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蓮 第48節(jié)
現在明顯就是他不太高興,并且瀕臨發(fā)作的時候。 偏偏澹臺叡這時候卻犯了倔,梗著脖子在蘭御面前一言不發(fā)。 “呵,以前倒沒發(fā)覺你竟還挺有骨氣?!碧m御抬了抬下巴,似是贊賞,實為嘲諷道。 話音還沒落下,鋒利的靈氣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的扇在了澹臺叡那張俊美的臉上。 澹臺叡哼都沒哼一聲就被扇的口角撕裂,非常慘烈的重重摔倒在一旁。 他張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捂著胸膛幾乎喘不過氣來,卻仍抿緊了嘴巴,一言不發(fā)。 蘭御還從沒見過他這么不識好歹的樣子,也沒見過這么急著找死的人,他脾氣想來極壞,此時不禁氣急反笑:“好!如今不開口,以后也不用開口了!” 眼看著蘭御的雙眸瞇起,周遭的靈氣也漸漸開始激蕩,澹臺翼不能眼看著弟弟為了這點兒女情長的事自尋死路,他連忙硬著頭皮插言道:“蘭尊,請您息怒,阿叡這些天神思不屬,并非有意冒犯您……” 他猶豫了一下,見上首的仙尊那冰冷的怒意明沒有絲毫消減的意思,還是把答應幫忙隱瞞的事說了:“這事實在與元蓮仙尊無關,是阿叡遇上了個黃毛丫頭……他年紀小經歷的少,這才容易陷進去,您問我就是,我都清楚……” 澹臺叡這時候倒是反應的快了,他猛地抬頭怒視著澹臺翼:“澹臺翼!” “你閉嘴!”澹臺翼怒斥了一聲:“找死也不用當著我的面!” 蘭御罕見的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向來喜怒無常,變臉比翻書都快,此時聽說跟元蓮沒有關系,就也不急著殺人了,往后一仰,換了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說來聽聽?!?/br> 澹臺翼頓了一下,他不敢在蘭御面前胡說八道,甚至連添油加醋也不敢,他回憶了關于那個女孩子與澹臺叡的故事,這才將原委一五一十的細細道來。 * 那其實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當時澹臺叡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公子哥兒,蘭御仙尊剛剛晉升尊位,作為他的血裔,澹臺叡的身份水漲船高,到哪里都有一群人像是眾星捧月一般奉承。 他過了好一段醉生夢死,肆意妄為的日子,但是時間久了,就有些無聊了。 有那么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他和一群狐朋狗友一起去禁魔窟周邊的城鎮(zhèn)中游玩,在極端無聊,百無聊賴之下,遇到了一個女孩子。 這女孩子是個孤女,沒有姓,只有個的名字,就叫做“姣姣”。 少女無父無母又無權無勢,是靠著鄰居們的救助長到快二十歲,資質也不高,好不容易才磕磕絆絆的修煉到最低階的煉精期,平日里就靠倒換些靈米仙草來維生。 但即使如此,這女孩在這城中也十分有名,只因她人如其名,長得十分漂亮,用一句稍微夸張俗套的話來形容,就是“荊釵布衣,不掩國色”。 也幸好這小城距離禁魔窟不遠不近,城中沒有什么高門顯貴,風氣也比較清明,不然這種美貌對于一個沒有絲毫依仗的女孩子來說,并不是什么好 事。 但饒是如此,仍然有許多浪蕩子弟有意無意的前去招惹她,弄得她十分心煩。 澹臺叡的狐朋狗友中就是覬覦這美色的人之一。 因為姣姣是個踏踏實實的好姑娘,一心修煉,順便把日子過好,對這些不靠譜的追求者想來不假辭色,所以這位“狐朋”就起了一點壞心,想要捉弄人家,就極力攛掇澹臺叡去招惹人家。 他為了引起澹臺叡的興趣,還故意聯合了其他幾個人跟澹臺叡打賭,說是篤定他沒辦法追求到這個眼高于頂的小村姑。 別看澹臺叡長了一副聰明相,他其實人有些單純,也沒什么心眼兒,很輕易的就被激到了。 接下來就順理成章,一出經典的英雄救美,澹臺叡假扮做一個落魄俊美的凝氣期散修,順利的與姣姣相識了。 他的日子實在是無聊,便也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三天兩頭的去與姣姣偶遇,沒用多長時間就與這小美人熟識了。 而姣姣再怎么聰明理智,也只是個沒見過世面,有生活單調的小女孩——她這個年紀,在神界就只能說是人生剛剛起步的少年人,面對著生了一張好看的臉,舉止溫和雅致的翩翩公子,也無法做到心如止水。 這場賭約最終是澹臺叡贏得徹徹底底。 姣姣愛上了他。 但另一方面,這段感情也是相互的。 姣姣是個堅韌聰明又樸素勤勞的漂亮女孩子,一旦動了心,就認認真真的追求他,直言想要跟他結為道侶,若他愿意,兩人就一同養(yǎng)家一同修煉,今后同甘共苦不離不棄。 澹臺叡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她待人真誠,對于愛意的表達十分熱情勇敢,一旦喜歡上了他,就拿出十二分、毫不保留的愛意去對待他。 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澹臺叡漸漸忘記了自己的目的,開始認真的對姣姣好,兩個人相伴逛仙市一起闖秘境,相處的就像是一對實實在在的愛侶。 在姣姣眼中,就是她找到了可以相伴終身的伴侶,兩人就在這小城中定居,即將踏踏實實的經營自己的小日子,她從沒想過,這段看似完美的感情,起源是一場再虛偽不過的欺騙。 若是故事到這里,只要澹臺叡真的沉下心來想明白自己的感情,那也并非不可 挽回,就算姣姣知道了他的欺騙,只要得到真誠的坦白和道歉,以她的性格,賭上幾天氣,照樣會原諒愛人。 但是澹臺叡卻沒有這樣好。 他傲慢嬌氣慣了,即使心知自己是真心喜歡姣姣的,在面對朋友們調侃嘲笑和不可置信的表情時,仍舊不愿意承認,自己愛上了一個平凡普通的煉精期小女孩。 那個攛掇他接近姣姣的人看出了不對,轉頭就把澹臺叡這段時間的經歷透露給了澹臺翼。 澹臺翼趕過去的時候,正好瞧見自家錦衣玉食,天之驕子的弟弟壓制修為,打扮的跟個農夫似的圍著一個女人團團轉。 他一瞬間勃然大怒,但是但在看清楚姣姣的臉時嗎,卻又立即冷靜了下來,他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這個女孩子美的并不常見的臉,思索了許久,又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兩人的相處,這才悄無聲息的離去了。 待到澹臺叡回去的時候,將他叫來身邊,直言不諱地質問他:“你是認真的嗎?堂堂仙尊后裔,要娶個村姑當做道侶?” 澹臺叡沒想到自己的事被堂兄知道了,他一瞬間臉皮漲的通紅,下意識的反駁道:“誰說我是認真的,那不過是閑的沒事,打發(fā)時間罷了!” 澹臺翼定定的看了他半晌,這才慢慢的說:“那就好,不然,我會當你是瘋魔了,天底下什么美人不好找,你要是貪新鮮要納侍妾也就罷了,你一個合道期的修士,娶個煉精期的村姑當道侶?怕是要把澹臺氏的臉都丟光了!” 澹臺叡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陰晴不定半天之后才道:“你想多了……” 澹臺翼反復確認,見他一口咬定只是玩玩,也就信了這話,這是才把他的打算說了出來:“既然你并沒有動真情,那我就直說了——這女孩身上是有利可圖的,不知道你肯不肯割愛?!?/br> 澹臺叡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他問:“什么意思?” “你我雖與蘭尊血脈相連,但是那些什么尊貴親近之類的話都是外人胡猜的,你也知道,我們在蘭尊眼中不值一提,明明他手指縫里露出丁點資源就夠我們用的,卻從不見他記得,我隨侍在蘭尊身邊,還不如顏若菡那賤人有臉面?!?/br> 澹臺叡有些不解:“可是,這跟姣姣有什么關系?” 澹臺翼知道堂弟心大,但是卻不想他竟然連這都沒看出來:“你沒發(fā)覺你那個小情人跟顏若菡生的很是有幾分相似么?” “……你說什么?”澹臺叡并不像澹臺翼一樣在禁魔窟久居,也當然沒見先祖的愛妾幾次,他完全沒有察覺。 話到這份上,澹臺翼終于圖窮匕見,直截了當道:“你也知道顏若菡是為了能這樣得意……你那個小村姑若是能入蘭尊的眼,我自然受用不盡?!?/br> 澹臺叡也不笨,他登時如遭雷擊:“你、你是說……要我把姣姣送給蘭尊?” “只是試一試而已。”澹臺翼強調:“要是真成了,她自己也是三生有幸……蘭尊還不一定能看得上呢?!?/br> “不可能!”澹臺叡下意識的回絕:“姣姣不會愿意的!” 澹臺翼皺了皺眉:“怎么會不愿意?那可是蘭御仙尊啊!想要這機緣的人從萬魔窟能排到不周山……還是說……”他狐疑道:“是你不愿意?” 澹臺翼再一次確認道:“是你自己說對她只是玩玩,并不是當真的,你確定是這樣沒錯吧?” “……當然是,”澹臺叡風流俊美的臉不知不覺變得煞白,但他仍不肯承認心意,只是重復道:“……我覺得姣姣不會同意的。” “你連個小丫頭都對付不了嗎?”澹臺翼道:“你哄兩句,把利害關系講清楚,她會愿意的。” 澹臺翼見堂弟不再說話,便轉頭吩咐人把姣姣帶回了禁魔窟。 他的手下自然不是善茬,說是“帶回”,其實就是打暈了綁回來,隨意找了個屋子將人關了起來,也沒想著給水飯。 姣姣不過是煉精期,遠不到能辟谷的修為,她莫名其妙的被綁到了陌生的地方,又硬生生的餓了兩天,差點死在里面,等到澹臺翼派人傳話給她時,她已經沒了半條命。 禁魔窟、蘭御仙尊,這一切的一切對于姣姣這樣的女孩子來說太遙遠了,遠的就像是天邊的事,她一開始只是認為遇到了魔修,要抓人來煉器煉丹,絕沒有自己的遭遇和澹臺叡聯系在一起,在掙扎著自救的同時,心里還在擔心愛人也遭遇危險。 所以,當氣勢非凡,貴氣逼人的澹臺翼站在她面前,言簡意賅的把希望她做的事說出口事,姣姣還以為自己在做噩夢。 姣姣問道:“你說劉叡是誰?” “本座的堂弟,蘭御仙尊的血裔,澹臺叡?!卞E_翼道。 姣姣確實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子,心里一團亂麻,卻也在極力維持冷靜:“你讓劉叡來見我,我要聽他親口說自己是誰,還有……他要我去干什么。” 澹臺翼見她不見棺材不落淚,當即挑眉一下:“是信不過我?你一個小小的煉精期毛丫頭,說實話,要不是這張臉,連與我對話的資格都沒有,有什么值得我哄騙的資格?” 說罷也不多言,干脆的叫人把澹臺叡請了過來。 一對情人毫無準備的見面了。 姣姣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眼前的愛人并非她人假扮,她的心登時沉了下去,卻仍不肯死心,她定定的看著他,一字一頓問道:‘劉叡,我要你親口跟我說,你要我去做什么?“! 第60章 澹臺叡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這是姣姣從未在愛人的臉上見到過的表情。 她咬著牙強自忍耐恐懼,與如此陌生的澹臺叡四目相對:“他說的,是真的嗎?” 澹臺叡沒有明確的回答這個問題,他的目光至少有一瞬間是閃躲的,只是當著澹臺翼的面,他只得仰著頭,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硬著頭皮道:“……姣姣,這件事,對你來說也是一種機遇。” 姣姣瞬間有種如遭雷擊的感覺,不知不覺中只覺得眼前模糊一片,伸手碰了碰臉頰,才發(fā)現臉上已經滿是淚水了。 澹臺叡心里發(fā)疼,他張了張嘴,卻也知道此時說什么都沒用,終于,踟躕了好半天之后,他慢慢道:“你自己想想清楚吧?!?/br> 澹臺翼就是見不得他這個樣子,待將姣姣帶下去,兄弟兩個單獨相處時,他不禁對著澹臺叡冷笑道:“怎么,難道動了真情不成?做出這一副矯情樣子來?” “誰說的!”澹臺叡反駁了一句,接著才放緩了聲音道:“兄長,她到底跟了我一場,再說了,這種事……總要她自己愿意才好有下文,我們……也不好強逼她……” 澹臺翼道:“這就不用你cao心了,我自有法子叫她心甘情愿?!?/br> 至于到底是什么手段,就看姣姣自己的配合程度了。 實在不配合,抹去靈智重新植入記憶也不是不行,反正蘭尊想要的也就是這一張臉。 要說澹臺叡是發(fā)自內心的想把姣姣送人嗎?那必然不是,他只是在兄長的逼迫詢問下下意識地否認自己的感情,實際上他喜愛姣姣,確實是真心實意,沒有任何虛偽的。 他一時沒想清楚,也在潛意識里沒有意識到這事的嚴重性,只想要把這事混過去,待他想明白了,十有八九就要反悔,倒時候也必定是要想法子把姣姣救出來的。 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以為他只是玩一玩、沒有付出真心的堂兄卻沒那個耐心等他想明白。 姣姣也等不了。 她自小無父無母、無兄無姐,萬般艱難長到這么大,唯一親近的人就是澹臺叡。 這不僅是她的愛人,也是她的同伴和親人,遭到這樣的人背叛和……徹頭徹尾的欺騙,對她的 傷害不亞于滅頂之災,加上澹臺翼的威脅,她認為之后的路,無非是“心甘情愿”地服侍蘭尊,和“無知無覺”地服侍蘭尊。 說不上哪個更悲慘些。 姣姣在世上了無牽掛,唯一的愛人還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她不禁覺得很累,萬念俱灰。 她不算勇敢,資質平庸,見識也淺薄,或許澹臺翼說她是個“村姑”并沒有錯,但是她好歹還有與生俱來的一點傲骨,這讓她無法忍辱負重,任人擺布。 就在澹臺叡好不容易,壓下羞恥心,鼓足勇氣要跟澹臺叡坦白他的情感時,被關起來的姣姣逆轉了全身經脈,燃燒靈氣,把自己燒成了一捧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