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急不得，殿下現(xiàn)在最大的污點，是先皇下旨罷黜。先皇謚號為宣，國朝史書欽定的弘昌中興，其生前判罰誰人敢逆？”

    張正陽必須將此事與趙憲講清楚，免得他又擅自行事，壞了大計：“所以現(xiàn)在殿下推翻趙源，登基為帝，也很難得到宗室認(rèn)可。”

    趙憲急切道：“這該如何是好？”

    “等！”

    張正陽說道：“等趙源出手，滅了楚王、漢王、景王三家，再出手將其推翻。”

    趙憲疑惑道：“那宗室就會認(rèn)可我？”

    “到時候殿下就是先皇唯一子嗣，無論宗室還是朝堂，都得捏著鼻子認(rèn)了?！?/br>
    張正陽說道：“堂堂中興之君，有嫡長子在卻讓旁支入繼大統(tǒng)，史書上定會落個不忠不孝的罵名！”

    趙憲問道：“趙源能下得了這種狠手？”

    “先皇六個兒子，唯趙源生性多疑冷酷，向來行事睚眥必報，否則我怎么會無緣無故選他上位？”

    張正陽說道：“當(dāng)然，性格只是先決條件，后續(xù)還有手段，引得趙源必殺三王?！?/br>
    趙憲請教道：“還請岳父解惑。”

    “前些日子京中流言洶涌，各府四處招募江湖高手，幕后都是我在推動……”

    張正陽見趙憲茫然模樣，無奈揉了揉額頭，只得繼續(xù)解釋。

    “這么做目的，是為了造成一種假象。其一是江湖高手稀缺，難以招募，其二就是高手可以決定小范圍勝負(fù)，潛意思就是有利于爭奪皇位?！?/br>
    “這有什么不對嗎？”

    趙憲說道：“小婿聽聞此事，也遣人招募了幾個高手?！?/br>
    張正陽眉頭一挑，說了幾個名字：“洪驊，王一掌，慈悲和尚，曲老道……”

    “……”

    趙憲臉色通紅，再怎么愚笨，也知曉這都是張正陽的人。

    “其他人也如殿下這般，跟風(fēng)四處招募高手，聽聞有人還允諾爵位！”

    張正陽緩緩說道：“敢下如此承諾，定是心懷大志。宮中見狀，也不得不跟著招募，免得各府高手肆意進(jìn)出宮闈，危及趙源安危?！?/br>
    趙憲目露茫然之色，這與奪皇位有什么關(guān)系？

    “梁、謝之類的腐儒，早就讀書讀傻了，自不會彎下腰去見江湖草莽，所以這差事定會落在李德福身上。”

    “李德福區(qū)區(qū)內(nèi)宦，連王府都少出，哪認(rèn)得什么江湖高手?！?/br>
    張正陽說道：“我麾下的高手，早就在此之前與李德福親戚交好，沒有引起任何懷疑，就順利入宮當(dāng)差……”

    “嘶！”

    趙憲倒吸一口冷氣，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當(dāng)官的如此陰險，喜的是最陰險的那個是自己人。

    “不止如此，那三位王府的高手，也有我的人成為供奉?！?/br>
    張正陽說道：“過幾日，楚王府的高手就會潛入上陽宮刺殺，你說趙源受傷后，會不會對三王下狠手？”

    趙憲連連點頭，驚喜道：“岳父哪里去招募這么多高手賣命？”

    江湖中人生性桀驁難馴，誰也想不到，張正陽能收服許多高手為死士。

    “這說來就話長了，當(dāng)年蒼天王落網(wǎng)后，錦衣衛(wèi)沒能審出其功法，所有人都以為斷了傳承。”

    張正陽說道：“我卻一直讓人暗中關(guān)注此事，終于尋到了江南蒼家，然后以佛、道二教除魔衛(wèi)道為遮掩，終于奪得了吞天魔功！”

    趙憲驚喜道：“這功法能批量制造高手？”

    “他們所學(xué)只是殘卷，不止折壽，且沒有融合內(nèi)氣的法門。”

    張正陽說道：“全本功法日后會交于殿下，可給予身邊內(nèi)侍修行，保證皇室先天宗師代代不絕。”

    “岳父大恩，小婿永世難忘！”

    趙憲指天立誓道：“將來皇位繼承者定是長子榮兒，且張家世代榮華，與國同休，趙氏一族若有辜負(fù)，國朝崩潰，血脈斷絕！”

    張正陽微微頷首：“無需立此重誓，有這份心就好?！?/br>
    宦海浮沉，早就不信什么誓言。

    承諾與誓言能維持的根本，就是利益還不夠大。

    趙憲聽過張正陽計劃，只覺得皇位近在咫尺：“為何不直接刺死趙源等人？”

    “這么做瞞不過世人，無論有沒有證據(jù)，你都會落得個誅弟篡位的罵名。”

    張正陽說道：“反之你推翻暴君趙源，是為正本清源，眾望所歸之下登基，對將來執(zhí)掌朝堂有大用！”

    趙憲聞言目光微紅，這話聽著像是在安排身后事。

    張正陽咳嗽兩聲說道：“放心吧，我還能挺兩三年，至少為你尋個可執(zhí)掌大局的首輔大臣?！?/br>
    趙憲躬身幾近到地，雙目含淚。

    “拜謝相父！”

    ……

    七月初。

    永興帝遇刺，身受重傷。

    刺客當(dāng)場服毒自殺，經(jīng)錦衣衛(wèi)仔細(xì)查探，為楚王府供奉。

    消息傳出，百官嘩然！

    兵部調(diào)用禁軍包圍楚王府，錦衣衛(wèi)仔細(xì)搜查，尋到了龍袍、印璽。

    永興帝大怒，下令盡誅楚王一脈。

    宗人府出面求情，言稱國朝數(shù)百年來尚未有親王定死罪，最終改為削去王爵，流放北疆貶為庶民。

    天牢。

    丙字獄塞滿了犯人，全是楚王行刺案的牽連者。

    親族、外戚、王府官吏等等盡數(shù)入獄，連府上管家的三族都抓了，足以知曉永興帝怒火。

    傳聞刺客的匕首，再偏移二三寸，今天就是國喪了！

    “老周，幸好那天你拒絕了！”

    盧校尉面帶驚懼之色：“讓我拉攏你的就是楚王府管家，七號獄那老頭子，待會兒我得去順順氣！”

    那天拉攏周易不成，盧校尉回頭仔細(xì)琢磨，也回絕了王府管家的拉攏，卻是逃過一劫。

    周易聳了聳肩，低聲說道。

    “老盧，近些日子有的忙了，這只是個開始！”

    第41章 三王盡死

    一語成讖。

    七月末剛剛送走楚王一家子，八月初又爆出漢王刺殺。

    永興帝怒急，禁軍包圍漢王府。

    宗人府的皇族王叔，連永興帝的面都見不到，錦衣衛(wèi)嚴(yán)防死守上陽宮。

    漢王乖乖就擒也就罷了，竟然率麾下門客抵抗，最終死于禁軍圍殺。

    朝廷百官，宗親勛貴，將此事與楚王案連在一起，很難不懷疑是永興帝自導(dǎo)自演，借此鏟除三家王府。

    懷疑很快就破滅，永興帝斷了兩根手指。

    國朝選拔官吏尚且以貌取人，身體不能有任何殘疾，更何況皇帝！

    “漢王府，盡誅！”

    百官默然。

    ……

    天牢。

    喊冤聲，痛哭聲，咒罵聲，嗚嗚嚷嚷不絕于耳。

    漢王率眾與禁軍廝殺，坐實了謀反之罪，但凡有絲毫關(guān)系之人，就得來天牢走一遭。

    牢中整治犯人的手段，有罪沒罪都得簽字畫押！

    盧校尉帶人審訊到后半夜，累的快虛脫了，拿到了一大疊認(rèn)罪書。

    “老周，你這個嘴啊，以后還是少說話！”

    “大人，此事必有蹊蹺！”

    周易精修養(yǎng)神論，神魂感應(yīng)愈發(fā)靈敏，剛剛?cè)タ戳藵h王世子，那冤屈不似作假。

    這時。

    有獄卒急匆匆過來，低聲稟報道：“剛剛傳來的消息，押送楚王的隊伍出京不久，路上遇到山賊，只有幾個禁軍校尉逃了回來。”

    盧校尉問道：“隨行的兄弟呢？”

    獄卒驚懼道：“都死了?！?/br>
    盧校尉喃喃道：“算上上回押送鎮(zhèn)國公那些，短短兩個月已經(jīng)死了二十多獄卒……老周，天牢這地兒也不安全啊？”

    “我只送飯，又不隨行押送?！?/br>
    周易微微搖頭，世上哪有絕對安全之地。

    即使天牢送飯也有危險，當(dāng)年李武以蒼天王為餌誘殺江湖高手，死的那些禁軍、獄卒，事先任何消息都不知道。

    大人物的謀劃，從來不會顧及小卒子的生死！

    個人利益要服從整體利益嘛，再多就不能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