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難當(dāng) 第77節(jié)
賀子裕走了很久都沒有看見光,懊悔應(yīng)該要留下牛頭馬面手上的鬼火燈。 四圍辨別不清方向,只有一點微弱力量像是引領(lǐng)著他,他正被這陰冷意逼得有些難受的時候,黑暗里,瞬時伸出一只尖利的手。 轟,心猛烈地跳動起來。 在那手要抓上他脖頸的時候,賀子裕身上泛起一道道細密的梵文,那些梵文閃著金黑色的光芒,流動在他的皮膚紋路上,將他完全包裹了起來。 賀子裕疾退去,偏身間抬起手來,用勁攥住了那只手腕,黑暗里即傳來一聲尖利的叫聲。 “羅剎,住手?!?/br> 雄渾的聲音同時響起,像是京城坊市里敲響的青銅晨鐘之聲,一陣陣散開去。 賀子裕微微瞇起眼,隨即黑暗被驅(qū)散去,四圍彌散著冥冥黃氣,熏蒸繚繞。 視線不再受限后,賀子??吹交趾氪蟮钪希膰|闊,他像是刻意被人引導(dǎo)至此,偌大四圍皆空曠無比,唯有殿宇高聳,最上方座位之前,赫然坐著一身玄袍大氣之人。 正是那人止住了羅剎的動作。 而此刻,賀子裕的手緊緊攥著羅剎的手腕,疼得那兇利羅剎嘶吼著。那人眼中流露出一絲意外,隨即注意到了包裹著賀子裕的梵文。 “楚江王的人。” “是?!辟R子裕松開了手,拱手行禮,一眼便猜出此人便是恬昭罪氣天宮之主,卻不知他召自己,所為何事。“我是楚江王的人,為他而來?!?/br> “人間的帝王,有趣。” “塵世更迭,百代輪回,想必地府里的人間帝王并不是什么稀缺貨色?!辟R子裕面色不改,從容看著那羅剎退遠。 座上那人,似乎多了幾分興致。 “果真不一樣?!?/br> 那人又緩緩撐頭倚在座上,指尖漫不經(jīng)心地點著椅面。“楚江王的人,你為他而來,是要做些什么?” “百年前楚江王因破壞人間秩序,擅改生死而入火醫(yī)地獄,”賀子裕抬眼看向他,“地府明文規(guī)定,他可以用輪回之苦來代替地獄刑罰,故此才入輪回。” “哦,你一個小小的野鬼,是來為他脫罪?” 賀子裕不卑不亢地承認道:“是?!?/br> 座上,指尖一動,磅礴鬼氣瞬時壓下,賀子裕面色一變,這氣場壓得他膝蓋直直打顫,就要彎著跪去。他攥緊拳頭,忍耐住。 座上的聲音又不疾不徐地問道:“可本座聽說,他是借輪回之名,與你相守?!?/br> “地府不曾規(guī)定……”賀子裕被壓得青筋畢露,面色發(fā)白,“他在輪回路上,就不可以遇到我……” “輪回乃是要受苦?!?/br> “可他會有此劫、全是因我?!辟R子裕咬牙,痛得能聽見自己骨頭咯吱的聲音,正如他自己所說,人間帝王在地府不是什么稀缺貨,他做了十年的帝王,如今回到地府,仍舊是隨意受鬼神欺凌打壓的小小野鬼。 如今倒真是有些恥辱。 骨頭像是要寸寸開裂,一旁的羅剎揚起笑容。 就在這時,皮膚上又開始泛起層層疊疊黑金色的梵文,一層層一圈圈,將賀子裕包裹起來,暖意開始不斷地流淌,流過開裂的骨縫,開始治愈各處的暗傷。 賀子裕青筋畢露之下,眼帶詫異,像是一點點得到解放,能有喘息的機會。 座上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將閻羅烙印留在你的身上,不惜用自身修為養(yǎng)你脫輪回,成鬼神?!弊先怂砷_了壓制,“……當(dāng)真是鐵樹開花?!?/br> “閻羅烙印?” 賀子裕一旦放松就支撐不住,要摔在地上,恬昭宮主隨即垂眼去,一股柔和的力將他托起。 “倒是有些難辦了?!?/br> “您為何如此說?”賀子裕抬起頭。 “他怕是想借輪回那幾十年,替你滋養(yǎng)神魂,”恬昭宮主緩緩站了起來,“但若不能及時取回,怕是修為盡失?!?/br> 賀子裕瞳孔一縮。 “既然因公徇私,那總要負責(zé)任,就由你做第二個楚江王,如何?”恬昭宮主笑了下,“他做個小小野鬼,倒也有趣?!?/br> 賀子裕眼一抽?!拔也灰??!?/br> [小劇場] 秦見祀:可惡啊,老婆怎么還沒回來?。ń箲]地在庭院里走來走去)(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臺階旁,林容兒喂賀子豐吃小魚干。 秦見祀默默看了一眼。 (更加著急地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神荼郁壘:你老婆不回來啦,他要當(dāng)楚江王啦。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jié)了!楚江王還是秦見祀哈哈哈,我之前說的絕佳的腦洞,是老秦被宮主懲罰,死后變成了僵尸! 結(jié)果私信幾個讀者問過之后感覺在正文顯得太過歡脫,所以決定跳過這部分,然后番外變僵尸!哇! 第90章 結(jié)局上 閻羅烙印留在賀子裕的身上,無時無刻不滋養(yǎng)他的神魂,讓他從尋常野鬼蛻化而來,能有成為鬼神的資格,留在地府千千萬萬年。 賀子裕是真的沒有想到,秦見祀會為他到這個地步,甚至冒著修為盡失的風(fēng)險,只為了賀子裕死后在地府能有些許地位,而不是任意欺凌的野鬼。 當(dāng)真是算無遺策。 不過可能連秦見祀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他會被強留在人間。 “宮主,能否把他先召回來,之后再另作懲罰,”賀子裕最終抬起眼來,望向座上那人?!安徽撌呛巫镓?zé),我總要與他同擔(dān)?!?/br> 恬昭宮主低嗤一聲。 “他自己種的因,如今不過自食其果。與其求本座——”恬昭宮主看向他,目光懶散,“不如你自己想想辦法,如何解了身上這印。” 一旁的兇利羅剎又開始嘀嘀私語,賀子裕狠狠瞪他一眼,他心中焦灼,此刻秦見祀必然擔(dān)憂萬分。 求人不如求己,他最終只能拱手行禮告退,轉(zhuǎn)身徑自出了大殿殿門。 “宮主,就這樣放了這野鬼……” “住口。 這次是楚江犯了錯,他受罰理所當(dāng)然,但若做這事的是你,”恬昭宮主緩緩走下階去,看向羅剎的眼中閃過冷意,“你絕不可能多活一刻?!?/br> 他是恬昭罪氣天宮之主,是羅酆六天最公正的神,不過,是神都會有心軟的時候。 若非如此,這一趟賀子裕有來無回。 希望這小鬼能明白他話中意吧,恬昭宮主負手消失在了原地。 · 賀子裕從殿中出來之后,就去鬼門關(guān)找神荼郁壘,詢問破解閻羅印之法。 鬼門關(guān)前的樹根盤根錯節(jié),冰涼的根尖上涌著勾起他腳踝來,又往里纏繞探去,賀子裕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拔出腳來。 這小色根。 “這是它與你親近的標(biāo)志,”神荼郁壘笑笑,“它沒有意識,你如今沒被黑白無常勾去,身上還沾了點陽氣?!?/br> 賀子裕拍了拍衣裳,“我問正事,你們知不知道怎么能破解閻羅印?” 神荼搖搖頭?!伴惲_印是二殿留在你神魂處的?!?/br> “強行取出來如同拔根摘頭,多半斷送性命?!庇魤厩昧饲眠€想再往前涌去的小色根,樹根就變回了原狀。此樹名叫午時樹,對于陽氣最是敏感,所以被栽種在鬼門關(guān)前,以防生人誤入。 “你若真想保住二殿神魂修為,其實還有另一種迂回折中的辦法?!?/br> “是什么?” 神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午時樹。 賀子裕不解。然而郁壘與他對視一眼,也明白過來。 “你那還剩多少根兒?” “十三四?!?/br> “我這還有二三十,加上九殿那邊的,多少頂點用?!?/br> 神荼郁壘一合計,覺著這方法可行,這才抬起頭來看向賀子裕。“其實不一定非得破解閻羅印不可,如果能找到什么方法封印它的效力,撐到二殿歷劫回來,那結(jié)果也算一樣?!?/br> 賀子裕笑了,“你們這是想到辦法了?” “你看這午時樹引陽氣,與閻羅印的陰鬼之力正好相克?!?/br> “你尋個僻靜地方,我們將午市樹的根兒討來給你做法陣,封你個六十年。”神荼道,“這也是封住了你身上的閻羅印,只是辛苦你要受些不見天日的苦,權(quán)當(dāng)光陰如彈指便是?!?/br> 賀子裕一愣。 “那我這是,要留在地府了?” “自然,午時樹也只能在地府栽種?!庇魤久嗣掳停凹仁侨绱艘踩硕畹膼蹌e離苦,那宮主的目的自然也就達到?!?/br> “無可指責(zé)。” “簡直完美?!辟R子?;腥幻靼走^來,難怪恬昭宮主知道閻羅印之后,會露出那般神情。原來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如此倒也可以,不過是幾十年的光陰,他既從前被囚了幾百年,如今再多些時日也是可以的。 “你確定?”神荼又問了他一遍。 “自然?!?/br> “但這午時樹所立的樊籠,又與普通的不同?!庇魤窘釉挼?,“午時樹,又稱本心之樹。” “它若做你的籠子,所引的就是楚江王種下閻羅印時的心思意念,造出類似幻境的效果。” “或許會有所不一樣?!?/br> “它,會很喜歡我?”賀子裕眉頭一挑,除此之外,秦見祀的心思意念,他確也想不到旁的。 神荼郁壘對視一眼,有些遲疑。 “不管如何,往后有一甲子的歲月要挨,望你珍重便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