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互演手冊 第27節(jié)
“方才還在想,是這幅畫先畫完,還是你先到孤的眼前來。”寧珣低頭望向她,他身量比她高出不少,即便是隔了一張書案站著,這樣被他望住的時候,她也總有種被他籠住的錯覺。 他書房不算太暖,稍帶些冷氣,這樣的溫度讓人清醒,也放大了一切感官。 明明上輩子她是很熟悉這樣的距離的,可不知為何,眼下這刻她卻有些不自在。 不自在歸不自在,該演的也還是要演好。 銜池小小地吸了一口氣,抬眸與他對視,眼中點點笑意化開,“還好是我先來了一步?!?/br> 她鬢邊那支步搖的流蘇隨她動作微微蕩了一下,勾住發(fā)絲,便歪斜下來一點。 寧珣伸手替她扶正,似是隨口問道:“你很喜歡步搖?” 銜池暗自奇怪,她不過剛好今日戴了一支而已——還是蟬衣臨時起意給她換上的,他為何會這么問? “算不上喜歡?!边@話是實話。她對這些東西本就無可無不可的,步搖確實麻煩些,尤其是跳舞的時候。 話剛說完,她便意識到這是他賞下來的東西,這樣說怕是不好。銜池立馬找補了一句:“但若是看的人喜歡,也便算得上喜歡了?!?/br> 她說這話時仍直直望著他,卻見他移開視線,深深看了那支步搖一眼。 寧珣捏住她發(fā)上步搖的手重重摩挲了一下。 上元夜時她落在他手里的那支赤金銜珠步搖,像是他人所贈。對方身份不俗,但是為何,沒將她從奪月坊接出去? 因為他那二弟不放人?因為她會跳桃夭? 其實不管被送來的人是誰,那夜跳的是不是桃夭,這人,他都會收。 真是多此一舉。 寧珣松開手,坐到椅子上,姿態(tài)閑散,轉(zhuǎn)而看向瓷碟里她帶來的海棠酥。 銜池對他總有種近乎直覺的敏銳,幾乎立時便意識到,自己怕是又不知怎么惹著他了。 怎么重活一世,他比沈澈還難對付了些?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見他拿了一枚海棠酥,看了一眼問道:“你做的?” 自然不是。 上輩子她親自做的時候,他從來沒問過她這個問題。再說“親手”這個舉動也只是為了給池家監(jiān)督她的探子看,她也不太在乎寧珣知不知道——雖說有蟬衣在,寧珣也很難不知道。 而今她才剛來,池家的人一個月后才會來催她,她自然不著急表現(xiàn)。 銜池搖頭,那步搖便噼啪作響,難得真的實誠一回:“不是。我手笨,做不出這么好看的茶食?!?/br> 寧珣的目光被她撞在一起的步搖墜珠引過去一剎,又收回來,“來謝孤,拿的卻是孤的東西,算什么道理?” 他早知道這海棠酥不是她做的。 他畫那幅畫的時候,問了一句她在做什么,便有宮人將她的動向細細地稟了一遍。 宮人說她在廚房時,他還沒多想,只吩咐下去,給她那兒單獨開個小廚房。 直到他聽到她是想來謝恩。于是他便隨口問了一句,她做了什么來? 宮人遲疑半晌,才道:“什么也沒做。宋姑娘......拿了剛出鍋的海棠酥,這會兒怕是要到了?!?/br> 銜池聽了他話,也跟著又看了眼那碟子海棠酥。他這話不公平,東宮里的一花一樹一針一線莫不都是他的,再論起來,東宮里的人也都是他的,她來謝恩,能拿什么不算是他的東西? 這樣想著,她也就說出了口:“這東宮里,還有什么不是殿下的?” 寧珣輕笑了一聲,抬眼看她,目光發(fā)沉。 在銜池懷疑他這一眼別有深意前,他又坐直了身子,將那塊海棠酥丟回碟子里,“能說慣道?!?/br> 像是不再計較了。 如今算是兩人“剛認識”,她不好在書房久留,以免顯得心懷不軌。更何況她還未完全適應(yīng)這樣子的寧珣,他的舉動總出乎她意料外,讓她措手不及。 她需要時間,在這期間,離他遠些總沒錯。 銜池行了一禮,“若殿下沒有旁的事,銜池就先退下了?!?/br> 寧珣沒為難她,點頭放人走之前,還叫宮人給她準備了手爐。銜池松了口氣,接過手爐嫻熟謝恩,不過剛要走,便又聽他道:“今夜孤會去你那兒?!?/br> 她的步子便生生止住了,整個人顯而易見地一怔。 上輩子她自正和二十三年正月入東宮,直至正和二十六年秋末東宮大火她搬回池家,在此期間三年多的時間里,寧珣從未有一次夜里是歇在她那兒的。 如今這才幾日? 銜池久沒動靜,寧珣抬頭看她的背影,意味深長:“你不愿意?” 自然不愿意。 怎么會愿意? 但她突兀想起自己昨夜為打消他疑慮的那句“一見傾心”,霎時拔了舌頭的念頭都有。 銜池轉(zhuǎn)身看向他,眉眼帶笑,“怎么會不愿?方才是高興太過,路都忘了要怎么走?!?/br> 擋在身后那只手卻掐得手心發(fā)紅。 作者有話說: 寶兒們因為明天要上夾,對書書的連載期hin重要,所以明天暫停一天,后天正常更新~(打滾 超超超感謝大家的支持~! 感謝在2023-07-11 22:24:45~2023-07-12 20:55: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2825014 2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紅豆湯圓芝麻餡 77瓶;打怪喵 5瓶;懶貓酣睡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5章 ◎“去打聽打聽,有沒有哪個貴人,跟她有牽扯?!薄?/br> 就因著她這一句“高興得連路都不會走了”, 寧珣起身,“孤送你回去?!?/br> 他已經(jīng)走到了她身側(cè),銜池見狀將拒絕的話咽回去, 放下袖子來擋了擋手心掐出的紅痕,應(yīng)了一聲:“謝殿下?!?/br> 兩人走出書房,雖是陽光正好的時候, 可還未開春, 免不了還是有風。寧珣從宮人手里接過他那件玄色大氅,轉(zhuǎn)身替銜池圍上。 蟬衣本就等在書房外, 見銜池出來她本要迎上來, 但又看見太子殿下,便識眼力見兒地等在了原地。此時見了殿下的動作, 嘴角簡直要翹到天上去了。 統(tǒng)共也沒多遠的路,銜池又是手爐又是大氅, 身上的熱氣都沒來得及散出去。 走至半途,她突然喚了一聲:“殿下?!?/br> 她喚得很輕,羽毛撓過耳朵似的一聲。 寧珣應(yīng)了一聲, 轉(zhuǎn)頭看她。 剛從屋里出來, 她的鼻子還是不可避免地凍紅了,這樣抬眼望來時,似乎天然就更容易取信于人:“殿下同我在坊里聽到的,不太一樣。” 寧珣“哦?”了一聲,抬手替她將那縷被風吹散的發(fā)絲攏到耳后,問得漫不經(jīng)心:“你如今看到的,是什么樣?” 銜池被他問蒙了一霎。 照理說, 他不應(yīng)該問她在坊里都聽到了些什么嗎? 這樣她就可以故弄玄虛一番, 委婉提醒他東宮不是密不透風, 他若是做了什么,保不齊明兒圣人便知曉了。 偌大的東宮養(yǎng)個舞姬算不上什么,太子夜里來尋歡作樂也勉強說得過去,可圣人只消再多問一句,知道這個舞姬是夜宴時跳了一曲桃夭而被留在東宮的...... 這事兒連在一起,連她都知道,圣人必然會勃然大怒。 ——這樣他夜里大概就不會來她這兒了。 可他既然這樣問了,她不得不拋棄原先預(yù)備要說的話,轉(zhuǎn)而道:“殿下宅心仁厚,待人寬和,連對銜池這樣區(qū)區(qū)一個舞女都如此上心,自然也對天下萬民上心。” 她不敢表現(xiàn)得太了解他,為了避嫌自然也不能夸他在朝堂上的那些事兒,這話出口就難免干癟了些。 他“嗯”了一聲,果然對她這一番夸贊反應(yīng)平平。 銜池抓著機會,想將話頭往回引:“先前在坊里......” 寧珣只繼續(xù)往前走:“旁人怎么說,孤聽得夠多了,今日不想聽?!?/br> 銜池張了張嘴,還是將話咽了回去,抬步跟上他。 寧珣一直將她送進了她的那間偏殿,自己卻沒進去,轉(zhuǎn)身回了書房。 屋里沒斷過火,暖和得像入了春,銜池脫下大氅,蔫蔫兒趴在貴妃榻上。蟬衣依舊喜氣洋洋地,樂滋滋倒茶給她喝。 銜池一口氣連喝了三盞,才有精神些。 她發(fā)現(xiàn)自己這兩日和寧珣待在一處時格外容易口渴——不知是話說多了,還是太熱。 宮里規(guī)矩大,他既然說了夜里要來,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 他只說夜里來,又沒說留不留宿。 她想提醒他的那話并非是信口胡謅。再如何,寧珣做事不至于不計后果到這個地步吧? 許是自己多心了。 銜池安慰完自己,悠悠嘆了口氣,先捂住耳朵,才開口對蟬衣道:“下去準備準備,殿下今夜要過來?!?/br> 下一刻蟬衣興奮的驚呼聲依舊穿透了她的手掌。 還好只短短一聲,立馬她便捂了嘴,“奴婢失儀,還請姑娘責罰?!?/br> 銜池搖搖頭,看著她歡快的身影,想了想還是囑咐了句:“此事先不要聲張,我們禮數(shù)周全也便夠了。倘若殿下今夜抽不開身,興許就不來了?!?/br> 書房。 寧珣在熏爐前烤了烤手,扭頭去看書案上那幅畫。 畫中美人戴著面紗,卻依舊有著攝人心魄的美,他畫得確實像,讓人盯得久了,不由自主便屏了呼吸。 他坐回書案前,舉起畫仔細看了一眼,屈指敲了書案兩下。 書房里沒有其他人,青衡悄無聲息從書架后走出——殿下方才親自去送那個舞姬,將所有人的視線從書房帶離,就是給他創(chuàng)造機會,讓他進了書房。 寧珣將畫卷起,“安排你的人,找那幾個常去奪月坊的,想辦法問問她是何時開始出現(xiàn)在北苑的。不要惹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