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聲道：“巡航可以，但離我遠一點?！?/br>
    三十分鐘后，內城西側工廠突然傳來巨大的爆破聲！

    回傳到黑塔的畫面里，整棟廠房都仿佛在空氣波動中被擠壓變形了一瞬。

    被安隅命令停在遠處的記錄儀只捕捉到一道白影從爆破的建筑里直挺地飛出來——那正是安隅，破墻而出，砸在街對面的柱子上許久才跌落。

    單薄的身體在地上起伏著，因疼痛而急喘。

    黑塔一下子慌了，強制開啟頻道。

    “什么情況？打不過嗎？”

    “安隅！聽見請回話！”

    “請檢查自己的狀態(tài)！”

    許久，安隅才緩緩從地上撐起來。

    “我還好，只是有些用力過猛。”他嗆了兩聲，低語道：“確實很像折疊起來……”

    這一次試煉效果還不錯，連續(xù)的瞬移把蛙舌和守護章魚氣得發(fā)狂，大量畸變基因注入體內，果然讓他的掌控力大幅提升，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穩(wěn)定地感知到那一瞬的“折疊”了。

    很美妙的體驗，無視空間與距離，只需要挑選兩個點。

    定點穿越的可以是他自己，也可以是被選中折疊的其中一“點”上的任何物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正借著極限狀態(tài)嘗試挪動整座建筑，那只章魚卻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沒忍住嘗了他一口。

    就，挺突然的。爆體和空間錯亂同時發(fā)生，巨大的空氣震動直接把他彈了出來。

    真的摔得很痛。

    “什么叫用力過猛？”

    “里面是什么畸種？”

    “畸種死了嗎？”

    “3號蛙舌，還有它的守護章魚，都已清除?！卑灿鐝膹U墟中刨出凌秋的狙，“我繼續(xù)搜捕下一只?！?/br>
    “沒必要殺死全部蛙舌，這只會給翼組增添不必要的工作。”

    “安隅，你要對你的戰(zhàn)場決定做出解釋！”

    “不要覺醒能力就貪功冒進，要顧全大局！”

    “就算不在意大局，也請不要玩火自焚。你的能力才剛剛覺醒……”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卑灿缤Ｏ履_步，想了想，“你們好像能強制接通頻道？那我先關一下耳機，實在是太吵了。”

    上峰：“……”

    世界終于安靜了。

    安隅走后，記錄儀在廢墟里搜索一圈，沒找到任何畸種尸塊，只有滿地膿血與黏液。

    黑塔再次陷入集體沉默——察塔少尉曾在臨終錄音中描述了安隅的另一項能力，是吞噬或引爆。

    引爆聽起來需要借助外力，而且畸種爆裂后起碼應該留下一些皮膚組織，不會消失得這么干凈。

    他們忍不住懷疑安隅“吞噬”了那兩只東西。

    難怪不讓人跟著，估計是覺得自己的吃相太過恐怖。這個貧民窟出身的家伙，異能才覺醒幾天，就開始有包袱了。

    緊接著，集市附近的黑巷里出現(xiàn)了同樣驚天動地的動靜，片刻后安隅獨自氣喘吁吁地出來。

    而后，他趕到內城南側的某居民樓。

    這一次的戰(zhàn)斗耗時格外久，直到頂層一扇玻璃忽然爆裂！

    安隅被粗壯的觸手從窗內掄出來時，黑塔的人幾乎要集體中風了。

    安隅背朝地面急速下墜，無數(shù)破碎的玻璃在眼前劃過，一陣炙熱的狂風忽然自高空吹來，羲德俯沖而下，一把抓住他，咬牙切齒道：“你找死時還真是拼命！”

    安隅在風中睜了睜被血糊住的眼，語氣平和，“這邊有兩伙蛙舌，一家六口聚餐，我差點沒打過。”

    他身上的每一道傷都意味著感染，異能在滋養(yǎng)下野蠻生長，雖然戰(zhàn)力爆表，但這具人類之軀已經(jīng)到了強弩之末。

    安隅有點后悔把剩下的兩支能量補劑還給搏保管了。

    “你有帶補劑嗎？”

    “小朋友才喝那種東西?！濒说碌皖^瞟他，“還能撐住嗎？”

    安隅在熱風中瞇了瞇眼，緩慢地“嗯”了一聲，“剛才有一只好大兒突然醒悟了，所以我沒能殺掉。你收尾吧，我去南邊?！?/br>
    “醒悟？”羲德納悶，“它醒悟什么了？”

    安隅輕聲道：“我的……必殺技。”

    對話通過羲德的耳機傳回黑塔，上峰立刻瘋狂討論開。

    羲德聽了一會兒，好奇問道：“所以你的必殺技是吞噬？看不出來啊，長得干干凈凈的，竟然能咽下那么臟的東西?！?/br>
    安隅被放到地面，整理了一下被風卷得亂七八糟的囚服，“雖然我不挑食，但我的必殺技不是吞噬，是……被吞噬。”

    他對著積水照了照自己的樣子——衣著襤褸，滿身重傷，如果收斂起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其實他覺得自己和兔子還是有相似性的，他們看起來都非常弱小，容易招來歹念。

    動物因貪而亡。

    而他恰好利用貪婪狩獵。

    決戰(zhàn)前的最終站，內城南側。

    53區(qū)唯一的醫(yī)院發(fā)生了前所未有的崩裂。

    大屏幕上，那棟醫(yī)院大樓像一個長了腳的發(fā)條玩具，在地面瘋狂震顫彈跳，直到鋼筋斷裂，磚土瓦解，整棟樓面目全非。

    這次安隅是站著從醫(yī)院里出來的，肩背大片鮮血順著衣擺滴落，慘白的面色襯得那對紅瞳更加冷冽。

    一絲饜足的笑意，看得黑塔的人背后發(fā)冷。

    決策員看著回傳數(shù)據(jù)，顫栗道：“生存值12%，基因熵零，精神力滿分?！?/br>
    頂峰質疑道：“他究竟是貪功嗜殺，還是故意受傷？”

    他忽然命令大腦研究員，“再復核一下心理評估結果?！?/br>
    研究員絕望得想哭，其實他已經(jīng)偷偷復核好幾遍了，因為連他自己也逐漸無法相信安隅心理沒病。

    他糾結許久才吞吐道：“他確實只是有一些孤僻。但……他在測試中表現(xiàn)出極度的求生欲，也許在小概率下，這種求生欲會反向表達，體現(xiàn)為一些……受虐傾向。”

    編完這些，他差點被自己的想象力感動哭。

    頂峰卻如釋重負地“哦”了一聲，“這就對了。秦知律的戰(zhàn)斗報告也差不多是這么寫的?！?/br>
    “……”

    研究員只能苦笑著沉默，同情地看著屏幕上被按頭定義為有受虐傾向的小可憐。

    安隅剛解決掉醫(yī)院附近最后一只蛙舌，正站在街角碎裂的櫥窗前，用從醫(yī)院順來的紗布擦臉。

    一塊紗布疊兩下，正反兩面能分成八個小格子。他把每一個小格子都擦得完全臟透了，才舍得換下一塊。

    終端上亮起羲德的通話申請，他重新開了耳機。

    “我好像知道你在干什么了?！濒说碌恼Z氣有些匪夷所思，卻又難掩欣賞，“不斷迫近生理極限，來摸索能力上限嗎？”

    不完全對。

    但安隅并不打算解釋，紗布繞開臉上的血跡，只將那些臟污的畸種黏液拭去。

    擦過臉后，櫥窗里的人依舊是一副快要被打死的樣子，只是看上去比剛才干凈了一點。

    羲德哼笑，“律的小朋友還真有趣。不過你想健身沒必要找蛙舌，直接沖進畸潮殺個痛快不就完了？你看你現(xiàn)在搞的，知道外圈的畸潮有多恐怖嗎？我的屬下要集體爆發(fā)密集恐懼癥了?！?/br>
    安隅動作猛地一頓。

    尷尬，他把那些人給忘了。

    “讓你的人放行吧?！彼p描淡寫道。

    “不攔了？”羲德驚訝，“那畸種大隊就會分頭去給mama們掃墓了，怎么，你打完架還順手在那些地方埋了炸藥？”

    “暫時分開而已，更盛大的重聚在等著它們?！卑灿缯Z氣平淡，“能源核找到了嗎？”

    “還沒。比利一直找不到真正超畸體的位置，那東西太畏縮了，八個復制體全部死亡，它卻頭都不冒一下?！濒说聡@了一聲，“律已經(jīng)排查了所有能量波動異常的地方，一無所獲，現(xiàn)在基本確定能源核只能在最終的母體手中?！?/br>
    櫥窗里，那雙紅眸中浮現(xiàn)一絲嫌惡。

    “最臟的東西?！卑灿巛p聲道：“我猜也是?！?/br>
    染透鮮血的囚衣在風中卷曲，這衣服快讓他穿爛了，將布滿傷口的皮膚裸露在外。

    好可惜，本來還想等一切結束后把這件囚服帶回去穿上十年呢。沒想到落得個這么破爛的結局，比貧民窟發(fā)的麻布袋還不如。

    對了，53區(qū)的貧民窟就在城中央，這座餌城建立最初就是為了收容賤民，隨后才向外擴建。

    12%，已經(jīng)沒力氣打架了啊……

    安隅對著櫥窗上自己的影子輕輕眨了下眼。

    看來還是要聽好大兒的話。

    “我想回家一趟?！?/br>
    作者有話說：

    【廢書散頁】14 祂緩緩蘇醒

    我有一位宿命般的朋友，姑且稱為朋友吧。

    他能比正常人看見得多一些，因此自視甚高。

    我并不十分喜歡他，但我承認他多年前的一句預言確實有道理——

    神不屑于光臨低維人間，除非因意外暫時沉睡于此。

    因此世上從不會突然出現(xiàn)龐大之物。

    祂亦需要在自我摸索中緩緩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