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根一聽陸政安心里早已經(jīng)盤算好了，便也放下了心。不過?，陸政安自小沒怎么出過?遠(yuǎn)門，買樹苗要走的路程不近，陸長根也有些放心不下。

    “那買樹苗的時(shí)候，你言語一聲兒。到?時(shí)候我跟你一起去?，兩個(gè)人出門總歸是有個(gè)照應(yīng)?！?/br>
    第七十三章

    俗話說, 過了臘八就是年。

    待過?了臘八節(jié)之后，山下來來往往趕集的人?就多了起?來。閑來無事的陸政安，也帶著宋淮書去鎮(zhèn)上辦了幾次年貨。

    不過?, 街上人?來人?往的甚是熱鬧，陸政安唯恐路上人太多擠到宋淮書, 一路上提心?吊膽，唯恐發(fā)生什么意外?。

    而宋淮書也很久沒在這么多人前走動了, 加上現(xiàn)在他懷著孕，而且已經(jīng)有些顯懷, 總是擔(dān)心?別人?看出些什么。

    只是跟著陸政安從街頭走到街尾, 宋淮書便有些受不住了。見狀，陸政安只得先將他送回宋家小院兒。

    這邊過?年不比現(xiàn)代, 家門都不用出年貨差不多就能買齊了。好在陸家沒什么親戚走動，倒也不用像其他人?家那般置辦太多節(jié)禮。

    年關(guān)將近，宋家雜貨鋪里生意興隆, 宋希仁忙的幾乎腳不沾地。往年有宋淮書幫襯著，也兩人?也能忙得過?來。

    但?今年宋淮書同陸政安結(jié)了契, 家里置辦年貨的事，全?落在了宋蘭氏一個(gè)人?身上。

    宋蘭氏本身身體就不是特?別硬朗，陸政安擔(dān)心?她一個(gè)人?太過?勞累，索性買了東西兩家合在一起?準(zhǔn)備。等過?年吃用的東西收拾好，他們在拉回家便是。

    不過?這樣一來, 陸政安便得天天帶著宋淮書往鎮(zhèn)上跑。雖說最?近沒有下過?雨雪，但?上山下山的總歸是不方便。

    陸政安思考之后就跟宋淮書商量了一下, 讓他先在宋家暫住幾日。等到年貨差不多備齊了, 再?接他一起?回去。

    因?yàn)檎疹欀位磿?，宋家今年置辦東西也不論風(fēng)俗日子了。等到臘月二十晚上, 陸政安和宋蘭氏便早早地把面發(fā)上，只待明日一早起?來就開始揉面蒸饅頭。

    雖然兩家攏共就四口人?，但?宋蘭氏面卻沒少發(fā)，滿滿當(dāng)當(dāng)直和了四大盆才?罷手。

    陸政安擔(dān)心?自己還要從陸家村往宋家趕時(shí)間來不及，于?是，當(dāng)夜也沒有回去直接歇在了宋家。

    等到丑時(shí)末聽到外?面有了動靜，陸政安便立時(shí)起?了身。打開房門一看，宋蘭氏果然已經(jīng)起?來了。

    看到陸政安從房里出來，宋蘭氏輕聲說道：“時(shí)間還早，你怎么也不多睡一會兒？”

    陸政安擔(dān)心?吵醒宋淮書，小心?翼翼的把房門關(guān)好，這才?隨著宋蘭氏走到門外?。

    “現(xiàn)在天天也不干活，人?沒那么乏，睡一會兒足夠了。今兒要蒸那么多饅頭，起?晚了怕是要弄到下午去了?！?/br>
    說罷，兩人?一同來到廚房，陸政安舀了水洗漱好就掀開了用包被裹著的面盆。用手戳了一下，見面盆里的面都已經(jīng)呈蜂窩狀，也就端到了案板邊。

    過?年吃的饅頭一般都是圓饅頭，陸政安并不擅長。等到宋蘭氏揉了幾個(gè)之后，陸政安大致也看得差不多了。

    不過?，新手到底沒有經(jīng)驗(yàn)，陸政安揉出來的圓饅頭總是趴趴的，直把宋蘭氏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等到兩人?把一盆面揉好，睡醒沒看到陸政安的宋淮書，也趿拉著鞋子起?來了。

    睡眼?惺忪的看著屋內(nèi)忙的熱火朝天的兩人?，宋淮書張嘴打了個(gè)呵欠，懶洋洋地問道：“你們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什么時(shí)候燒火，我來燒火吧。”

    瞧著宋淮書一臉沒睡醒的模樣，陸政安哪里舍得讓他干活兒。手上揉饅頭的動作未停，回頭對他說道：“還有兩大盆呢，燒火還得一會兒?，F(xiàn)在天都還沒亮，你再?回去躺一會兒免得白天難受?！?/br>
    “不想睡了，我去洗個(gè)手也過?來揉?！?/br>
    陸政安本想再?勸兩句，只聽對面的宋蘭氏說道：“他想干就讓他干吧，眼?下淮書也已經(jīng)三個(gè)月了，胎兒也坐穩(wěn)了，活動一下也沒什么大礙。”

    聽宋蘭氏這般說，陸政安也不再?多說什么。等到宋淮書洗好手過?來，便幫他搬了個(gè)凳子放到了自己身邊。

    宋淮書以前沒少幫家里做這些事，揉起?饅頭來有模有樣，比陸政安弄的要好得多了。

    見狀，陸政安索性也不跟著湊熱鬧，把做飯的大鍋收拾好，添上水開始燒起?火來。

    過?年的饅頭第一鍋出鍋之后，要先拿一個(gè)去院子里敬神，示意讓守家護(hù)院的諸神先享用。

    陸政安并不懂得這些，看著宋蘭氏雙手舉著一個(gè)熱氣騰騰的饅頭對著東南西北四個(gè)方位念念有詞的拜了拜后，這才?轉(zhuǎn)身回來。

    “忙活了小半天兒了，趕緊吃點(diǎn)?兒東西墊墊肚子吧。等會兒我再?打個(gè)雞蛋湯，你們每人?喝一碗也暖和暖和。”

    陸政安看宋蘭氏和宋淮書臉色都不是特?別好，趕忙催促他們先去休息。

    “一直都在廚房里，也沒覺得冷。雞蛋湯就別打了，我在這里看著火，你們都趕緊回屋躺一會兒歇歇吧?！?/br>
    蒸饅頭看似簡單，實(shí)則很是累人?，四盆面揉完陸政安感覺兩條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

    等宋氏母子進(jìn)屋之后，陸政安坐在灶膛邊，看著灶膛里橘黃色的火焰，忍不住甩了甩酸痛的手臂。

    子時(shí)就起?了的陸政安，坐在溫暖的灶膛前不禁有些犯困。就在陸政安迷迷糊糊想要閉上眼?睛的時(shí)候，忽聽得院子里有腳步聲響起?。

    陸政安忙轉(zhuǎn)頭看去，只見蘭夢成正提著一只羊腿走了進(jìn)來。見陸政安從廚房里探出頭來，蘭夢成立時(shí)改變方向往廚房走來。

    這么久沒見，陸政安看著蘭夢成第一眼?竟然沒想起?來對方是誰。直到聽蘭夢成說話，陸政安這才?想起?對方的身份。

    “廚房怎么就你一個(gè)人?在？你岳母呢？”

    “舅舅來了，今兒家里蒸饅頭，母親起?的太早了。我見她有些困倦，就讓她先去休息一會兒?！?/br>
    說罷，陸政安忙問道：“舅舅來可是有事？我這就去喊母親起?來。”

    一聽宋蘭氏在休息，蘭夢成立時(shí)伸手將陸政安攔了下來。將提著的羊腿放在一旁的案板上，轉(zhuǎn)頭看著陸政安道：“其實(shí)這事兒跟你有關(guān)，跟你說也是一樣的?！?/br>
    陸政安聽到這話只覺得一頭霧水，他也就請期和結(jié)契的時(shí)候跟蘭夢成見過?兩次面，平時(shí)并無什么交集，蘭夢成會有什么事跟他有關(guān)。

    看蘭夢成一臉倦容，陸政安忙拉了一張凳子讓蘭夢成坐下。歪頭見灶膛里的火小了許多，忙又?蹲下來往灶膛里加了幾根柴。

    “你岳父岳母說你包了山頭想種果樹，讓我?guī)湍銓っ幌聵涿?。我在江安?zhèn)附近問了幾家，倒是有兩家愿意賣的，應(yīng)該不是太多，可能有個(gè)四五百棵的樣子?！?/br>
    聞言，陸政安不由得大喜。

    他本就在為了樹苗而發(fā)愁，如今蘭夢成這個(gè)消息真的是瞌睡來了送枕頭，真真是解了他的困難。

    四五百棵果樹苗雖然不多，但?化龍山連接的三座小山包也都不大。四五百棵足夠一個(gè)半山頭的數(shù)量了。

    等到仲春月的時(shí)候，化龍鎮(zhèn)還有幾天廟會。會上應(yīng)該也有不少賣樹苗的商販過?來，到時(shí)候他在從會上收一些，也能湊個(gè)差不多了。

    陸政安心?里的石頭移開，忍不住長長的吁了口氣，站起?身對著蘭夢成一揖到地。

    “感謝舅舅幫了我的大忙，不然，我可真的有的頭疼了?！?/br>
    蘭夢成見陸政安如此?，整個(gè)人?都有些不自在。伸手將陸政安攙起?，語氣極不自然的說道：“我也不全?是為了你和淮書，只是不想讓長姐和姐夫跟著cao心?罷了?！?/br>
    聽蘭夢成這么說，陸政安笑了笑，繼續(xù)道：“不管舅舅是為了幫誰，但?總歸是便宜我了，這聲謝謝我也是該說的?！?/br>
    “夢成來了？”

    說話間，只見宋蘭氏披著棉襖從屋里走了出來。

    見宋蘭氏出來，蘭夢成立即從凳子上起?身迎了過?去?！伴L姐，是不是我們說話聲太大吵著你了？”

    蘭夢成態(tài)度緩和了之后，宋蘭氏也不再?對他冷臉子了。聽他這么說，立時(shí)擺了擺手。

    “我睡了也有一會兒了，迷迷糊糊正要醒總覺得聽到了你的聲音。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你來了。怎么樣？托你問的事可辦妥了？”

    蘭夢成在宋蘭氏面前乖順至極，問什么答什么。

    “只尋到四五百棵樹苗，長姐也知?道咱們周邊種果樹的極少，我也是問了不少人?才?尋到這么多?！?/br>
    陸政安立在一旁，聽著蘭夢成語氣里帶著不知?自的討好與邀功不禁有些好笑。

    “曉得你盡力?了，我和你姐夫年歲大了，幫不上倆孩子什么忙，就只能依靠你這個(gè)舅舅了?！?/br>
    一聽宋蘭氏這話，蘭夢成嘴上雖然客套著，但?腰桿兒卻不自知?的挺直了。

    陸政安在旁邊聽了片刻，正猶豫著要不要幫蘭夢成倒杯水，只聽對方說道：“我晚上還有事兒，不能再?此?久留，待過?幾日再?來探望長姐?！?/br>
    說完，蘭夢成將目光轉(zhuǎn)到陸政安身上，“你和淮書好好照顧你岳父岳母，若有什么事就去蘭家尋我?！?/br>
    陸政安跟在宋蘭氏身后，將蘭夢成送出門口，想到方才?蘭夢成的話，陸政安看著宋蘭氏，感謝道：“若非舅舅來說，我竟還不知?父親和母親幫我這么大的忙?！?/br>
    瞧著陸政安的表情，宋蘭氏微笑道：“都是一家人?，什么幫忙不幫忙的。你舅舅開了家私塾，還算有些名氣，我和你父親想著他交際廣泛，便讓他問問。沒想到，竟然真的給他問到了。”

    “你們出去做什么？方才?可是有人?來了？”

    兩人?剛邁入門口，抬頭就看到宋淮書站在廚房外?。陸政安見他身上的棉襖只是披著，忙疾步走過?去幫他將領(lǐng)口的盤扣扣上。

    “你這才?剛起?來怎么也不把衣服穿好？萬一著涼了可怎么好？”

    宋淮書仰著頭，像只小貓咪一般任由陸政安動作。眼?角瞥見廚房的桌案上放著的羊腿，好奇的問答：“方才?誰來了？怎么還提了只羊腿？”

    “是你舅舅過?來了，幫你們尋摸了一批果樹苗，過?來知?會我們一聲。”

    聞言，宋淮書眼?睛不由得一亮。“舅舅幫我們買了多少？可夠用？夠用的話，正好政安不用往外?跑了?！?/br>
    “還差了些，不過?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否則靠我自己去問，不曉得能不能買到呢。等年后母親回去走親戚的時(shí)候，咱們也備上一份節(jié)禮讓母親幫著捎回去，也算是咱們一份心?意。”

    宋淮書自然不會反對，聽陸政安這么說立時(shí)點(diǎn)?了點(diǎn)?頭。

    幾人?說著閑話，不知?不覺饅頭就已經(jīng)全?部蒸好出鍋了。

    冬日里氣溫低，先前出鍋兒的饅頭放在客廳里已然都涼透了。

    宋蘭氏從屋內(nèi)找了幾個(gè)布袋子把饅頭都放了進(jìn)去，扎了口袋之后，這才?對陸政安和宋淮書說道：“你們這幾日都忙得夠嗆，知?道你們家離不了人?，我也不留你們多住了。咱家騾車你們走的時(shí)候先牽走，等過?兩日走油的時(shí)候你們再?送來?！?/br>
    一般過?年炸rou片，豆腐，rou丸，菜丸子這類的東西都叫走油。

    走油是個(gè)極耗時(shí)間的活，便是家里沒什么親戚的，沒有個(gè)一天的時(shí)間也是出不了灶屋的。

    這陣子宋希仁忙鋪?zhàn)永锏纳猓依锏幕钣?jì)幫不上手。加上陸政安也不知?道該準(zhǔn)備什么，索性走油也和宋家一起?合著弄了。

    和宋蘭氏說定了日子，陸政安把裝好的饅頭裝上了車。小心?翼翼的攙著宋淮書坐在車轅上，兩人?這才?往家走去。

    陸政安從丑時(shí)便起?身了，揉了大半天的饅頭，又?看了半上午的火，整個(gè)人?困倦的腦子都有些木了。

    帶著宋淮書到了家之后，陸政安將車上的三袋饅頭卸到里屋，本想靠著床鋪休息一會兒，沒成想竟然稀里糊涂睡著了。

    等到感覺有人?在對他動手動腳，睜開眼?睛正見宋淮書俯身幫他褪去腳上的鞋襪，一盆冒著熱氣的洗腳水放在床腳的位置。

    看到陸政安睜開眼?睛，宋淮書輕聲說道：“我?guī)湍惆涯_擦擦再?睡，這樣也能松快一些?！?/br>
    陸政安見狀忙翻身坐起?，揉了揉臉轉(zhuǎn)頭見外?面天都已經(jīng)黑了。

    將宋淮書手里的擦腳布拿過?來，陸政安忙讓他坐在旁邊休息。

    “我中午的時(shí)候睡了一覺，現(xiàn)在一點(diǎn)?兒也不累。母親不是也說了嘛，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三個(gè)月，已經(jīng)能干點(diǎn)?兒輕省的活計(jì)了，你也不用一直盯我盯這么緊?！?/br>
    陸政安彎腰將洗腳盆拉到自己跟前，聽宋淮書這般說，不贊同的瞥了他一眼?。

    “這洗腳盆都能有四五斤重了，再?加上這半盆水，你端著不費(fèi)勁？萬一地上結(jié)冰你再?滑倒了，你讓我如何是好？我知?道你想幫我分擔(dān)，但?是也得量力?而為，以后可不許再?弄了?！?/br>
    聞言，宋淮書乖巧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起?下午舅舅帶來的好消息，開心?的眼?睛都要瞇起?來了。

    陸政安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一陣好笑。“你這是想到什么了，這般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