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白月光揣崽跑了 第42節(jié)
游蕭走過來,將臉帕遞給他:“成,今日我要幫周大哥做些事,白天可能不在,小紅也跟我一起,有風姨陪你我也放心。”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苗笙擦著臉,聽到這話手滯了一滯,心道就把我扔在別人家了是么? 游蕭看到他露出明顯舍不得的樣子,心里很是高興,笑道:“晚上陪你吃晚飯,如何?” “嘁,我就是問問,不需要你陪。”苗笙把帕子蒙回臉上,擋住失落的神情,不叫他看出端倪。 不知道游蕭要幫周靖做什么,陪他洗漱完就帶著平小紅匆匆離開,苗笙不好尋根究底,顯得自己太過關心,就咬牙什么都沒問,一個人吃了早飯。 沒吃兩口又開始惡心干嘔,吐完就不想吃了,便叫人把飯食給收拾了,一個人坐在床前發(fā)愣。 昨夜睡得不安穩(wěn),夢得也不好,本來以為自己要落胎,那孩兒會托夢來勸他,誰知道這幾天他竟從未夢過小孩,就連此前看到的腹內亮點也沒在夢見過。 或許是孩兒覺得我不要他,傷了心,不肯再與我相見? 苗笙胡思亂想了片刻,接著轉回頭勸自己別想這些,現(xiàn)在這就是個胎囊,算不得孩兒,不來相見倒也好,免得影響自己的決定。 一上午閑得無聊,也不知道萬里風什么時候過來找他,他便出了門,主動去找對方。 路上有杳溟宮的弟子引路,走到花園處,恰好遇上了要找的人。 “苗公子!”萬里風笑容滿面地跟他打招呼,“正要去找你,沒想到這么巧?!?/br> 苗笙向她拱手行了禮,扭頭看見花園池塘附近有個小亭子,便道:“不如我們去亭子里小坐?” “好??!”萬里風爽朗應道,又吩咐杳溟宮弟子送些茶水過來。 兩人在亭子里的石桌邊坐定,她笑瞇瞇地上下打量苗笙:“苗公子,你現(xiàn)在雖然氣色不算太好,但這狀態(tài)看上去比十年前可好多了?!?/br> “我十年前是什么樣?”苗笙好奇問道。 萬里風沒有遲疑,直言不諱:“有種身陷囹圄、 不得自由的痛苦,掙不脫逃不掉,時時總想自戕,覺得這樣可以一了百了?!?/br> 這種話游蕭從未跟自己說過,苗笙總算知道是為什么了。 只是聽到這個描述,他卻覺得跟現(xiàn)在的自己沒什么關系,仿佛那只是別人的故事。 “我那時身陷什么囹圄?”但他還是很想知道,“我開著自己的樂館,身為老板,又怎么會被束縛?” 萬里風怔了怔,眼底泛起一抹笑意:“當然是你不想開樂館,想開茶樓?!?/br> “這個我知道,可是什么讓我開不了茶樓?”苗笙追問道,“因為錢嗎?可是開一家茶樓,并不需要太多錢?!?/br> 只要不是喚笙樓那種的就行,那個確實費錢。 萬里風垂眸沉吟片刻:“那時我們與你不過是點頭之交,是阿閑跟你熟識,才借了你的地方,利用‘樂館’設局,執(zhí)行我們的任務。當時情況緊張,其實我們并沒有太多時間閑聊,因此對你的情況并不算熟悉。”她促狹地笑了笑,“而且你當時并不愛理人,咱們沒怎么打照面。” 這話術跟游蕭和卓應閑不能說非常相似,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如果這兩人都含混不清,苗笙還不至于起疑,但聽到萬里風說的也差不多,他就不免有些懷疑。 如果是真相,說法當然會一致,但是不知為何,他直覺上就覺得這些人有事瞞著自己。 不過,她與戴雁聲還有聶云漢都是出身“赤蚺”,曾是大曜邊防軍的特種小隊,專與敵軍細作打交道,頭腦靈活至極,反應敏捷,游蕭他們沒說的話,她同樣不會說。 說不說都沒關系,苗笙還是要試探:“風姐,害我昏迷的毒酒,是不是我自己飲下的?” 萬里風眼中瞬間閃過一抹愕然:“你怎么會這么想?” “既然我那時不得自由,又整日尋死覓活,若是遇上了毒酒,還不趕緊抓住這個機會?”苗笙淡淡笑道,“你別有負擔,或許蕭兒不讓你們說,怕我知道了難過,但實際上我現(xiàn)在什么感覺都沒有,那是我完全陌生的人生,就算知道,也不會影響我現(xiàn)在的心情。” 萬里風知道自己輕敵了,當年便十分睿智的苗公子,現(xiàn)在也不遑多讓,反而因為沒了那些情緒困擾,思路變得更加清晰。 果然不好糊弄。 “若是覺得那段人生與你沒關系,你又怎么會還踏上這段尋覓身世的路途呢?”她笑著反問道。 杳溟宮弟子已經送上了茶水,苗笙端起來啜飲一口,桃花眼笑得彎彎的:“就算沒關系,也總是我本人,失憶了記憶找不回來,找點存在過的痕跡,也算有個目標?!?/br> “我看不光是為這個?!比f里風也喝了口茶,沖他眨了眨右眼,“你是為躲避蕭兒吧?” 苗笙的耳朵瞬間紅了:“我實在是不該——” “別自責,蕭兒性子就是這樣,對誰好就是掏心掏肺,原本這世上他就只牽掛你一個,后來感情變成現(xiàn)在這樣,自然也是毫不保留,難免會令你有壓力?!?/br> 萬里風笑盈盈地說:“你還不知道吧,他小時候不服你管教,與你吵架,你說自己是他舅舅,他就得聽你的,他氣憤道,‘我不要當你外甥,我要當你男人’!這事兒傳我耳朵里,我差點沒笑厥過去。” 苗笙:“……” 這混小子怎么會有這種想法?他那個時候就知道什么是斷袖嗎?或者是聽說過? 雖然五歲時被賣到南風館,但他那會兒應當不懂這些,也記不住吧?又怎么會在八歲的時候說出這般驚世駭俗的話? 除非是耳濡目染。 那么他是在哪兒耳濡目染的? 那時他跟著我,應該身在樂館,樂館清雅,怎會讓他了解到這些? 莫非……那根本不是樂館? 萬里風見他先尷尬,又陷入思考,生怕是自己說多了讓他發(fā)覺什么蛛絲馬跡,于是便引開話題:“其實今天想找你聊一聊,主要是想說你落胎一事?!?/br> 雖然知道最終話題應當是這件事,但被人提起,苗笙不免還是神色一凜。 “別擔心,我不是勸你不要這么做,只是有些經驗想與你分享?!比f里風連忙道。 苗笙點點頭,掛起微笑:“在下洗耳恭聽。” “我是邊關棠舟府人士,十八歲嫁給一名軍戶為妻,誰知新婚沒多久,他便應征上了戰(zhàn)場,我懷孕五六個月的時候,接到了他戰(zhàn)死沙場的消息,因為悲傷過度,沒有保住胎兒,險些一尸兩命?!彼唵胃爬俗约旱哪嵌螒K痛經歷,言語間還泛著淡淡憂傷,“哪怕我與相公現(xiàn)在膝下已有一子,但這輩子我都會惦記著我那沒能出生的孩兒?!?/br> 苗笙修長手指下意識地捏緊了茶杯,指尖因為使勁而變得發(fā)白,但他還是努力維持著云淡風輕的表情,輕聲道:“風姐請節(jié)哀。只是我與你不同,你是意外落胎,我是自己不想要這個胎兒,我并沒有你那般有母性?!?/br> 萬里風知道他在用“母性”這個詞來逃避:“父性、母性只是托詞罷了,更重要的是責任?!?/br> 苗笙抿了抿唇,垂眸道:“你還說不是來勸我別這么做的?!?/br> “決定還是你來做,我只是要告訴你可能會付出的代價?!比f里風坦然道,“因為一旦落胎,就沒辦法再后悔了。” 苗笙沉默片刻,繼續(xù)道:“我知道代價是什么,心里的責問、這輩子都不會再有親生血脈,這些我都能接受。” “苗公子,除了逃離蕭兒,你出來尋找身世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萬里風顯然是個急性子,沒等他回答,便自問自答,“如果猜得沒錯,你不僅是想知道自己的出身,其實還想尋找家人,對不對?沉睡十年醒來,身邊全都是陌生人,他們雖然對你都很好,但沒有一個是你的血親,你想要尋找你真正的親人?!?/br> 苗笙雙手放在膝蓋上,聽到這話,不由緊緊攥緊了衣袍。 是啊,他想尋找自己的家人,不然也不會要去錦丘尋找苗氏族人。 “你腹中已有個上天安排的親人,為何你要放棄它,另尋那些早已不在乎你的家人?”萬里風的語氣聽起來顯得咄咄逼人。 苗笙心頭泛起火氣,怒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家人不在乎我?!” “如果他們在乎你的話,你當年就不會孤零零地在五陵渡晃蕩!” 萬里風不想傷害他,也不能透露一些真相,只能道:“蕭兒太疼你,寵你入骨,他不會跟你說這些,只會順著你,但總有人要跟你說?!彼咽掷锊璞畔拢值?,“女子落胎危險性極大,何況你一名男子,我相公還有謝大俠跟蕭兒討論過,他們都覺得,其實足月生產更安全些?!?/br> “在我看來,哪怕你把孩子生下來,再將它送走,托付可靠人家養(yǎng)大,也比你這樣倉促決定的好。” 萬里風說的全都擊中苗笙心坎,他一時間無言以對,只是落寞地坐在那里,頭腦一片凌亂。 “我能明白,你覺得身為男子,卻突然懷胎,好似很屈辱,讓你男不男女不女的,像個怪物?!比f里風的聲音柔和了許多,“可你應該想,這是別的男子都無法擁有的體驗,你為什么不能好好去感受呢?” “你不想別人帶著偏見去看你和孩子,就要自己先不帶偏見。拋去男女差別這種無聊的東西,去珍惜這個上天賜予你的親人?!?/br> 跟萬里風聊完,苗笙覺得自己像是被剝皮拆骨,心臟都被看透了,出了一身冷汗,回到小院里,三魂不見了七魄。 先是跑去將胃里的東西吐得一干二凈,連午飯都沒吃,就躺在床上昏睡過去。醒來時身上好受了些,卻還是沒有力氣,躺在廳房的躺椅上搖搖晃晃,一直發(fā)呆,腦子里回蕩著萬里風的話。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他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接著便是一句熟悉的呼喚:“笙兒!” 回頭看到游蕭,苗笙突然很想哭,不比不知道,游蕭真的是現(xiàn)在這個世上對他最好的人。 那個風姐好兇!又美又兇! “怎么了?看著氣色不太好。”游蕭蹲在他身旁,看著他灰敗的神情,“風姨跟你說什么了?” 苗笙搖搖頭:“沒說什么,是我今天反應大了些,吐了幾次,才不太舒服?!蓖问捦蝗粨牡纳裆B忙道,“現(xiàn)在好多了。” 游蕭給他號了脈,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大問題,也就放了心,溫聲問:“餓不餓?要吃晚飯嗎?” “不吃,沒什么胃口?!泵珞蠎脩玫卣f。 看著他那張快皺到一起去的小臉,游蕭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溫聲道:“不如我?guī)愠鋈マD轉,也透透氣?!?/br> “可是天都要黑了啊?!泵珞嫌袣鉄o力地向外望了望。 游蕭拽著他的手腕:“外面火燒云正美呢,走,我背你去?!?/br> “背著多不好看,我能走?!泵珞弦蚕肟椿馃?,順著他的力氣從搖椅上站了起來,但是腿一軟,撲到了人家懷里。 游蕭調侃地笑:“這叫能走?不背了,我抱著你去?!?/br> “別打橫抱!” 苗笙只來得及說出這么一句話,就被人箍著腰帶出了門,下一刻自己就在院墻上、樹梢頂跳了幾跳,落在了山頂一個奇怪的裝置前。 這東西乍看像個旗桿,高聳入云,但實際上是三根鐵棍,中間夾著一個類似車斗似的東西,看上去能裝四五個人。 “帶你感受一下這個?!庇问挶еM了那個“車斗”里,聲音中掩飾不住的興奮,“這是之前我?guī)椭艽蟾缱龅挠^景臺,升到最高處,能夠俯瞰山下景色?!?/br> 車斗里有一條長椅,苗笙坐在上邊,好奇地往四周張望:“這要怎么升上去?” “自然是機關?!?/br> 游蕭按下外側鐵棍上的一處機括,這個東西便發(fā)出熟悉的格楞楞的聲響,車斗被中間的“鐵棍”推著,開始慢慢上升。 苗笙驚訝地看著后面推他們的那根鐵棍,發(fā)現(xiàn)銜接處并不是焊死的,而是隨著車斗往上升,能靈活改變角度。 他興奮地望向前方,看眼前景色慢慢變幻,越過樹頂,看到了山那側的平川沃野、民宅市鎮(zhèn),更能看到天邊絢麗的、紅藍紫相交的火燒云。 沒過多久,這車斗升到了最高處,已經是垂直地聳立在了這裝置的頂端,眼前一片開闊,就像站在了昆侖之巔。 “好看嗎?”游蕭怕他害怕,緊緊摟住他的腰。 苗笙望著那盛大的景象,連連點頭:“好看,你今天就在忙這個?” “嗯,周大哥說許久未用了,讓我來看看,我修整了一下?!?/br> “就用去了一天?”苗笙不信,“小紅去哪兒了?” 游蕭抿唇微笑:“她在待命。稍等會兒,天馬上黑了?!?/br> 高處比較冷,游蕭脫下外袍蓋在苗笙身上。 日落總是快的,方才漫天飛霞很快被墨藍色的天空吞沒,點點星子在天幕上閃爍,看起來靜謐深遠,遠處的市鎮(zhèn)與村莊點起萬家燈火,顯得十分熱鬧,仿佛這世間沒有人孤單。 游蕭從懷中取出一只小鳥,遞到苗笙面前:“笙兒,你看看這個?!?/br> 那鳥做得十分逼真,像是一種山雀,身上羽毛是白色的,尾巴又黑又長,但身體還不如一只捶丸那么大,一雙黑豆眼炯炯有神,看起來非??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