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完衛(wèi)生間，又去折騰陽臺。

    碩果僅存的兩盆茉莉花被她反復(fù)調(diào)換位置，葉片噴得水漉漉才作罷。

    一口啃掉小半蘋果，辛怡呸呸兩口吐掉，皺著眉頭觀察果皮，上面有個牙印，裸露的果rou嚴(yán)重氧化，記憶里有這么一遭，好像是上次啃的，當(dāng)時沒留意，最后又被她丟進冰箱？

    可惜地將蘋果擲進垃圾桶，折騰的渾身微汗，她平靜下來，癟著嘴，欲哭無淚。

    慘。

    太慘了。

    甲胄并不能與她共情，不知道觸動哪根神經(jīng)，興奮地幾乎飛起，跳上沙發(fā)又刨又咬，布藝沙發(fā)經(jīng)不起折騰，很快留痕起毛。

    “甲胄，stop！否則你今天的風(fēng)干大鵪鶉就真的沒有了！”

    甲胄瘋瘋癲癲，避開辛怡揮過來的手臂，圍著她瘋狂跑圈。

    辛怡好幾次被甲胄撞到，六十斤的狗，跑起來的沖擊力可不是開玩笑，她就只能無助且可憐地抱緊自己。

    等甲胄跑累，沈熙如電話打過來，開口便帶著山呼般的怒意：“你看尹夢瑤朋友圈了嗎？你爸又給她們母女倆提了一輛車！大幾十萬的車啊，你學(xué)費他都給得不情不愿，結(jié)果眼睛都不眨一下，巴巴地給人家又是送房又是送車，你這個親生女兒到底算什么？”

    沈熙如好像比她這個當(dāng)事人還要憤怒。

    辛怡心底那點退意，被慍火推至高處，急墜時摔個粉碎。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被心灰意冷千錘百打成根根棘刺，扎在眉心，刺在心口。

    “……啾啾，你說話啊啾啾。沒事的，他們早晚要遭報應(yīng)，我們的復(fù)仇計劃不是正在進行嗎？你要把握住邢院長，狠狠挫傷李繼紅跟尹夢瑤那對母女的囂張氣焰?！?/br>
    辛怡遲疑地點頭，“對，我不會讓他們好過的?！?/br>
    邢則是邢院長又怎么樣，占個近水樓臺的便利而已。

    他的癖好奇怪一點也沒關(guān)系。

    “我不要緊的。”

    下樓遛狗，辛怡由內(nèi)到外都悶悶的，昂揚的心緒全部偃旗擱淺，大腦放空，什么也不去做，什么也不去想。

    甲胄正跟小伙伴們嬉戲，天氣有轉(zhuǎn)暖趨向，物業(yè)提早打開噴淋設(shè)備，澆溉草坪。

    狗狗們樂此不疲追逐水橋。

    歡欣情緒升騰成氣泡，環(huán)繞在辛怡身周，一身郁氣仿佛受到洗滌。

    她盯著犯傻的甲胄，一點點重塑精神氣，少婦藍苒湊上前，“今天你跟甲胄下來的比平常晚一點?！?/br>
    “我沒注意時間?！?/br>
    辛怡習(xí)慣性先抓幾個小包裝的山楂片，塞給她，自己也剝開包裝紙，慢悠悠吃起來。

    “一直吃你的東西，我還說給你帶點芒果，我老公出差帶回來的，又大又甜，昨天下樓時忘了，幸好今天記得?！?/br>
    藍苒提著一袋芒果，姿態(tài)強硬，往辛怡懷里推，“你別客氣，咱們有來有往，我家牛牛喜歡吃芒果，不知道甲胄愛不愛吃。對了，說起芒果，我想到你樓下鄰居，按照去年時間算起來，她差不多要從海南回來了?！?/br>
    辛怡停止咀嚼，鼓著一邊腮幫子：“之前我聽物業(yè)提起過?！辈贿^態(tài)度挺諱莫如深的，藏著掖著更讓人不安。

    藍苒跺跺腳，震下鞋幫沾到的枯草，“你樓下鄰居，前年把整棟樓的業(yè)主都投訴個遍，尤其是在你之前的業(yè)主，為了她把房子都給賣掉了?！?/br>
    嘴里含著山楂品，口水分泌旺盛，辛怡吸了下，動靜倒像是吸冷氣。

    辛怡還是選擇不告訴沈熙如。她是獨居，以后稍稍注意一點，麻煩應(yīng)該找不到她頭上。

    晚上，邢則下班回來，辛怡特意轉(zhuǎn)送他兩個大芒果，理由是甲胄喜歡。

    “又是它親口說的？”

    雖然邢則表情正經(jīng)，可辛怡還是聽出語氣里的調(diào)侃。

    辛怡鄭重其事：“沒錯，男低音，可磁性，可好聽了”

    甲胄很配合地仰頭，嗷嗷叫喚兩聲。

    邢則用咳聲壓制什么，“甲胄是母犬。”

    門關(guān)上那一刻，辛怡還未從沖擊中回神。

    ……什么，甲胄竟然是母的？

    可它那么禿！

    一整晚，辛怡都沉浸在甲胄其實是母犬的震驚當(dāng)中，都顧不上悲憤煩悶了。

    導(dǎo)致第二天看到守時來上“日托班”的甲胄，憋笑憋得相當(dāng)辛苦。

    邢則不著痕跡打量她：“你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br>
    辛怡尷尬，撇出去的右腳怯怯縮回。

    今天確實跟以前不一樣，因為她特意打扮過。

    長發(fā)挽成蓬松慵懶的丸子頭，外套杏黃色開衫，下身搭配棕色長褶裙，連毛毛鞋都暗含心機，突顯出如水的溫柔氣質(zhì)。

    邢則倒是敏銳，辛怡緊張，聲線微顫：“可能是用了你送的護膚品?！?/br>
    邢則視線在她臉上轉(zhuǎn)一圈：“有效果就好?！?/br>
    辛怡又從他語氣中嗅到一點點得意，想到他那句“要求自己做到最好”，眼下仔細體味的話，并非是妄言，只是他沒必要連這點小事都要自得吧……

    送走邢則，辛怡換下折騰了一個早晨的裝扮，換回寬松運動裝，身心跟著輕盈許多。

    今天她想再包點餃子，給沈熙如和他爸媽送過去，據(jù)沈熙如所說，上次她送的凍餃子沒兩三天便被吃了個干干凈凈。二老連連稱贊她廚藝過人，餃子都做得獨具風(fēng)味。

    揉好面團，放在旁邊醒發(fā)，看時間差不多，辛怡給急不可耐的甲胄套好牽引，如往常一樣牽著它去遛彎。

    換鞋時，辛怡感受了一下從門縫涌進來的風(fēng)，換上那雙沒穿過幾次的毛毛鞋，套在腳上慵懶隨性，跟運動裝也挺搭，就是腳后跟空落落的，畢竟是拖鞋設(shè)計，不過現(xiàn)在氣溫轉(zhuǎn)暖，只是穿著它遛下狗，應(yīng)該不會太冷。

    藍苒也在老時間牽著斗牛犬下樓，今天她特意帶上一把小零食，想著等下遇到辛怡，要同她分享。

    她挺喜歡這個年紀(jì)不大的小姑娘，長相漂亮不說，性格相處起來也很舒服。

    遠遠看到灌木叢后的身影，藍苒舉起手，熱情打招呼：“辛怡，今天挺早啊?！?/br>
    只是，辛怡根本顧不上同她搭話，死死拽著牽引厲喝：“甲胄，stop！你還想不想要今天的風(fēng)干大鵪鶉！”

    甲胄小牛犢一樣，努著勁往前奔，舉著手的藍苒，眼睜睜看著甲胄拉著辛怡狂奔而過。

    等人跟狗跑遠，藍苒感嘆：“……不愧是雪橇犬，血脈覺醒了？”

    甲胄一刻不停，帶著辛怡奔出小區(qū)，奔向?qū)櫸镝t(yī)院。

    第11章

    一條成年狗的力氣能有多大？

    以前辛怡只有個模糊概念，散步時也曾經(jīng)看到過成年男子被饞嘴的拉布拉多拽著直奔烤鴨店，當(dāng)時還覺得主人是有些縱容成分，放水才會導(dǎo)致一人一狗角力呈現(xiàn)一邊倒趨勢。

    如今自己身置其中，起碼是對甲胄身具的力量有了具體概念，不夸張的說，與成年男子大差不差。

    偏她車禍后休養(yǎng)時間不短，身體嚴(yán)重缺乏鍛煉，與甲胄僵持時才會遂了它心意。

    狗在前，人在后，沿著街道狂奔。

    辛怡后悔，非常后悔。

    她今天就不該穿毛毛鞋，導(dǎo)致兩只腳抓地力不足，跑起來狼狽不已。

    一路上甲胄風(fēng)馳電掣，目的很明確，它是要去找邢則。

    辛怡也跟它較上勁，就是不肯松開牽引，甲胄拉著她，跌跌撞撞，真就成功抵達有家寵物醫(yī)院。

    最壞的結(jié)果擺在眼前，辛怡喘氣不勻，抹了把額頭上的薄汗，低頭自視，松垮運動套裝，外加沾滿灰塵的毛毛鞋。

    她一只手捂臉，悲鳴一聲。

    好在時間還夠，趁著甲胄沒一口氣奔入醫(yī)院，趕緊整理，皺褶扯平，灰塵撣去，以一個稍顯體面的模樣出現(xiàn)在邢則面前。

    然而，梧桐樹下忽然晃過一道影子，甲胄不知何故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那人撲去。

    跑到近前時，辛怡才發(fā)現(xiàn)竟是邢則。

    上班時間他人沒在醫(yī)院，反而在樹坑周圍徘徊，手拿一把工兵鏟，鏟沿有泥土痕跡。

    至于邢則他人，形象也沒好到哪里去，褲腳灰突突的，泥痕交錯，白大褂也沾上少許塵垢，極強的氣場頓時撕裂一道，流露出些微與他本人格格不入的諧趣。

    兩人目光對上，一時無言。

    辛怡頹喪時，分神注意到，邢則表情閃現(xiàn)懊惱痕跡。

    無視熱情舔舐的甲胄，邢則沉聲：“甲胄又不聽話？這一個星期的風(fēng)干大鵪鶉都沒了?！?/br>
    辛怡直愣愣望著他手上的工兵鏟，“你在挖野菜嗎？樹坑里的東西我建議還是不要吃?！彼獰o不言：“狗狗都拿這里當(dāng)廁所，酒鬼還會在這里嘔吐來著?！?/br>
    女孩一臉認真，邢則又難堪又好笑。

    “我是在挖蚯蚓?！?/br>
    辛怡眨眨眼睛，想到之前邢則家中出現(xiàn)的軟體動物，人輕抖一下，“挖蚯蚓做什么？又要去釣魚？”

    “喂鼩鼱?！毙蟿t不自然地咳一聲。

    由于近來醫(yī)院收治一只骨折鼩鼱，邢則親自做的骨折內(nèi)固定手術(shù)。起初接觸下來，邢則確實被它習(xí)性影響到，不過三天便恢復(fù)如初。

    可鼩鼱主人隔幾天就會帶著心愛的寵物來復(fù)查，邢則與它接觸增加，毫不意外地，他今天發(fā)現(xiàn)，追逐蚯蚓的熱情再度復(fù)燃，甚至不顧工作時間跑出來挖掘，過程中可沒少收獲異樣眼神，直到辛怡恰巧出現(xiàn)。

    兩人形象上都不大整潔，辛怡神情放輕松少許，蒙在黑瞳上的霧氣慢慢揮散。

    “你這個院長當(dāng)?shù)猛π量?，挖蚯蚓還要身體力行?！?/br>
    邢則將兵工鏟折疊收攏，“我挖得最多最好?！?/br>
    辛怡唇角輕抽，她發(fā)現(xiàn)邢則對“最”有執(zhí)念。

    正好奇鼩鼱長什么模樣，醫(yī)院門前的臺階上，傳來細微聲響，辛怡扭頭就看到一只禿鳥，鬼鬼祟祟往下面蹦跶，時不時轉(zhuǎn)動鳥頭，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觀察。

    “……它好像在逃獄?！毙菱抗饴湓邴W鵡僅存的尾羽上，特征太明顯，一眼能認出是正治療抑郁癥的呱唧。

    邢則攥拳，用力一振，兵工鏟掉落不少泥土，莫名帶出一股銳氣“它已經(jīng)是越獄老手了，屢教不改?！?/br>
    沒想到這次會被他撞個正著。

    “我看它是想當(dāng)流浪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