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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淤痕在線閱讀 - 淤痕 第20節(jié)

淤痕 第20節(jié)

    因為耳聞過,所以知道梁京淮的家里情況有多復(fù)雜,眼下的局面只怕是更糟糕,所以才會選擇把他送出國這條路。

    而一個人如何處理親密關(guān)系,很大程度受其原生家庭影響。

    梁京淮攤上這樣一對父母,他大概很難恰當(dāng)?shù)貙Υ约旱母星椤?/br>
    司嘉不怪他。

    但,也只是不怪他。

    第17章 霓虹

    ◎陳遲頌?zāi)阏娴暮懿恢v道理唉?!?/br>
    梁京淮準(zhǔn)備出國的那一周, 還是照常來學(xué)校了。

    他仍在刷題,不過是全英文版本的習(xí)題冊,有時又會發(fā)半節(jié)課的呆, 看著前面司嘉的背影。

    北江也已經(jīng)正式進(jìn)入深冬。

    寒風(fēng)凜冽, 一向被高三生視作放松的體育課都變得難捱, 司嘉因為身體不太舒服做完熱身就先回班休息了,那時一路穿過的走廊都因為上課時間而分外安靜,太陽熹微地穿透云層, 在她身后投下很淡的影子。

    欄桿外, cao場上,梁京淮和陳遲頌他們在打最后一場球。

    哪怕天寒地凍, 他們照樣打得大汗淋漓, 進(jìn)球或是沒進(jìn)都不影響少年耀眼的眉目。

    司嘉覺得少年本該如此。

    永遠(yuǎn)朝氣蓬勃,永遠(yuǎn)意氣風(fēng)發(fā)。

    從后門進(jìn)教室時, 尤籽杉也在。

    她前不久跑cao扭了腳,這幾天腿腳不便, 但沒想到連反應(yīng)都有些遲鈍,以至于當(dāng)司嘉在她身邊坐下時,她始料未及,嚇了一大跳, 手里捏著的東西來不及塞進(jìn)桌肚。

    “你……你怎么回來了?”

    那是一種少女心事被人無意窺破的慌張,無措,和羞恥, 臉紅得尤為明顯, 眼鏡下一雙睫毛撲扇的頻率很快。

    司嘉愣了下, 回她:“我今天起晚了, 沒吃早飯, 有點兒低血糖?!?/br>
    “哦,”尤籽杉聞言點頭,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手伸進(jìn)口袋,也是在她抽離的瞬間,司嘉看清了她剛才用手按住的東西。

    是一封信。

    或者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該是一封情書。

    “這個給你?!?/br>
    尤籽杉從口袋里摸出了兩顆奶糖,但司嘉沒急著接,她朝尤籽杉挑了挑眉,往桌上撂一眼,手撐著下巴笑道:“呦,小道姑,開竅啦?”

    尤籽杉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臉更紅了,“司嘉,你……”

    司嘉仍笑著,先她一步止住她欲藏起的心思,手指按住情書一角,悠悠拿起,然后注視著尤籽杉說:“我沒別的意思,寫情書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女孩兒表白更不可恥,喜歡一個人就得讓他知道,不然等到七老八十了,躺在病床上后悔自己當(dāng)時沒有勇敢一點,挺沒勁的,你說對不……”

    可這話又隨著司嘉不經(jīng)意瞥到信封左下角的署名時,倏地頓住。

    最后幾個字在嘴邊轉(zhuǎn)了個彎,她遲疑地問:“你……要表白的人是梁京淮?”

    尤籽杉沒有說是也沒說不是,她臉上的失態(tài)同時漸漸褪了,安靜地坐在座位上,手搭著膝蓋,良久后才抬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慢慢地開口:“司嘉,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么忙?”司嘉的喉嚨有些發(fā)澀。

    “放了學(xué)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封信交給他,然后告訴他……告訴他,我在教學(xué)樓后面的花圃那兒等他,好嗎?”

    因為知道明天梁京淮就要出國了,所以放學(xué)他出現(xiàn)或者不出現(xiàn),對她而言都會是答案。

    司嘉捏著那封很輕很輕的信,對上尤籽杉期盼的目光,“要不你還是親手給他吧……”

    尤籽杉搖頭,“拜托了?!?/br>
    寫下這封情書,已經(jīng)是她作為一個暗戀者,最大的勇氣。

    -

    因為是周五,沒有晚自習(xí),時鐘走到五點半,夕陽跌宕在天邊,班里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走人,后排男生和梁京淮的臨別情緒還濃著,司嘉過去借人:“我有幾句話要和班長說,可以嗎?”

    梁京淮別頭看她。

    那群男生都是有眼力見的主,聽見這話立刻無縫切換出一副“我懂的”表情,然后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在出教室的時候碰上迎面走來的人,逆著光,黑色連帽衛(wèi)衣,外套拎在手里,書包松垮地掛在左肩上,其中一人和他打了個招呼,又問他是不是來找梁京淮。

    陳遲頌懶洋洋地點頭,男生就笑嘻嘻地指了指教室里面,說那你得排個隊,緊接著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又立馬找補(bǔ)道:“那個,司嘉在和梁京淮說事兒。”

    教室西側(cè)的一扇窗沒關(guān),風(fēng)吹著司嘉發(fā)絲間的淡香,黃昏在課桌上暈開薄薄的光暈,亦在兩人之間勾勒明暗,梁京淮問她有什么話要和他說。

    司嘉就從書包里拿出尤籽杉那封信,遞給他,“這是尤籽杉讓我轉(zhuǎn)交給你的,還有,她現(xiàn)在在樓底花圃等你?!?/br>
    梁京淮先是愣了愣,接過,還沒從找他的主角變換里反應(yīng)過來,但不用拆也知道司嘉給他的是什么,靜了片刻,他啞聲問:“這就是你要說的?”

    “嗯?!?/br>
    然后就是一次非常平靜的視線接觸。

    平靜到就像在說明天見,太陽照舊會升起,可曲終注定人要散。

    司嘉見他拿穩(wěn)了,就收視線,再抬頭看一眼前面的鐘,撂下一句“你做決定吧,天冷,盡量別讓她等太久”,而后把書包拉鏈拉上,她準(zhǔn)備出門。

    “那你就沒有話要和我說嗎?”直到背后傳來這一句。

    司嘉的腳步頓住,但這次她沒有回頭。

    梁京淮仍站在原地,手里捏著那封情書,看著她的背影,窗外的夕陽余暉在這時濃得化不開,兩人之間又隔開了四排桌子,一前一后,就像回到最開始的樣子。

    半晌后,司嘉輕聲說:“起落平安?!?/br>
    梁京淮垂眼,“好,我知道了?!?/br>
    -

    十分鐘后,教學(xué)樓底。

    梁京淮看到了一個完全坐在風(fēng)里的尤籽杉,圍巾遮住大半張臉,她坐在花圃邊,手搭著膝蓋,低著頭用腳尖輕輕碰著地上的落葉,真的很安靜。

    所以當(dāng)他一出現(xiàn),那點聲響就被她捕捉,她連忙抬頭,眼里瞬間劃過不知所措的慌張,和一點比晚霞還亮的光。

    “你……你來了。”

    可那語氣分明沒想過他會來。

    “嗯,”梁京淮點頭,然后走過去,在她身邊半米的地方坐下,沒看她,視線遠(yuǎn)遠(yuǎn)地落在前面那棵已經(jīng)枯敗的梧桐樹,“我來,是覺得有些事,還是要當(dāng)面給你回應(yīng)比較好?!?/br>
    尤籽杉的睫毛猛地一顫,呼吸被冷空氣攪得有些稀薄,搭在膝蓋上的手慢慢攥緊。

    下一秒梁京淮說:“信我收到了,謝謝你的喜歡,你很好,但我可能根本沒有你以為的那么好,人生也還挺長的,你以后一定會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的人?!?/br>
    風(fēng)真的很大,吹得尤籽杉眼角都泛紅,她偏頭看向梁京淮。

    “還有,我之前看到你的高考目標(biāo)是北師大,”說到這,他突然側(cè)目,朝她撂了一眼,尤籽杉卻慌忙低頭,只能聽著他淡淡的笑意:“祝你得償所愿?!?/br>
    得償所愿,多美好的一個詞。

    尤籽杉用力眨了下酸澀不已的眼眶,緩緩抬頭,終于和梁京淮對上一眼:“謝謝?!?/br>
    梁京淮笑著點了下頭,然后撐膝起身,問她要不要走。

    尤籽杉說她等會還要去趟語文老師辦公室。

    梁京淮怎么會聽不出這一句拙劣的借口,但終究沒再說什么,伸出的手緩緩插回兜里,“那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br>
    “好?!庇茸焉紤?yīng)著,又在梁京淮走出兩米之后,沒忍住叫了他一聲:“班長?!?/br>
    梁京淮側(cè)頭,“嗯?”

    “祝你也能得償所愿?!?/br>
    梁京淮聽到這話,怔了幾秒,才同樣回了她一句謝謝。

    看著梁京淮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最后消失不見,夾著雪的風(fēng)吹在身上,尤籽杉再也忍不住捂住嘴,眼淚決堤,一滴一滴,又慢慢滑進(jìn)圍巾里。

    她想起自己跟著小姨轉(zhuǎn)學(xué)到附中的那天。

    也是這樣的風(fēng)雪交加,她身上穿著不知道洗了多少次的舊棉襖,連領(lǐng)教材的地方都找不到,就一個人在偌大的校園里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在經(jīng)過籃球場時正好碰上梁京淮,他大概是被班主任提前打過招呼,知道今天班上會轉(zhuǎn)來一個新同學(xué),所以視線相遇幾秒后,他撂了籃球,對同伴說了兩句話,就朝她走過來。

    他問她是不是尤籽杉。

    她說是。

    她更忘不了那天后來,她始終跟在梁京淮身后,領(lǐng)教材,領(lǐng)校服,注冊蓋章,辦學(xué)生證,他毫無怨言地替她包辦了入學(xué)的這些瑣事,即便這使他缺了半個下午的課。

    梁京淮剛剛說錯了一句。

    那就是她這輩子大概不會再遇到比他好的人了。

    不是所有人的青春,都能得償所愿。

    但有些人,這輩子能夠遇見就已經(jīng)足夠了。

    -

    第二天梁京淮走得沒有興師動眾,晚上九點的航班,陳遲頌送完他從機(jī)場出來,找了個沒風(fēng)的地兒,抽完一根煙,抬頭卻看到站在不遠(yuǎn)處的司嘉。

    她身后是燈火通明的航站樓,黑色大衣都被映出一身柔和的光,耳朵被吹得有點紅,也不知道來了有多久。

    兩人無聲地對望,直到夜風(fēng)起,陳遲頌反應(yīng)過來,朝她走,問她怎么來了,話落又覺得多余,他立刻換了個問法,“怎么不進(jìn)去?”

    司嘉不答反問:“他登機(jī)了?”

    “嗯,”陳遲頌點頭,同時注視著司嘉的眼睛,“舍不得他?”

    司嘉沒說話,只給他一個你想多了的眼神,然后至此,她的來意好像也結(jié)束了,轉(zhuǎn)身就要走,但被陳遲頌從后面叫住。

    “司嘉。”

    她停住,車來車往的機(jī)場,不算安靜,陳遲頌緩緩從她身后繞到她面前,光亮被遮了大半,他說:“我也不是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有些事我也得確認(rèn)一下?!?/br>
    “確認(rèn)什么?”

    “我現(xiàn)在做的一切是不是有意義的?!?/br>
    司嘉還是不懂,他就緊接著低聲說八個字:“昨天放學(xué)我看見了?!?/br>
    “看見什么……”話說一半,風(fēng)吹過,又冷又讓人清醒,司嘉腦子也轉(zhuǎn)過彎了,“……你看見我給梁京淮情書?”

    陳遲頌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