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說道：“勞煩客官買一批話本來，無需是古籍孤本，故事有趣即可?！?/br>
    “成交！”

    陳承業(yè)進門看第一眼，就覺得周易不似俗人，現(xiàn)在看果然如此，好書勝過金銀頗有古人風范。

    “這梨花白堪稱絕品，陳某下次帶朋友來品嘗，只是有酒無rou，酒無所用，孫掌柜快些招廚子來。”

    周易笑道：“有緣自會來。”

    “掌柜果真是妙人，招廚子也這般有趣?！?/br>
    陳承業(yè)取出五千兩兌票，又向周易討了個木盒，抱在懷里興高彩烈的離開。

    周易從袖口取出一冊話本，繼續(xù)翻看，時隔千年再讀這些故事，別有一番惆悵滋味。

    “這個作者貧道認得，當年還用丹藥催更，現(xiàn)在他墳頭草都三丈高了！”

    ……

    翌日。

    周易從昆侖洞天出來，已經日上三竿，沿街尋么了些吃食。

    借此機會與左鄰右舍打個招呼，往后幾十年上百年，大概會參加他們以及他們兒孫的葬禮。

    臨近晌午來到酒館，發(fā)現(xiàn)門外停著四輛馬車，旁邊站著幾個長衫老者。

    為首的正是陳承業(yè)，另幾個打扮差不多，四方巾，圓領長衫，拐杖。其中有個青衫老者，面露不耐之色，從懷里掏出黃金懷表，啪的掀開查看時辰。

    “孫掌柜可算是來了?！?/br>
    “久等久等。”

    周易連忙打開店門，請幾位老者落座。

    陳承業(yè)逐個介紹，名頭聽著挺唬人，比如昭文書院名譽院長，某某詩會主辦，某某文人集會領頭人。

    周易頓時明白這群老頭是什么人，大抵就是沒能趕上時代或者不愿意變化，但是祖上底蘊深厚，擁有大量金銀、土地的老財。

    喜歡啪啪啪彈開合上金懷表的盧博，坐下后又站起來，仔細觀察桌椅板凳，連聲贊嘆道。

    “孫掌柜家學淵源，這桌椅頗有古風，盧某沒看錯的話，應是千年前大乾的樣式！”

    第212章 世上有仙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這群老財能玩到一起，必然是有相似愛好。

    陳承業(yè)好古籍，盧博喜歡古家具，另外幾個老頭也差不多，都喜好搜集古物。

    言必稱古，交朋友也得往上數八輩，非世家進不來圈子。

    這已經不止是愛好，還有懷念！

    周易拱拱手說道：“這是祖?zhèn)鳉埦碇杏涊d，模樣好看，就讓人打造了。”

    “不錯，很不錯！”

    盧博連聲贊嘆，覺得周易家學淵源，有資格與自己做朋友。

    陳承業(yè)面露得色，如今這狗屁的世道，人心不古，能從烏漆嘛黑的煙塵中尋一妙人，實屬快意。

    “孫掌柜上酒，今兒不醉不歸！”

    說著對外面仆役揮揮手，當即拎著食盒布菜，按照祖上的規(guī)矩，小聚十六道菜絕不能少。

    酒過三巡。

    “當真是古法釀造的梨花白，傳聞成名于大乾之前，這般醇厚口味，哪是如今能比！”

    名喚楊崇的老者說道：“只是一壺酒才賣一兩，太便宜，頗有些對不起咱這身份?！?/br>
    老財們受時代潮流沖擊，祖上基業(yè)損失慘重，奈何祖宗攢的家底太多。

    土地礦山暫且不論，地窖里埋的金瓜銀球，只要不去做生意，十輩子也花不完。

    同時受新興商業(yè)家族的排擠，進不去也瞧不上新興產業(yè)，所以這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維持尊貴的傳承。

    周易笑道：“楊老爺覺著便宜，咱可以獨立出一個酒缸，按照您的口味釀造，別人來了多少錢也喝不著！”

    “還能這樣？”

    楊崇稍加思索，以梨花白的口感，酒館必然名聲遠揚，這獨立的酒缸就是身份的象征，當即從袖口取出千兩銀票。

    “勞煩孫掌柜！”

    陳承業(yè)等人不似楊崇好酒，卻也覺得有趣，紛紛取出銀票記上一缸。

    周易這些年近乎閉死關，受經文與功法影響，離仙愈近，離人愈遠。此番出關就是為了體驗紅塵，恢復人性，自是舍了天下第一的姿態(tài)。

    既是經營酒館，就應該用心盡力，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做個門面。

    詳細記下各人口味，約定一月后就能品嘗。

    這時。

    一道聲音傳入酒館：“賣報！賣報！墨家大師制造出機器車，無需馬拉就能行走……”

    周易聞言微怔，招手呼喊報童。

    “買報紙。”

    報童約么十來歲，面黃肌瘦，衣衫破舊，從斜挎的大背帶中取出報紙。

    “誠惠，五文。”

    周易看到報紙上，竟然有黑黢黢的圖案，摸出一枚銀幣：“來二十份。”

    報童喜笑顏開，連連躬身：“謝謝掌柜，掌柜必發(fā)大財！”

    “有意思?！?/br>
    周易指了指門口，說道：“明兒我在這豎個報箱，每天送二十份?！?/br>
    報童激動的就要跪拜磕頭，讓周易連忙扶了起來，預付了明天的報紙錢。

    回到酒館。

    陳承業(yè)說道：“掌柜，給我一份，咱看看這世上，還能有不用馬拉的車！”

    周易笑了笑沒有解釋，將來還有天上飛的地下跑的車，分出去四份報紙。

    陳繼業(yè)一眼就看中頭版頭條，圖案模糊不清，對照上下文才知道是個車頭，無需牲畜拉拽，通過燒煤就能自動行走。

    “又是蒸汽機！又是燒煤！”

    狠狠的將報紙拍在桌子上，懊惱又后悔的喝了兩杯酒，方才壓下心中火氣。

    在座的都知道緣由，當年陳家在京城附近，有幾座石炭礦山，屬于極容易開采的上等礦，結果與朝廷換了幾千畝良田！

    盧博也吃過類似的虧，冷哼道：“這世上哪有什么墨家，太祖為了推廣機器，不知怎么編造出來的名號，還請了幾個木匠裝飾成墨家傳人！”

    陳繼業(yè)頗為不認同，反駁道：“如果沒有墨家，難道當真是昆侖山仙人傳法？”

    “哼！太祖自稱昆侖弟子，前朝太始帝的師弟，還不是為了收攏慶國舊部。”

    盧博說道：“仙道之說本就是虛妄，太始帝那般強人，求仙問道也不見長生。如今連佛道二教，都開始修改經義，重經義而輕仙神?！?/br>
    陳繼業(yè)堅持認為：“這世上有仙人！”

    “又要說你祖宗，從仙人那偷來的碗碟？”

    盧博嗤笑道：“我盧家族譜往上數有三四千年，從大乾之前就是世家，族中遺留的先輩古籍，還說盧家有仙人呢！”

    “什么叫偷來的，那是仙人賜予?！?/br>
    陳繼業(yè)氣的青筋迸發(fā)，氣血運轉，體型暴漲半尺：“你盧家就是地主老財，能有個屁的仙人！”

    盧博也不是好相與的性子，家傳氣血武道煉至精深，擼起袖子就要與陳繼業(yè)分個高下。

    “兩位客官息怒?！?/br>
    周易見此情景，連忙上前阻止，輕輕按在二人肩膀上：“世上有沒有仙人不重要，這火車，姑且叫火車，可是會引起天下劇變?！?/br>
    陳、盧只覺得磅礴力道，壓得二人不得不乖乖坐下，心中不禁驚駭莫名。

    楊崇問道：“孫掌柜，有什么見解？”

    周易說道：“火車不知疲憊，只需燒煤就能日夜奔行，遠非牛馬牲畜能比，況且蒸汽機的強大動力，所帶來的運載能力也是車馬百倍……”

    陳繼業(yè)顧不得震驚，問道：“那豈不是說馬場沒價值了？”

    時代變革的紅利太過巨大，老財們只吃了個邊角，也賺到了不少金銀。比如陳家祖?zhèn)鞯鸟R場，隨著商業(yè)發(fā)達對運力的需求日益旺盛，成了他家一大進項。

    周易搖頭道：“不會一文不值，卻會大打折扣。”

    “說得有理！”

    陳繼業(yè)騰的站起來，拱手道：“多謝掌柜指點，陳某家中有事，過些日再來拜會?！?/br>
    盧博等人也起身告辭，他們幾家雖然沒有馬場，卻可以趁此機會，狠狠的割一筆反應慢的家族。

    周易收拾酒杯碗筷，趁著沒人施展清塵術，立刻光潔如新。

    “如今客人少，尚能忙得過來，以后必須招人，廚子之外還得有跑堂伙計！”

    ……

    半月時間過去。

    梨花白在附近有了名聲，由于店中不供應飯食，不少客人買了酒去別家吃飯。

    這日。

    周易大清早來到酒館，先從報箱中取出報紙，發(fā)現(xiàn)頭版頭條竟然有個熟悉的名字。

    ——昭文書院盧院長，公開宣稱“火車”將替代牲畜，馬場將變得一文不值！

    “這些老財看著古板守舊，實則比尋常人更容易接受新鮮事物，個個精的像猴兒，朝廷還沒對外出售火車，先買軟文做空了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