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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佛 第33節(jié)

    樊霄收了火柴,優(yōu)雅地喝了一口紅酒:“對,每一個生命,一件雕塑、一束花,一只籠中鳥,一只瀕死的蟬,也包括你,臻臻。”

    血色從陸臻臉上緩緩流失,他坐直身體,不可置信:“我與一件雕塑,一束花,一只鳥,甚至快死的蟬…在你心中是一樣的?”

    樊霄聳了聳肩,表示認同:“我愛它們,也愛你?!?/br>
    頭腦經(jīng)過短暫的空白與混亂,陸臻開始理智分析樊霄的話,他口中的東西除了死物就是動物,只有自己是與眾不同。

    他披荊斬棘,又給自己尋到了一點希望。

    不再迂回,陸臻直白的問道:“樊先生,你既然愛我,那么愿意同我以情侶的方式在一起嗎?”

    “什么?”

    “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嗎?”

    樊霄微微偏頭,表情有些驚訝:“在請你做模特時,我以為我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這只是我為了尋找靈感,與繪畫對象建立的一種短暫的靈魂交互?!?/br>
    “是愛,但不是愛情。”樊霄問,“這回我說明白了嗎?”

    “不是愛情?”陸臻開始顫抖,聲音也尖利起來,“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怎么追人?你的種種作為就是在追求我不是嗎?!”

    男人“嘖”了一聲,看起來有點委屈:“看來你還是誤會了,送你禮物在我眼里與保養(yǎng)雕塑、為花澆水,給鳥投食,為瀕死的夏蟬找一塊凈土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分別?!?/br>
    “沒有任何分別?”樊霄的話像冰錐一樣刺入陸臻的身體,他覺得自己被男人的大掌驟然推入一片冰湖,冰寒刺骨的湖水包裹住身體,愈沉愈深,視物開始模糊,胸口缺氧脹痛,像壓了巨石一樣無法呼吸。

    “而且,我最近打算換個模特。”樊霄的口中含著酒氣,醉人更傷人,“你已經(jīng)不合適了,我想可能今后我們不會經(jīng)常見面了。”

    陸臻忽然輕輕笑了起來,胸腔的震動帶動了杯中的紅酒微微震顫:“樊霄,耍我很好玩是嗎?你當我傻子嗎?你自己相信你說的狗屁話嗎?”

    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樊霄第一次在陸臻面前表現(xiàn)出凌厲的披靡:“我沒必要花錢耍一個沒有價值的人玩。陸臻,從你我認識到現(xiàn)在,我對你未曾有過任何逾矩的行為,沒說過一句輕狂之言,我沒想泡你,更沒想睡你,所有你對我的臆測,都是你自己幻想出來的,難道我還要為你的幻想買單嗎?”

    “……”

    陸臻將臉埋在掌心苦笑了一下:“樊霄,我對你來說是沒有什么價值,但你連一個沒有價值的人都不放過,只能說明你是一個變態(tài)!”

    猛然起身,陸臻將杯中的紅酒用力的潑在樊霄的臉上:“去死吧,變態(tài)!”

    踏著彌漫的酒香,陸臻憤然離席,餐廳內(nèi)靜了一下,在眾多窺探的目光中,樊霄靜默了片刻,才用餐布擦去了臉上的紅色液體。

    放下餐費和小費,他起身向餐廳外走去,邊走邊翻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沙總,是我,好久不見了,哪天一起出來坐坐?沒什么事,朋友一起開心開心。哦對了,你手里的那個模特,對,陸臻,之前讓你關(guān)照的那個,最近他心情不太好,你的公司如果最近有其他城市的通告,就給他安排幾個吧,讓他出去散散心。越快越好,最好今晚就出發(fā),嗯,那我就放心了。我們公司新項目的廣告?當然還得仰仗沙總,好,就這樣改天聚聚,聊聊廣告的事情。對了,別和陸臻說是我找你安排的,好就這樣,再見?!?/br>
    掛斷電話,眼中虛假的笑意迅速消退,打開微信,他快速編輯一條信息。

    “游主任,手癢,想畫你?!?/br>
    第48章 膩了就甩

    游書朗將最后一名客人送走,轉(zhuǎn)身便被一件大衣包裹住了身體。寒冷的夜里,淡淡的沉木香沁入鼻腔,是枕邊人的味道。

    放松了身體,也放任了醉意,游書朗輕輕地靠向身邊人的肩膀,笑著問:“你怎么來了?”

    “想你了就來了。”樊霄將他往懷里一帶,在他耳邊蹭蹭又嗅嗅。他常愛如此,動物的領(lǐng)地意識在與游書朗交往后覺醒得徹底。

    游書朗笑著偏頭躲了:“被煙酒沁了一整晚,有什么好聞的?”

    “好聞?!狈鲇U著他的神色,“喝多了?”

    “喝多不至于,就是有一點微醺?!?/br>
    樊霄將人抱得又緊了幾分,聲音壓低帶了點蠱惑:“游主任微醺的時候想做什么?”

    停車場里寂靜,左右只有風聲,枯敗的枝葉在街燈的照射下拉長了影子,鋪在地面和白色的羊絨大衣上。

    游書朗笑時謙和,不笑冷峻,半笑不笑最是欲色勾人,如今被薄酒一烹,令人心跳頓緩。他抬手在樊霄臉上拍了兩下,嗓音漫不經(jīng)心:“現(xiàn)在剛好想親你?!?/br>
    他將樊霄往陰影里一帶:“來,給游主任親一個?!?/br>
    樊霄哪里經(jīng)過這個?幾乎立刻就酥了半邊身子,他愛死了眼前的游書朗,身體一探,主動送上去任人宰割。

    游書朗的吻很溫柔,品得出被珍視的滋味。樊霄真正懂了什么是陷入溫柔鄉(xiāng)中,腳踩著棉花似的暈頭轉(zhuǎn)向,心臟被溫甜的蜜水沁著,每一次跳動都帶起一片蘇麻的漣漪。

    酒香淡了,唇緩緩分離,游書朗依舊攬著人,交纏著兩人的體溫。

    似有一聲輕嘆,卻被樊霄經(jīng)久未銷的心跳聲壓了下去,他聽到游書朗低聲說道:“我這個人這些年一直循規(guī)蹈矩,沒有把握的事情從來不做,可你,卻讓我壞了規(guī)矩。”男人的眼底緩緩映上了清淺的笑意,唇角微勾,“樊霄,你很難懂,我甚至還沒有搞懂你,就已經(jīng)開始想愛你了?!?/br>
    游書朗湊近樊霄,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你是我最大的豪賭,你說我能賭贏嗎?”

    寒風寂寂,當親吻催發(fā)出的熾熱緩緩散去,樊霄感覺到了冷。夜晚很冷、夜風很烈,讓人瑟瑟發(fā)抖。枯枝的影子纏繞猙獰,依舊投射在白色的大衣上,現(xiàn)在看在樊霄眼中卻像面目全非的自己一樣。

    身上的肌rou一寸一寸的僵硬,目光無處可躲,好半晌他才逼迫自己做出鎮(zhèn)定的樣子,避開了話鋒,討巧道:“游主任什么時候輸過?!?/br>
    不輕不重、似是而非的回話,讓游書朗唇邊的笑容淡了幾分,略略思量,他依舊溫柔:“沒在給你壓力,不用多想,就是喝了酒,多玩笑幾句?!?/br>
    他拍拍樊霄腰:“我們上車吧,你那么怕冷。”

    相貼的身體剛剛分開,卻又被樊霄拉住,男人沒說話,只是固執(zhí)的拉著他。

    樊霄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給出了最好的答案,卻未能獲得如釋重負的感覺,甚至心里有點堵,很堵。

    見他執(zhí)拗,游書朗只好又貼回來,溫熱的手掌撫上了冰涼的耳廓,哄道:“雖然年紀大了,但我偶爾也想聽點甜言蜜語,樊總行行好,說幾句?”

    游書朗眼中碎光閃耀:“我?guī)泦???/br>
    “帥,你是我見過最帥最有魅力的男人?!边@回樊霄沒有說謊。

    “既然如此,那就回家吧?!庇螘黍嚨刈プ∷钠б焕?,“你不是要畫我嗎?走吧?!?/br>
    包房內(nèi)的音樂狂躁,施力華挨近樊霄說話。

    “你真跟那個游什么朗談上了?他自己樂意的?”

    他給樊霄的杯子中倒了烈酒,酒香剛剛四溢,卻看到樊霄已經(jīng)拿了寡淡的啤酒。

    “換口味了?也對,你都開始轉(zhuǎn)性玩男人了,喝酒換換口味也不足為奇了。”他將手臂搭在樊霄肩上,猥瑣的笑,“上過他了?滋味如何?”

    樊霄微微皺眉,破開了施力華手臂:“別他媽黏糊,小心我上了你?!?/br>
    施力華當真打了一個哆嗦,可過了那股勁兒又湊上來打屁:“你既然對男人可以,咱倆從小一起長大,你為啥沒看上我?”

    樊霄差點被酒嗆到,他用一種看傻子似的目光看著施力華。

    施力華哈哈大笑:“你要是真看上我,我們家老爺子絕對把我里外洗的干干凈凈,然后感恩戴德地送上你的床。”

    得了樊霄一個白眼,施力華自己哧哧地笑了半天,踩著傻笑的尾巴又擰起了眉頭:“說真的,我現(xiàn)在真的看不懂你到底想對那個姓游的干什么?看他不爽有的是整治他的辦法,何必…,你原來可不是這么干的?!?/br>
    樊霄喝了一口酒,覺得寡淡,卻也沒有換酒,昨晚的畫因為一些原因沒有畫完,現(xiàn)在手很癢,他想今晚繼續(xù),所以不能深醉。

    至于為何沒有畫完,樊霄現(xiàn)在想想還覺得下fu一緊,暗火繚繞,燒得人口干舌燥。

    普通的白色襯衫,黑色西褲,隨手架上的金絲眼鏡,微亂的頭發(fā)與皓白的腳踝……

    游書朗半靠在窗前的躺椅上,支起一條腿,手腕隨意地搭在膝上,指間松松夾著煙,長煙升騰,卻不怎么吸;另一手翻著文件,應(yīng)該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項,因而并不見得多么認真,目光松散慵懶,偶爾還會向樊霄投來一眼。

    “真不知道,你還會畫畫?!?/br>
    樊霄從那截漂亮的腳踝收回視線,又放在游書朗散開的領(lǐng)口上,覷著深陷的鎖骨說道:“沒正經(jīng)學過,倒是有些天賦在身上?!?/br>
    游書朗輕笑一聲,吞吐香煙間的聲音有些含混:“嗯,那今天就讓我見識見識男朋友的天賦?!?/br>
    “我可能是繼承了我mama的基因,她一生酷愛繪畫,有天份,卻沒什么成就,年輕的時候只能做家庭教師,教教孩子畫畫?!?/br>
    樊霄削好炭筆,在素描紙上落下第一筆:“我大哥小的時候就是她的學生,而他最恨的人就是我?!?/br>
    游書朗眸光一沉,緩緩收了面上的輕松。

    “因為他一直覺得是他自己選的繪畫老師破壞了他的家庭,導(dǎo)致他的父親和母親離了婚。”寥寥幾筆,速寫紙上就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的面部輪廓,“他背上了枷鎖,也對我和我媽恨之入骨,我媽死了,他就加倍的恨我,小時候會砸我的畫板,長大了會撬我的生意。”

    文件的一角被捏出指痕,游書朗的話間卻故意帶上了輕松:“所以,你就躲到這里來了?”

    樊霄也笑,他快速地在紙上落筆:“沒那么慘,國內(nèi)的市場和資源哪是那個彈丸之地能比的,我?guī)е蟀训馁Y金過來,我那兩個哥哥眼睛都妒忌紅了?!?/br>
    樊霄身體向后,遠觀了一下畫紙上的輪廓,又動筆調(diào)整了一下,邊畫邊說:“我目前來看還是占了上風的,不過…”

    “不過什么?”

    “脊背放松,游主任,我需要你保持最初的松弛感?!痹谟螘什磺樵傅呐浜现?,樊霄笑著再次落筆,“不過,我隨時都可能被他們扳倒,干掉。我的家族就是一架吃人的機器。”

    游書朗垂下鴉羽,淺聲問:“被扳倒、被干掉,最終會怎樣?”

    樊霄聳了一下肩:“一無所有唄?!?/br>
    游書朗仰著頭吸了一口煙,拉伸的頸部讓凸起的喉結(jié)顯得更加鋒利,緩緩滑動,男人向上方的虛空長吐白霧:“不要怕一無所有?!彼^看向樊霄,眸子里揉入暖光,“真的一無所有了,還有我,我養(yǎng)你?!?/br>
    筆下一頓,線條偏離了軌道,樊霄第一次手握畫筆,卻沒有作畫的欲望。

    用了好些力氣,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游主任今天喝了酒,醉話可算數(shù)?”

    “算數(shù)?!蹦腥伺雠鲎约旱拇剑安蝗荒銇砩w個章?!?/br>
    火舌在體內(nèi)燒了起來,樊霄緊緊地握著炭筆,兩個人的眼神交纏了好一會兒,他才冷聲道:“躺回去,扣子再向下解兩顆,拉高西褲,漏出腳踝?!?/br>
    他放下筆,站起身,走過去。

    “我這人得先嘗了滋味才能畫得好?!彪p臂支撐在男人身子兩側(cè),他誘惑,“游主任想要一副好畫作嗎?打開腿,求我進去?!?/br>
    白色的襯衫被揉爛了,那截腳踝上的紅痕入了畫……

    “想什么呢?問你話呢!”施力華撞了一下出神的樊霄,“你和那個姓游的這么糾纏著,到底想要干什么???”

    男人垂下目光,握著酒杯的指節(jié)壓得發(fā)白,脫口的聲音低沉且譏誚:“做什么?不過是日子無聊,拿他來打發(fā)時間,玩夠了、草膩了,就甩了唄。”

    第49章 皮手套

    “每天那么多重點工作匯總到總裁辦,需要我來溝通、協(xié)調(diào)與督辦,如果車輛安排、會議室分派這樣的小事還需要我過問,那總裁辦還要你們干什么?”

    游書朗將一張《車輛外出申請單》甩在桌面上,緩緩抬眼,臉上的線條如刀刻般生硬:“兩個副總裁同時要用最高級別的商務(wù)車,你誰也不想得罪,所以覺得不好處理?如果這點協(xié)調(diào)能力都沒有,我想總裁辦的崗位也根本不適合你?!?/br>
    他拿起電話,切了內(nèi)線:“去確準一下李總的客人是不是清宇藥業(yè)董事長的夫人和女兒,如果是,用劉廠長那輛敞篷跑車接待兩位女士,接機的時候車內(nèi)備上一些鮮花和玩偶,我記得尚清宇的女兒年紀不大,應(yīng)該喜歡這些。”

    放下電話,游書朗看向垂手站在辦公桌前忐忑的下屬,語氣溫和了不少:“你要記住,在總裁辦工作不能做萬金油,也不能當老好人,做事要多動腦子,沒有什么事是協(xié)調(diào)解決不了的。”他將車輛申請單推到男人手邊,“以后遇事先別犯難,多想幾條途徑,總會找到最佳的處理辦法的,好了,你先出去吧?!?/br>
    下屬敬服的點點頭,拿著單子轉(zhuǎn)身出了辦公室。

    待人離開,辦公室卻并沒有安靜下來,緩而從容的腳步聲響起,游書朗微微偏頭看到樊霄從隔間出來,倚在了紋飾繁復(fù)的木雕門框上。

    游書朗的辦公室有一個隔間,以前用作召開小型會議,因使用頻率不高,現(xiàn)在改成了檔案室,存放著博海歷年來的各種資料,從檔案盒的立簽來看,便是博海藥業(yè)龐大且詳盡的發(fā)展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