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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無情道小師弟倒追了 第144節(jié)

    這是師父慣用的熏香,甜甜的,像熬煮出來的糖汁兒,宋小河每次從師父的窗口路過,或是進他的房中都能聞到。

    這居然是引魂香?

    這味道持續(xù)了十多年的時間,伴隨著宋小河從小到大,師父竟然點了那么多年的引魂香?!

    他想引來的魂魄,究竟是誰?

    只見一股濃郁的煙霧在梁檀的周身聚集,環(huán)繞著他輕輕飄著,很快他寫完了符紙,輕輕一吹,火苗就在符紙的邊角處燃起。

    梁檀的表情沉靜下來,閉上眼睛,直到符紙在手中燃盡,那裹在他周身的煙霧忽然加快了旋轉(zhuǎn)速度,如突然卷積的小風(fēng)渦。

    就看見飛速環(huán)繞的煙霧忽而凝聚,而后猛地?fù)湎蛄禾?,沖入他的體內(nèi),隨后所有白煙消失,只余下梁檀仍站在香爐前。

    大殿中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著這場景。

    片刻之后,梁檀緩緩睜開了眼睛。

    鐘昌薪上前兩步,頓了頓,才出口問,“慕魚,可是你?”

    旦見梁檀抬手揖禮,眸光淡無波瀾,語氣平穩(wěn)道:“在下梁清,字頌微。”

    第77章 日晷神儀(一)

    “符箓之法若追其根源, 往前數(shù)個萬年到不了盡頭,此法流傳能夠一直保留下來,足以說明它的厲害之處, 你個笨徒, 不要不知好歹?!?/br>
    梁檀揪著宋小河的臉頰, 說了一遍又一遍, “把筆撿起來, 繼續(xù)煉符?!?/br>
    年幼的宋小河很有自己的想法, 她道:“可是我想學(xué)劍?!?/br>
    “不行?!绷禾凑f:“符法多厲害!幾十年前有個符修, 差點就飛升了,乃是我們?nèi)私鐢?shù)千年來最為接近天界的一次,你潛心修煉, 假以時日……”

    “我也能飛升嗎?”宋小河問。

    梁檀將宋小河看了又看, 心說這小丫頭有時候在地上跑都能摔個狗吃屎,學(xué)東西又慢, 五歲的時候還分不清鞋子怎么穿,總是將右鞋套在左腳上, 覺得無法昧著良心說話, 于是道:“可能不行, 不過你與那符修天才有一點相似之處?!?/br>
    宋小河立即變得高興,問:“哪里呀?”

    “他是不可多見的天材, 你是不可多見的蠢材?!绷禾春逅骸澳憧? 也就差了一個字, 差不多的。”

    宋小河聽出這不是好話,癟著嘴不高興, 拉著梁檀的手,用稚嫩的聲音撒嬌, “師父——,你說過天下術(shù)法如百花齊放,每一朵花都有各自的芬芳,我不想學(xué)符,你就讓我學(xué)劍吧,我對學(xué)符不感興趣,就說明我沒有那方面的天賦……”

    梁檀的神色有一些恍惚,看著宋小河許久都沒說話。

    就在宋小河以為師父不高興時,他卻伸出手慈愛地摸了摸宋小河的腦袋,說:“小河不想學(xué),那便不讓你學(xué)了,趕明兒我找把小點的劍給你,你想學(xué)什么便學(xué)什么,雖說你師父我專攻符法,但是劍法我也會兩招,拜到我這樣什么都會的師父,你就偷著樂吧……”

    多年之前,八歲的宋小河就聽師父提起過那位符修天才,只是那時的她對符箓并不感興趣,自然沒有追問那位符修天才是何人。

    只知道師父來來回回也就會那兩招劍法,教會宋小河后,他就再沒管過宋小河的劍術(shù)。

    直到今日,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各個門派的佼佼者齊聚一堂,在這如此肅穆的地方,她親眼看見師父點香引魂,引來了幾十年前隕落的天才,對眾人端正揖禮,說:“在下梁清,字頌微?!?/br>
    梁頌微,符修道百年不遇的天才,曾憑借一己之力將鐘氏以及寒天宗的地位拔高,于人界問鼎,讓符修的勢力進入鼎盛時期。

    后來卻渡劫失敗,隕落人間。

    距今已有足足三十七年。

    只是梁頌微隕落之后,人界關(guān)于他的傳說不增反減,各種記載他事跡的書籍也莫名消失,提起他的人漸漸減少,消息被一再壓下,導(dǎo)致三十多年后的今日,竟沒有幾人再知道他的姓名事跡。

    是以,當(dāng)梁檀點燃引魂香,引來了死了三十七年的舊魂時,殿中數(shù)位年長者臉色頓時大變。

    鐘氏家主鐘懿盛反應(yīng)尤其強烈,他豁然起身,聲音洪亮如鐘,喝聲道:“放肆,膽敢在老夫面前裝神弄鬼!”

    說話的同時,他甩出一張符箓,只聽驚雷炸響,金光刺目,一道無比強烈的雷法在剎那間迸發(fā)而出,猛然朝著梁檀沖去。

    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只見金光在大殿中不斷折射,力量在整個殿中膨脹,眾人同時感到恐怖的威壓。

    宋小河也被這股力量沖擊,卻下意識驚叫,“師父!”

    她猛然往前沖,是本能的行為,想要追上雷光保護師父。

    情況緊急,沈溪山只能緊攥著她的手腕,祭金光護體,將那股迅猛的威壓格擋。

    只是這雷法實在兇猛,梁檀若是正面被擊中,必死無疑。

    那一瞬間,沈溪山想的不是梁檀的死,而是梁檀死后的宋小河。

    卻見那爆發(fā)出強大力量的雷法在奔騰到梁檀面前時,忽而化作無聲無息的柔風(fēng),將大殿中所有人的衣袍吹鼓,輕描淡寫地消散了。

    鐘懿盛畢竟是鐘氏家主,多年來的修為,雖說沒有到飛升的地步,卻也是人界修仙者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存在,當(dāng)今世上能與他對抗的人,寥寥無幾。

    而這招必死的殺招,就算是他沒使出全力,也用了七八分的修為,卻被這般輕松化解,一時間所有人都被震撼住。

    只見梁檀仍舊安安穩(wěn)穩(wěn)地站著,面上的表情依舊鎮(zhèn)定平穩(wěn),姿勢如舊,沒有半點變化。

    出手的,是站在旁邊的步時鳶。

    她手中的珠串在空中緩緩旋轉(zhuǎn)著,流動著瑩瑩光芒,隨著她一抬手,珠串又落回她的掌中。

    步時鳶滿臉病容,身軀羸弱,笑起來時有幾分溫柔,看起來毫無攻擊性,卻輕而易舉化解鐘懿盛的殺招。

    她道:“鐘家主莫著急,事情才剛剛開始。”

    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死寂一片。

    唯有宋小河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塊在街上買的泥人,一下砸在了鐘懿盛的臉上,罵道:“你想殺我?guī)煾福∧銈€老不死的東西!”

    鐘懿盛本就對自己這一殺招被如此輕松化解的情況感到恐懼,卻在這時候老臉被小輩砸了個正著,他氣得幾乎要吐血,赤紅的眼睛瞪著宋小河,立即抽出一張符箓來,殺意滔天。

    宋小河此刻的內(nèi)心已經(jīng)被恨意和憤怒占領(lǐng),根本不懼,就算是雙手被束縛在一起,也抽出木劍就要跟這老東西動手,卻一把被沈溪山拉到身后。

    左曄也釋放法力,形成威壓,冷聲道:“鐘家主,你方才突然出手,是不是該給個解釋?”

    鐘懿盛捏著符箓,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動手了。

    他方才沒能一擊將梁檀殺死,那面對的后果將是無盡的麻煩,光是冒然下殺手這件事就沒法解釋。

    他氣得渾身發(fā)抖,臉色漲紅,喘著粗氣,還是族中另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站出來說話。

    鐘懿劍對梁檀揚聲道:“梁子敬,休要胡鬧,頌微已身亡多年,早就投胎入了輪回,如何還能讓你招魂?”

    只聽梁檀淡聲道:“看來師父當(dāng)真是老了,已然忘記多年前你們曾伙同寒天宗,從我身上抽出一魄,致使我在飛升中渡劫失敗,便是死了我的魂魄也不全,無法入輪回,多年來便在這世間游蕩。”

    此言一出,大殿之內(nèi)一片嘩然。

    多年前的舊事翻上來,了解的人并不多,但一聽當(dāng)初那位天材飛升失敗另有內(nèi)情,此事便有得議論了。

    “胡說八道!”

    第一個出來厲聲喝止的,則是寒天宗的宗主,嚴(yán)仁立。

    他粗眉一皺,怒聲說:“梁清乃是我寒天宗的弟子,我們宗門豈能害他?你簡直就是血口噴人!”

    鐘昌薪在一旁勸解了父親兩句,讓他坐下來,而指著梁檀道:“梁清多年前就身死天劫之中,我等悲痛惋惜,我父親更是傷心欲絕,將此事設(shè)為族內(nèi)禁忌,不許人提起他,多年來他早就被漸漸忘卻,梁檀,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招來他的魂魄,莫不是你為了開脫自己害了慕魚的罪責(zé),演了這么一出戲?”

    鐘懿劍臉色鐵青,殺意一刻也未消減,厲聲道:“你翻出你兄長的舊事,滿口胡言,將臟水潑到我們身上,不過就是想逃脫罪責(zé)。當(dāng)初你們兄弟二人被我鐘氏收留,悉心教導(dǎo),又送往寒天宗內(nèi)門修習(xí),若是你兄長飛升,我們自當(dāng)也有天大的榮耀,怎會出手害你兄長?”

    梁檀冷漠地看著他,又道:“倘若當(dāng)年的我,不愿以鐘氏之名渡劫呢?”

    “什么?”鐘懿盛一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額頭滲出了汗。

    “當(dāng)年你們見我有飛升之資,便要我認(rèn)鐘昌薪為爹,改為鐘姓,以光耀鐘氏門楣,將風(fēng)雷咒也并入鐘家符法,我卻執(zhí)意不愿,你們便心生歹念,在我渡劫前夕抽我魂魄,重傷我身,致我飛升失敗?!绷禾吹溃骸按撕竽銈冃奶摦?dāng)年所為,便借悲痛之由,伙同寒天宗在民間大肆搜尋與我相關(guān)的書籍銷毀,禁止提起我的姓名和生平,以為多年已過,此事就會慢慢翻篇?”

    “豈知天日昭昭,你們犯下的罪行無論如何掩蓋,終有一日會真相大白?!?/br>
    “當(dāng)真如此?”左曄一拍座椅,聲音凌厲,冷眼瞪著鐘懿盛,“仙盟絕不允許有這種情況存在,看來我要請盟主走這一遭,細查一查當(dāng)年梁清飛升之事?!?/br>
    鐘氏各長老頓時慌了神色,畢竟一旦青璃親臨長安,事情就真的難辦了。

    鐘昌薪也趕忙道:“左門主切莫當(dāng)真,此子胡言亂語,只為逃脫罪責(zé),他哪里能招來幾十年之前的魂魄?不過是在裝神弄鬼罷了?!?/br>
    “哦?”左曄此時已全然不客氣,罵道:“你耳朵是怎么長的?沒聽他方才說自己魂魄不全,在人世飄蕩,所以才被他弟弟的引魂香招來的?”

    鐘昌薪心中已是急得不知所措,脫口而出道:“若是他所言的那些冤屈為真,能將梁清舊魂招來,豈非早就來鐘氏鬧出此事?何須等了這幾十年?分明就是害了慕魚之后逃脫不成,才想了這一出來戲耍我們?!?/br>
    其他長老齊聲附和,你一言我一語,皆是向著鐘氏說話。

    宋小河未曾見過這種陣仗,心中滿是疑問,又害怕又慌張。

    她也是到了這時候才知道,原來當(dāng)年的符修天才,是師父的兄長。

    梁清。

    宋小河曾在長生殿的燈上面看到過這個名字,她恍然大悟,明白原來那日掌燈人從大霧中走出,說的那句不曾想還有緣再見,是對她師父所說。

    她也知道,站在那香爐前的,不是梁清上身,就是她師父梁檀。

    因為他確實無法引回梁清的魂魄,否則也不會在漫長的歲月里一次次點燃引魂香,讓宋小河誤會這是他喜歡的熏香。

    果然,就見梁檀忽而一笑,雙眼彎起來,更添幾分俊美。

    他慢聲道:“你們當(dāng)然清楚,我究竟是梁頌微,還是梁子敬?!?/br>
    鐘昌薪立即大聲道:“看到?jīng)]!他被揭穿之后裝不下去了!”

    “還不快快認(rèn)罪!”嚴(yán)仁立對鐘懿盛道:“此子行徑惡劣,應(yīng)當(dāng)從重處罰!”

    眾人被這一場戲攪得糊涂,見狀也沒人再亂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如此一來就更彰顯鐘氏族人情緒激動,喊得大殿里都是他們的聲音。

    梁檀半點不慌張,神色從容,繼續(xù)道:“因為你們知道,早在三十多年前,梁頌微就已經(jīng)被天劫劈得魂飛魄散,半點殘魂都不留世間,便是神仙來了也無法將其魂魄召回?!?/br>
    “皆因你們當(dāng)年的迫害。”

    “你少在此處危言聳聽!我鐘氏百年大族,豈能由你幾句話污蔑?你既然說我們害了你兄長,證據(jù)何在?”鐘昌薪鐵青著臉,看起來咬牙切齒,若非忌憚他身邊站著的步時鳶,怕是要上前將梁檀直接打死,就地埋了。

    只是那么多門派齊聚一堂,更有仙盟坐鎮(zhèn),鐘氏無法為所欲為,難堵悠悠之口,此事若不在這里定論為梁檀的污蔑,只怕鐘氏與寒天宗的百年名聲毀于一旦。

    此刻重要的已經(jīng)不是殺了梁檀,讓他閉嘴,而是讓眾人認(rèn)為他在胡言亂語。

    梁檀卻道:“我伏低做小隱忍幾十年,可不是為了尋證據(jù)翻案?!?/br>
    鐘懿劍冷哼一聲,道:“你究竟要如何?鐘氏對你們悉心教導(dǎo),養(yǎng)育你們兄弟成才,還將嫡長女下嫁于你,到頭來你竟是恩將仇報,好一個白眼狼?!?/br>
    梁檀冷笑,“不過是說你們幾句,就恩將仇報了?我怎會輕易放過你們?!?/br>
    他忽而雙手凝光,右腳在地上重重一踏,一個泛著赤紅光芒的陣法以他為中心,在大殿的地板上迅速鋪開,片刻間蔓延整個大殿,所有人都踩在陣法之中。

    宋小河低頭,看見這是個由成千上萬的符箓所形成的陣法,光芒照得鞋子都發(fā)亮,占滿了大殿的地板還不算完,繼續(xù)朝外面延伸。

    聚集在玲瓏塔外的眾人等候許久,并不知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正鬧哄哄時,卻見赤色陣法以飛快的速度從玲瓏塔內(nèi)擴散出來。

    反應(yīng)慢的瞬間就被陣法籠罩其中,反應(yīng)快的已經(jīng)開始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