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臣 第8節(jié)
原本只是很普通的兩句話,可從宮宴口中說出卻莫名帶上了幾分曖昧。 兩人貼得很近,簡翊安只覺得渾身難受。幸好對方身上的脂粉味道淡了許多,甚至隱隱能嗅到幾分……竹子的清香。 竹子?簡翊安不太明白,重華殿里頭有竹子嗎? 身側(cè)的人身上有些涼,這是簡翊安早就發(fā)現(xiàn)了的,他一直覺得是對方體寒,在府內(nèi)的時候也特意吩咐過后廚要煮些補身子的飯菜給皇妃吃。 不過很顯然這并沒有什么效果,甚至對方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都涼颼颼的,簡翊安雖不喜和對方親近卻也擔(dān)心其和自己大老遠來江州受苦生病,若是傳到了他人耳中對他也會有影響。 于是簡翊安便伸手將被褥給對方蓋了些:“你多蓋點,別著涼了?!?/br> “好?!睂m宴簡單回了一句,也聽話地多蓋了些。 可實際上不管蓋多少被子都沒什么用。這和他修煉的武功有關(guān)。宮宴的武功出自寒門,通體冰涼倒是正常。 以前的宮宴也早就習(xí)慣這一切,只是自從嫁給了簡翊安,宮宴竟然喜歡上了抱著對方睡。雖然有些灼熱,卻是一種格外新奇的體驗。 兩人就這樣休息了會,只是簡翊安并沒能休息到天亮。大抵寅時的時候簡翊安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一睜眼發(fā)現(xiàn)本該在自己枕側(cè)之人竟是起了身正和風(fēng)靈那丫頭站在門koujiao談。 風(fēng)靈后頭還站著自己小廝。 “怎么了? 簡翊安起身朝著門口走去,宮宴聽到動靜并未回頭,反而是阿木瞧見以后神情激動了些:“殿下! “別激動。 簡翊安覺得阿木總這般冒失,叫他不太歡喜。 但阿木還是沒能平穩(wěn)情緒,在那結(jié)巴半天還是宮宴替對方說出了口:“殿下,那名孩子醒了。 “醒了?”簡翊安聽到這話后便徑直朝著屋外走去,緊接著便去了孩子那屋。 正如阿木他們所說,那孩子確實已經(jīng)醒了,可不同于白日,對方竟是被五花大綁在了床上,就連嘴都被堵上了。 “這是做什么?”簡翊安不解。 “我們不是故意的殿下,只是這孩子實在鬧騰,還大吵大鬧,我和風(fēng)靈沒辦法只能先把他這樣處理了。”阿木顯然也沒做過這樣的事,說的時候還有些惶恐,反而是風(fēng)靈一臉坦然。 她并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對。 簡翊安自上而下地看了那孩子一圈,對方也在看他,眼神之中滿是驚恐。 這叫簡翊安有些意外。 “你不用害怕,我們抓你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問你一些問題,再說是你先搶了我們的錢袋,抓你也是理所當(dāng)然?!?/br> 簡翊安的語氣比宮宴所想要好許多,聽著很是耐心。這叫宮宴有些意外。 看來這位三皇子對騙取人心一事很是熟悉。 “阿木,去后廚煮些稀飯給這孩子。” 簡翊安的語氣很是溫和,就好像真的在關(guān)心這個孩子,“記住了,要稀一些,不要太燙,不然這孩子現(xiàn)在吃了難受?!?/br> “是,殿下。”阿木又一次出了門。 簡翊安將屋內(nèi)的蠟燭又點燃了一根,讓整間屋子亮堂了些。簡翊安舉著支燭燈坐在床邊,眉眼柔和:“我現(xiàn)在叫人幫你把嘴里邊的東西取出來,你身子還虛弱,大喊大叫對身子不好,一切都等待會喝完稀飯再說好不好?” 這哄孩子的語氣將風(fēng)靈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這話雖然宮宴他們都知道只是哄孩子的話,可偏偏那人就是個孩子。 聽到簡翊安的溫和話語,床上的孩子冷靜了些,眼中還是恐懼,可身子卻沒再掙扎。 “好,聽話?!焙嗰窗采焓置嗣Ψ降念^,緊接著便朝著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風(fēng)靈沒看出簡翊安的意思,反而是宮宴頓時明白了過來。 “風(fēng)靈,去給那孩子嘴里的布取出來。” 宮宴朝著風(fēng)靈吩咐了下去,風(fēng)靈原先還有些不愿,奈何宮宴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叫她立馬便換了想法。 “好好好,我去還不行嗎?”風(fēng)靈撇著嘴走到簡翊安身側(cè),低頭將那孩子嘴中的布扯了出來,動作有些粗魯,看上去似乎是弄疼了那孩子。 見到這一幕簡翊安又俯身安慰道:“沒事的,給你揉揉好不好?” 說著簡翊安竟然真的給對方揉起了臉頰。 只是沒想到揉著揉著,那孩子竟是哭了起來,眼淚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湊近聽還能隱約聽到其在喃喃自語。 “爹爹……”那孩子一邊委屈地哭著一邊看向簡翊安喊道。 簡翊安沒有應(yīng),眼神卻是動容了些。他看著這個孩子,眸色稍稍暗淡,就好像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 也是這般無助,天地之間再也沒了他容身之處。 不過這也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簡翊安并沒有回憶很久,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給他感傷的時候。 他就這樣輕手撫慰著對方,直到阿木端著稀飯回屋。 “好了,我現(xiàn)在幫你把繩子解開,你先喝點稀飯?zhí)钕露亲印!?/br> 簡翊安又溫聲道了句,隨即吩咐阿木把繩子解開。 阿木解繩子的時候還有些緊張,生怕這小孩一解開又瞎折騰,可沒想到他剛解開那繩子對方就從床上蹦了起來。 阿木自覺不妙,卻沒來得及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徑直摟上了一直坐在床邊的簡翊安。 男孩沒有做什么,只是抱著簡翊安,眼淚還在往下淌看上去惹人憐憫。 簡翊安沒有推開他,伸手在其背后輕撫,可就算他裝得再好宮宴都能看出其眼中隱匿著的嫌惡。 他并沒有戳破對方。 簡翊安看了眼自己身上被臟污沾染了的布料,斂下眼睫,隨即緩緩道:“我們先喝稀飯,好不好?” 那孩子抽泣了兩下,緊接著點了點頭。 “要不要我喂你?” 看出那孩子的手因為被捆綁的緣故有些僵硬,簡翊安溫柔地問了句,那孩子又是哭著應(yīng)下。于是簡翊安示意阿木把碗給他。 阿木趕忙將碗遞過去。 “來,啊——”簡翊安感受著稀飯的溫?zé)?,將它小心翼翼地喂到了男孩的嘴里,喂完還體貼地問了句,“燙不燙?” 見男孩搖頭,簡翊安微微一笑,看上去親和極了。 “那便好?!?/br> 簡翊安一邊喂一邊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唔……小春?!睂Ψ酵萄释昴:_口,聽著不是很清晰。 等這碗稀飯見底,簡翊安將那空碗交還給了阿木。 “小春,先別躺下,我問你些問題,你想回答就答,若是不想回答也可以不答,好嗎?” 簡翊安給對方蓋了點被子,再次開口問道。 對方對簡翊安的戒心少了許多,聽到簡翊安這話也沒有拒絕,這叫簡翊安很是滿意。 第10章 追殺 狹窄的屋內(nèi),眾人聚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孩子。 而坐在床邊的簡翊安就這樣面容祥和地看著對方,緊接著緩緩張口道:“你是這江州人嗎?” 剛一問出那叫小春的孩子便點了頭。 是江州人。 這個回答也是在意料之中。簡翊安又很快拋出了第二個問題:“你的爹娘呢?” “死了……”男孩低著腦袋,話語頹廢傷感。 簡翊安并不覺得自己問的有什么不對,他看著這個男孩,伸手去輕撫對方的頭。手下的發(fā)絲毛躁干枯,使得對方整個看上去更為狼狽可憐。 “那小春,我再問你,你是從江州哪里來的?為何這城里沒有什么人?” 簡翊安本就是試探著詢問,對于這么一個小孩子,簡翊安說實話并沒有報以什么期望。 可誰想這孩子愣了一愣,緊接著竟是又低頭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要牽簡翊安的手:“我家……是被趕出去的,我爹娘都餓死了,我就去了我伯伯那,可伯伯家也沒,沒飯吃……” 小春斷斷續(xù)續(xù)的,將自己經(jīng)歷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這和簡翊安看到的全然不同。 “為何會被餓死?朝廷不是支援了很多賑災(zāi)糧嗎?”簡翊安很早之前就開始著手江州這件事,因此對各地的文書極為熟悉了解,誰想這孩子卻說出了與之截然不同的一個江州來。 “我不知道,就是沒有吃的,田也沒有了……”小春還是個孩子,不太明白簡翊安說的這些,他只知道自己沒有飯吃。 “所以你才來偷錢袋?” “嗯……” 小春也很清楚偷錢是做壞事,將頭垂到了胸口處,話語也有些懊悔,“我也不想的……可是鈴兒jiejie再不吃東西就要餓死了……他們都說城里邊還能買些吃的,但都很貴,我沒有錢,就……” 男孩說著說著便閉了嘴,片刻竟是死死抓住了簡翊安的手,抬起眼哭道:“我知道自己做了壞事,你們打死我吧?!?/br> “我們打死你做什么?”宮宴調(diào)侃了一句,他一直站在一旁耐心地聽著這男孩講話。 在他看來這男孩不像是在說謊,雖然偷竊不對卻也心性單純。 “我爹娘生前說了,我要是做壞事就打死我……我對不起他們……”小春說完這話就徹底崩潰了,哭得愈發(fā)大聲了起來。 簡翊安并不覺的詫異。這本就是個孩子,一下子讓他回憶這么多事想來也會承受不住心底的壓力而崩潰。 簡翊安側(cè)過身看向身旁之人,開口道:“我需要去見一見江州太守。” 他絕不能容許有人欺上瞞下。 簡翊安只要一想到自己被騙了這么久就怒不可遏,若不是他此次親自前往只怕是要吃大虧。 “若真的是他們在騙我……”簡翊安的眼神陰沉了許多,漆黑的眸子里邊滿是殺意。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樣,那些人就該被關(guān)進那暗無天日的天牢之中受盡折磨。 這般都不能泄他心頭之憤。 “殿下,小人去給您做些飯菜來吧?!卑⒛厩浦膺吤擅闪恋奶?,開口問道。 簡翊安沒有回應(yīng),只是微微頷首,阿木見狀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