日,她身上左右覺得不對勁,可是又對這種感覺極為陌生,只記得昨天竟然看到了解清澤,但是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卻記不太清。她思前想后,只能猜測著許是她身體太虛弱了,畢竟這還是她第一次經(jīng)歷月事。 她胸口的傷倒是好了很多,輕微的觸碰也感覺不到疼了。腹中也松快了不少,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熬過最難熬的那幾日了吧。 她正這樣想著,外間珠簾輕動,一個端莊的身影款款走進(jìn)來,身后又跟著紅珠隨侍。 她心下了然,此人定是那位照顧了她一整夜的華珍夫人,當(dāng)下就要起身對她行禮。 “姑娘快快躺下,你我之間,用不著這些虛禮。”這位華珍夫人看起來是個慈眉善目的貴婦人,通身的柔和氣質(zhì)。她半躺著,端著手臂重重向下磕去,誠懇道,“多謝夫人衣不解帶地照顧我,只是,容翠無以為報?!?/br> “這又有什么的?!蹦俏蝗A珍夫人坐在床榻旁,對她笑了笑,紅珠又極有眼色地在她身后塞了靠枕,她又道,“姑娘比我家小女兒還要小兩歲,我見了你也心生憐惜,也不必你誠惶誠恐地報答些什么?!?/br> 她有些羞怯地垂下眼去,第一次不知如何得體地感謝這份好意,“不論如何,容翠都真心感激夫人?!?/br> “不過舉手之勞罷了?!蹦侨A珍夫人又柔聲道,“姑娘看著瘦弱,又獨居在這深宮之中,身邊定是沒有貼心人照顧。那日我聽太醫(yī)回報,就知許多事定是無人替你上心,所以今日特地向我家老爺和殿下請了命,來幫你cao辦一系列事項,姑娘可莫要嫌我麻煩?!?/br> “怎么會……”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乖巧道,“一切但憑夫人做主?!?/br> 那華珍夫人滿意地點點頭,便命人將東西全都一件件抬了進(jìn)來。 她在一頭霧水中聽著幾個丫鬟給她介紹箱子里的東西,又慢慢才明白過來。原來太醫(yī)那天和華珍夫人說她氣血不足,又有些什么虛勞之癥,兼之聽了紅珠的匯報后,她便去準(zhǔn)備了一系列物件,要里里外外的將她調(diào)養(yǎng)一遍。 華珍夫人給她定了極為詳細(xì)的規(guī)矩,每日要如何沐浴,又要吃多少種補品,聽得她有些頭昏腦漲。 “無妨,我也知一下子做起來,你肯定有些摸不著邊際。”華珍夫人又道,話語中隱隱好像有些興奮,“我的女兒們都已出閣,也是許久未曾體會過這種日子了。” “殿下說你不喜被打擾,我便命紅珠每日按著時辰帶人前來,你可不要嫌麻煩。畢竟女兒家的身子,又是在這寒冬臘月中,若是落下了病根,反倒不美?!?/br> 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左右擰不過華珍夫人,便道,“好的,一切聽夫人安排?!?/br> 送走華珍夫人后,她又在床上窩了兩日,這兩日不見鬼魂出來,叫她也不作答。她這幾日也并未再見到過解清澤,多少有些擔(dān)憂鬼魂,便起身去前殿找他。 她也是出門后,才覺得宮里有了什么不一樣的地方。這幾日未曾下雪,路面都被宮人們仔細(xì)地清掃了出來,一路上不少人正在忙活著,好像是要將這宮里上下裝點一新。 不知是不是侍衛(wèi)們已經(jīng)認(rèn)識她了,直至她走入殿內(nèi),也無人來攔她,解清澤好像還是老樣子,在偏閣中寫些什么。他身旁放著通紅的炭盆,炭盆后面的門都大敞著,能看見外面的庭院和雪景。 她剛走近,解清澤便抬眸去看她,似是有些微微驚訝她的到訪。 “殿下。”她低頭對他行禮,又道,“殿下的身體可好些了?” 憶起那天好像在床邊看到了解清澤,可心里總覺得似夢非夢,也不知解清澤是何時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身體可還有異樣。 倒是讓她意外,盯著她看了一陣子后,解清澤很給面子地對她道,“孤已無大礙,倒是你,外頭天寒,怎么突然過來了?” “殿下,我已經(jīng)很久沒看見婆婆了?!彼驹谄w的門外,一點點將袖子撈起,讓他看自己胳膊上的鐲子,“叫婆婆也不應(yīng),殿下,婆婆可有什么事嗎?” “你過來,孤看一下?!?/br> “可,我也不知道身上這件披風(fēng)是什么毛做的,還是不要離殿下太近了?!?/br> “無妨,你過來,外頭太冷?!?/br> “哦?!彼c點頭,忐忑不安地走到解清澤的長案前坐下。 “手伸出來?!?/br> 她以為解清澤要看鐲子,急忙伸手遞給他,但是解清澤卻突然將她的手翻過來,放平,然后扣在她的腕上。 “殿,殿下?” “你這身子,孤自認(rèn)也沒虧待過你,怎么能虛弱成這樣?”他松開她的手,又抬頭問。 “可,可我也沒覺得我很虛弱……” “那你的意思是,孤誤診?” “不是,我也沒這樣說……”她局促不安地挪動了下身子,“殿下,婆婆呢,婆婆到底如何了?” “阿鳶比你好得多。”解清澤低下頭去,一面寫著什么,一面繼續(xù)道,“但她是魂體,生性寒涼,應(yīng)該是怕影響了你,才選擇在玄玉中沉睡。” “噢,原來如此?!彼c點頭,和解清澤討論這些事,好像有些難為情。 “那,我就不打擾殿下了?!彼鷣y地行了禮,起身就要離開。 “孤聽聞華珍命紅珠等人照看你?!彼蝗宦牭缴砗笕诉@樣道。 “嗯,嗯……”她停下要離開的腳步,略為忐忑地回頭道,“華珍夫人說,太醫(yī)說我......氣血不足,所以夫人又說,要替我調(diào)養(yǎng)。”她試圖回憶了那天她們說的什么什么之癥,但記不起來了。 她又有些疑惑,“這些小事也需殿下過問嗎?!?/br> 解清澤拿著奏章的手似是停了片刻,抬頭閑閑地看她一眼,“怎么,孤的地方,突然進(jìn)來幾個人,孤不該過問嗎?” “也不是……”她低下頭,“殿下說怎么樣就怎么樣。” 解清澤又偏著頭看了她兩眼,倒也沒和她計較,又低下頭看著手里的奏章道,“有華珍照顧你,自然也不錯?!?/br> “華珍夫人金尊玉貴,怎么就敢時常勞煩她呢……”她低下頭小聲嘟囔,又抬起頭道,“殿下,我能走了嗎?” 解清澤卻在微微擰著眉打量她,但又似乎不與她計較,“你這是嘟囔什么呢,華珍來照顧你都不行嗎?” 她心里默默嘆了口氣,立刻將頭搖成撥浪鼓,“不是的,夫人來照顧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殿下,我能走了嗎?” 解清澤合上了手里的奏章,若有所思地瞇著眼睛盯著她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被他看得古怪,又連忙道,“哦,我前幾日好像在醒來時看到殿下了,殿下是何時醒的,可曾去看過我?” “去了。”解清澤又拿起筆,“你的架子倒是大,勞動孤親自去看你,還當(dāng)著孤的面又睡過去?!?/br> “不應(yīng)該啊?!彼欀妓妓髁艘魂?,只好道,“都是我的錯,殿下,你下次來看我,我定誠惶誠恐地向殿下道謝?!?/br> 不知這句話又哪里愉悅到了解清澤,他看著奏章,皺著眉笑了一聲,卻看都沒看她一眼。 “殿下再見。”她又匆匆行了一禮,直接就向外跑去,偏閣的門卻直直在她眼前關(guān)上。 她匪夷所思地扭過頭去看解清澤,他撂了筆,拂去手指上蜷曲的白光,然后指著身旁大開的門輕描淡寫道,“孤冷了,把門關(guān)上?!?/br> 她深吸了口氣,沉默地走過去,將一扇扇大開的門合上,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吹得她又打了個寒顫,腹中也升騰起一些不適來。 “殿下,這下我能回去了嗎?”她聲音悶悶的,這下是真的有些累了。 解清澤突然又對她招手,“過我這邊來?!?/br> 這次是那個靠近炭盆的地方,她不情不愿地走過去,卻發(fā)現(xiàn)不知為何,原來那里鋪了能躺下的褥子,還有厚厚的絨毯。 “把鞋脫了,上來?!?/br> 她有些茫然,但是服從解清澤好像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般,乖乖照做了。 走到解清澤的案旁才發(fā)現(xiàn),這邊的腳底竟也是暖的。 她小心翼翼地跪坐在解清澤身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卻看他解開了她的披風(fēng),又道,“躺下?!?/br> 他示意她躺在褥子上,她局促道,“我,我不想躺在這里?!?/br> 解清澤精致的眉眼里含了她看不懂的危險笑意,“哦?你不躺在這里,我就罰你去雪地里面跪著?!?/br> 她一時無言以對,索性真的躺下了,解清澤又給她蓋上了在炭盆旁邊烤得熱滾滾的絨毯。 剛剛的不適一掃而空,她迷茫地看著頭頂上的人,“殿下,為什么要這樣做……” “因為孤今日無聊?!彼幻嬲f著,一面將她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幾乎是同時,滾滾睡意襲來,她無暇再去想解清澤的古怪,沉沉地在他身旁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