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互演手冊 第102節(jié)
于是還是繼續(xù)前行,今日便行至兩國交界,馬上踏入契丹地界時,突然撞上了一隊契丹輕騎。 來者不善,一眼便知不是接親來的。甫一打照面,契丹人便殺了過來。 廝殺聲愈來愈近,似是向馬車圍攏而來。 長樂搖了搖頭,“阮大人的好意,本宮心領(lǐng)了。” 雖說阮元修當(dāng)日改道時便有所顧慮,因而他們雖多繞了幾天的路,眼下的位置卻與云豐城相距不算太遠(yuǎn),但在契丹輕騎的追殺下,想逃回云豐城,又哪是那么容易? 何況,即便逃出去了又如何? 她是公主,眼下,更是大周遣來和親的公主。她本身,就是大周的象征。 一個象征,要么體面離開,去契丹也好回大周也罷,要么毅然絕于此地——唯獨不能倉皇潰逃。 阮元修看出長樂的意思,沒有再勸,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將手下軟墊抓皺成一團(tuán)。 長樂拿起早先嫌沉而摘下的鳳冠,因著貼身宮婢不在身邊,只能自己估摸著戴好,突然問了句:“阮大人,你后悔么?” 她話音輕巧,似是隨口提及。 阮元修眼中沉靜一片,不假思索:“后悔。” 長樂笑起來,顯然不信:“阮大人是看本宮淪落至此了,才說來安慰本宮吧?!?/br> “公主知道,臣從不虛言?!彼焓址稣^上鳳冠,頓了頓,“其實臣那日……” 外頭的兵戈聲突然停住,契丹人蹩腳的官話打斷了阮元修剛出口的話:“久聞大周五公主盛名,眼下三王子不知所蹤,王上特意吩咐我等,來迎公主入王廷?!?/br> 長樂臉上笑意淡下去,掀起簾子望向外頭。 衛(wèi)隊只剩下阮元修親自挑出的那幫人,眼下多少也都受了傷,正里三層外三層地圍在馬車前,警惕對峙著圍攏而來的契丹人。 不遠(yuǎn)處尸橫遍野,再遠(yuǎn)些的地方,卻見大漠孤煙,殘陽如血。 她放下簾子,對鏡抿開口脂。 而后將一把早早備在身邊的鑲寶匕首收進(jìn)衣袖。 阮元修沉默看著她動作,長樂卻突然扔給他一塊絲帕。 他下意識接過來,卻聽她道:“把眼睛蒙上?!?/br> 他一愣,她卻已經(jīng)探身過來,拿起他手中絲帕蒙住他眼睛,繞到腦后利落打了個結(jié):“走之前你答應(yīng)過本宮,一路聽本宮的,不能頂撞本宮?!?/br> “所以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許摘下來?!?/br> 他開口,末了卻只干澀應(yīng)了一聲:“好。” 契丹人在倒數(shù)給她的時限,阮元修先一步下了馬車,長樂掀起簾子,將手搭上他的,穩(wěn)穩(wěn)踏下去。 她隔著那層覆住他眼睛的絲帕與他對望,笑著輕聲同他道:“阮元修,不要看?!?/br> 他手中一空。 長樂捏了捏袖中那把匕首,抬眼望向契丹人的方向。 三王子失蹤,他們口中的王上想必是曾經(jīng)的大王子。以輕騎相迎?怕是不知道已經(jīng)搜了這兒多少遍了。 不必猜也知道,她若落到他們手中,會是什么下場。 她自戕于軍前,也算絕了契丹人的念頭。 正想著,她往前邁了一步。 正在這時,卻倏地聽見遠(yuǎn)處馬蹄震天,煙塵被踏成濃霧,濃霧盡處,大周戰(zhàn)旗獵獵。 幾乎是同一剎那,阮元修一把扯下眼上蒙的絲帕,猛地抬手?jǐn)r下她,大聲喝道:“保護(hù)公主?。 ?/br> 衛(wèi)隊立刻沖殺上去,他護(hù)著她往后退,寬大手掌覆在她眼上,不讓她親眼看著那血rou橫飛的慘相。 他退得急,又要捂住她眼睛,不可避免便將她的頭靠在自己懷里。 長樂怔愣著,四周廝殺聲震耳欲聾。 他只能附在她耳邊:“是太子,大周來接公主回去了?!?/br> 他捂著她眼睛的手不覺間盈滿了淚。 寧珣是有備而來,契丹人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很快便四散而逃,被逐個擊潰。 看到除了眼眶發(fā)紅外安然無恙的長樂,寧珣顯然松了口氣,視線這才轉(zhuǎn)向阮元修:“送親使是你自己求的,長樂若少了一根頭發(fā),孤唯你是問?!?/br> “皇兄!”長樂驚魂未定,本死死拽著阮元修的袖子,見寧珣望過來,立刻松了手,而后朝他身后張望:“嫂嫂呢?” 寧珣看她一眼,“在云豐城。刀槍無眼,孤帶她來這兒做什么?” 長樂一驚,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身在何處:“嫂嫂也跟過來了?” 寧珣沒再搭理她,聽副將匯報完清點數(shù)量,便翻身上馬:“傳軍令,即刻啟程!” 長樂上馬車前才想起來問寧珣怎么這么快就能找過來,沒成想他卻只簡短說是猜的。 也確實是猜的。 先想到是送親隊伍出了問題,以阮元修的謹(jǐn)慎性子,想必會拖延些時日觀察一番,也不會離云豐城太遠(yuǎn)。和親儀仗龐雜,參照著北疆地形,他能選的路,不難猜出來。 他帶過來的本就是輕騎,行軍速度極快,用了一個白天趕過來,又只用了一夜便趕回去。 不出他所料,銜池壓根就沒睡,眼巴巴等著他回來——長樂是隨著他一道過來的,兩人親眼見過彼此,才徹底放下心。 長樂依依不舍地離開時,天已近亮了。 北地天寒,她等了這一夜,等得身上冰涼一片。 寧珣從牽住她手的那刻,眉頭就沒松下來過——直到將她抱進(jìn)懷里,又裹上一層厚被,她身上才漸漸泛起些暖意。 看到長樂無虞,銜池心神松下來,這才覺出冷。偏偏他身上熱度熨帖得很,她不自覺越貼越緊,幾乎完全纏在他身上——等到身上漸暖了,他身上溫度卻隱隱攀上去一些,她又隱約有些熱,便想從他身上下來。 銜池蹭了他一下權(quán)做安撫,而后利落松開他,側(cè)轉(zhuǎn)過身去——不過跟他隔開一寸遠(yuǎn),便被陡然按回去。 他箍得很緊,氣息灑在她頸側(cè),嗓音略微有些喑?。骸巴饷鏇]人?!?/br> 銜池一愣,剛反應(yīng)過來他話里深意,便被他含住了耳垂。 作者有話說: 長樂(在馬車上顛簸):沒想到(yue)來的時候走了七天的路(yue)回去的時候一晚上就能(yue)走完…… 寧珣:(摩拳擦掌)再快點,老婆肯定在等我回家睡覺! 馬:?沒人為我發(fā)聲嗎 感謝在2023-09-20 00:27:02~2023-09-21 00:46: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19947530 3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90章 ◎不比在殿下面前放肆?!?/br> 長樂不宜在北疆多停留, 稍緩了兩日,寧珣便預(yù)備著將人送回去。護(hù)送長樂回京的人選他親自過目了一遍,替掉送親的衛(wèi)隊, 確保萬無一失。 送親衛(wèi)隊死傷慘重,寧珣命人將尸首仔細(xì)清點了一遍,果然發(fā)覺其中有些異樣——契丹人慣用的兵戈同大周略有些不同, 從傷處看, 衛(wèi)隊不少人是死于自己人之手。 當(dāng)時阮元修將人篩過一遍,將信得過的換在了長樂近前, 想必是將那些人擋在了外頭。巧便巧在, 和親的儀仗剛要踏入契丹地界便撞見了契丹人。他們無法,只能借機(jī)成事。 后來便不知是死于契丹人手下, 還是因著看寧珣趕到而自戕,總之是一點可供追查的痕跡都沒留下。 雖不能參一本, 但猜也猜得出是誰的手筆了。 底下人向?qū)帿懟胤A時,銜池就在屏風(fēng)后頭。等人退出去,她才轉(zhuǎn)出來, 臉色有些發(fā)白。 她都聽明白了——倘若契丹王廷不曾生變, 宮中接到的,怕就是長樂的死訊。 分明是一同長大的,即便帝王之家沒多少手足情分,但又何至于此? 寧珣看出她臉色不對,將她牽到身前坐下,揉了兩下她手腕:“既然趕上了,也不用后怕, 想多了容易傷著心神?!?/br> 她嘆了一口氣, “二殿下就這么狠心?” “寧禛?”寧珣嗤笑了一聲, “他沒這個膽量?!?/br> 他順著向上握了握她小臂,北方的飯食味道重她吃不慣,雖嘴上沒說,但掂一掂便知道又清減了不少。 他從一旁拿了碗酥酪,半強(qiáng)迫半哄著喂給她,“多半是沈澈越過他直接做的,逼我離京罷了?!?/br> 銜池瞳孔微微放大,咽下嘴里這口酥酪,“他是真瘋了不成?!” 寧珣一挑眉,放下碗,拇指擦過她嘴唇,略微帶些按壓的重感——不疼,但有些怪,惹得她茫然望向他。 寧珣欺身靠近她,按在她唇角——她對沈澈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無論好壞,他都堵得厲害。 “有的人披著一張君子皮,內(nèi)里孰知是什么東西,無情無義,視萬物如螻蟻?!?/br> “他本來就是瘋的,”寧珣冷笑了一聲,字音咬得刻意:“在你面前,還算收斂。” 他語氣發(fā)沉,似是吃味兒了。銜池這才反應(yīng)過來——合著她罵沈澈也不成? 她一時沒忍住笑,抓下他的手來,故意道:“興許是因為我在他面前,也一直收斂?!?/br> 他眼神倏地變了,侵略感直白,像是盤旋而下的猛禽,要將伴侶藏進(jìn)再無人敢覬覦的巢窠。 銜池渾然未覺一般,頂著他目光往前湊,直到離他只隔一線,再倏地頓住——從前她興許會被他這樣看著看著便手足無措,但后來慢慢也便習(xí)慣了。呼吸交纏間,她視線自他唇畔緩緩上移,含笑道:“不比在殿下面前放肆。” 她飛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寧珣回過味兒來,在她借著巧勁兒妄圖脫身前倏地抬手,穩(wěn)穩(wěn)扣住她后頸,有些好笑:“存心招我?” 他話音剛落,門前恰有通傳:“長樂公主求見。” 銜池眨了眨眼,被抓住時那點兒慌張聞聲而散,正要抽身,他卻按著她后頸往身前一壓,在她頸側(cè)不輕不重咬了一口。 銜池猛地一抖,忿忿瞪了他一眼,寧珣這才松手,話音帶笑叫了長樂進(jìn)來。 長樂甫一進(jìn)來便見銜池一手捂著脖子,同她皇兄隔開足足一丈。 人是隔得挺遠(yuǎn),但總覺兩人周遭情愫暗涌,似無數(shù)絲線細(xì)密相繞,容不得旁人插進(jìn)去。 ……罷了,這兩日過去,她也見怪不怪了。 “皇兄?!遍L樂行了一禮,毫不客氣要人:“皇兄霸占人這么久,也該讓給我一會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