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娜剛睜開雙眼，還來不及把阿斯蒙德摸她臉頰的手打掉，下一秒，有人敲響房門。

    她立刻換上尋常嚴(yán)肅表情，冷聲道，“誰?。俊?/br>
    “今天是圣靈降臨日，需要您代主游行?！泵防穆曇魪姆块g外傳來。

    隔著厚重的木門，聽上去悶悶的。

    讓娜立即起身，不顧枕邊人。任由嬤嬤們于她臉上涂脂抹粉，她嗆了兩下，嬤嬤急急忙忙遞上水來。

    比起加封儀式的細(xì)致，這一回按照她的想法，該從簡的從簡，倒是沒有折騰太久。

    她步行到馬車前，執(zhí)政官先生從身側(cè)扶她上馬。沒有人注意到執(zhí)政官從哪里出現(xiàn)，好像憑空而來。

    “謝謝?！彼诚蛩?。夲伩首髮站：p o18 ma. 

    男人絲毫沒有看懂她的臉色，跟上馬車。

    這是專門為巡游做的馬車，兩側(cè)窗戶開得極大，方便她與民眾互動。

    讓娜瞪了身邊坐著的男人一眼，他佯裝看不見。

    她小聲道，“別亂動啊?！?/br>
    阿斯蒙德眨了眨眼，語氣里居然有幾分無辜，“我還沒亂動?！?/br>
    馬車輪轂開始滾動，她端的一副冷肅漠然模樣，時而嘴唇微勾，便會引得眾人歡呼。

    “多么可悲。”阿斯蒙德瞥向在馬車邊跪拜的人們。

    他知道神不在意他們，神最在意的是自己的統(tǒng)治。

    “不是的，”讓娜垂眸，她理解他們，“有些人活著需要信仰。沒有信仰，他們會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

    “生命的意義，多么好的思考題，”阿斯蒙德聲音放得很輕，正好只有她能聽見，“最愚蠢的人才會在答卷上填信仰。”

    “阿斯蒙德，偷著罵我呢？”讓娜忍住動手的沖動。

    “別動氣，你先看那邊。”阿斯蒙德眼皮微抬，目光落在遠(yuǎn)處左側(cè)。

    她抬眼看去，人群中間有一位少年，穿著粗布麻衣，胸口鼓鼓囊囊，不知道藏了什么。

    他面色驚惶恐懼，身旁一小點動靜都會嚇?biāo)惶?。這個年紀(jì)的男孩不通事理，顯然是被鼓動的。

    “刺殺？”她神色微變。

    沒想到如此明晃晃的刺殺會落在她這里。

    她沒有得罪過民眾，除了……除了東邊那一伙人，一貫看她不順眼。

    讓娜頓時捋清楚少年的來頭，只是她不明白，少年看起來是本地裝束，那些人怎么說服的他呢？

    不等她考慮清楚，阿斯蒙德企圖先一步行動。讓娜忙攔住他，“不用?！?/br>
    少年明顯還在猶豫，如果他不露出刀鋒，圣靈降臨日這天，她不想鬧出什么不好的動靜。

    馬車緩慢駛過少年，她當(dāng)少年放棄行動，緩緩閉目，疲憊地偷偷動了動腿。

    不想少年突然一躍而起，跳上馬車爬進(jìn)馬車邊架，車外響起一眾驚呼，動作太快，周邊守衛(wèi)來不及反應(yīng)。少年從胸口包裹里掏出尖利匕首，直指向她。

    睜眼時，匕首已經(jīng)刺了過來，她來不及做其他的，只得用地獄之刺將少年貫穿。

    白刺通天連帶馬車通天貫穿，少年臉色震驚，手捂住疼痛的地方。鮮血四溢，飛濺她臉頰。

    她看到少年嘴唇翕動，用最后的力氣喊了一句“mama”。

    濺到她臉頰的血液尚還溫?zé)?，鮮紅的液體往下流。

    人群吵吵嚷嚷，奧菲利亞反應(yīng)最快，她尖叫道，“圣讓娜修女果然有神護(hù)佑，上主顯靈。”

    方才還不知道說些什么的民眾們個個跪下，喊“圣主顯靈”與“上主保佑”的聲音此起彼伏。

    艾瑞卡急急忙忙扶她下馬車，提妮慌慌張張為她擦血跡。讓娜表情不變，任由她們扶自己上新馬車。

    巡游暫停，梅拉接替讓娜做接下來的儀式與彌撒。醫(yī)生來看過，說只是驚懼過度，需要修養(yǎng)。

    阿斯蒙德遣散仆從。為她拆下頭上珠寶與兜帽。

    讓娜怔怔地看著阿斯蒙德，方才好似還在大街上，下一刻就回到臥室，換上了干凈睡裙。

    “阿斯蒙德，哥哥死的時候，是不是就像現(xiàn)在這樣？”她愣愣地看著他。

    她沒有眼見德里克的刺殺，她不知道。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想，去猜測。

    “不是，”他安撫她，手指輕緩地為她按腦側(cè)，將她繃緊的神經(jīng)揉散，“德里克有勇氣也有謀略……你還好嗎？”

    “為什么他會像哥哥那樣刺殺我，他是活不下去了嗎？我……成了利維公爵那樣的人嗎？”讓娜喃喃道。

    “讓娜  ·  卡薩特，”阿斯蒙德貼近她眼前，使她眼里只有他，“你如果如此輕易就會被擊倒，那么這場政治游戲我們就玩到這里?！?/br>
    “我并沒有被擊倒……我只是，恐懼。”她抬眼看他，她害怕走到高處時，會陷入無法拒絕的政治漩渦，還有那些兩難的決策……她承不住那些。

    “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很清楚你要面對什么，讓娜  ·  卡薩特，到今天才開始恐懼嗎？”阿斯蒙德調(diào)笑著說。

    “我……我不知道。”

    阿斯蒙德哄著她睡下，她現(xiàn)在心亂，多睡會兒也好。

    等她迷迷糊糊睡醒，阿斯蒙德仍舊躺在她身旁，摟著她的肩膀。使她蜷縮進(jìn)他懷中。

    “看看這個?！卑⑺姑傻逻f給她一份文件。

    讓娜翻開文件，是梅拉的一份調(diào)查報告，原來那去世的少年是城外農(nóng)戶家的次子，他父親收了貴族的錢，讓他去刺殺圣女。

    平平無奇的一份報告，關(guān)于那位貴族是誰，她們還在查。

    讓娜有點疲憊地嘆了口氣。

    與她想得沒什么區(qū)別，上層打架，死的卻是底層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人。她不是害怕，而是疲憊。

    “你說得對，阿斯蒙德，”她把文件遞回給他，“挾勢弄權(quán)的統(tǒng)治游戲的確無趣?！?/br>
    他眸子彎彎，像是早已料到她會這樣想。

    “也夠了，”她聲音輕輕，“我想撫養(yǎng)一個小孩，讓她坐我的位置。”

    “再之后，阿斯蒙德，我想知道海的邊界是什么樣的。等做完所有事，你陪我去吧?！?/br>
    “好?！卑⑺姑傻聦⑸倥^發(fā)捋順，吻了吻她的發(fā)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