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她為何那樣(女尊) 第86節(jié)
薛玉霄脊背生寒,再加上這一聲提醒,她幾乎是違背了身體的本能才沒有回頭,而是立即側身閃躲,被削弱速度的箭矢砰地一聲嵌進她肩膀上的輕甲里,破甲穿衣,刺入血rou一寸半左右,勢大力沉至此。 薛玉霄轉眸看向身后,緊接著便是箭落如雨,竟然從后方而來!她在刺穿血rou的疼痛當中保持冷靜,身側的親軍已經(jīng)反應過來,持盾上前擋住,大多數(shù)羽箭都叮當墜地,無功而返。 箭矢中偶然有幾支沒被擋下,薛玉霄傷的是左肩,右手無恙,早已抽劍相待,她掃下面前的箭矢,看向繞過來偷襲的弓馬營,不退反進,雙腿一夾,踏雪烏騅如同離弦之箭,閃電般地狂奔了出去。 “少主!”“將軍!” 眾親軍愕然震住,旋即策馬追上前去,激起塵煙滾滾。特別是親軍中的親軍——出身薛氏的部曲軍娘,她們腦海里已經(jīng)想到保護不好少主、在京兆被親戚同僚指指點點的情形了!恨不能豁出命去,跑到薛玉霄前面。 這一下也把獨孤無為震住了。她喃喃道:“豈有這樣負傷不退、反來擒拿的將軍!她不知道自己的命很貴嗎?!”說罷正待拉弓射第二輪,回頭卻見弓馬營的部下盡皆面露懼色,后退欲走。 “你們怕她什么!”獨孤無為罵道,“我已一箭傷了她!你們不記得三殿下的命令嗎?” 其部下道:“統(tǒng)領,再射一輪,這些披甲精銳就沖到面前了?。 ?/br> 督戰(zhàn)隊盡是長兵披甲,盔甲上濺著血跡,看起來極為可怖。 “是啊,此人之勇不在那兩位先鋒官之下,跟三殿下交戰(zhàn)時還用暗器敗了殿下!” “統(tǒng)領,我們走吧!她不知道用了什么計,連鐵浮屠都破了,恐怕是什么妖孽,有妖法相助……” 獨孤無為唾罵道:“放你爹的屁,那我就破了這妖孽的金身!” 說罷,又是一箭從弓弦上迸射而出。 這次的箭矢是迎面而來,薛玉霄早有預備,她雖然武藝比不上李清愁,但騎射卻天賦過人、水平極佳,在秋收宴上現(xiàn)學擊球都能斬下頭魁——只要不是偷襲的情況下,哪怕落箭如雨,薛玉霄也能活著出來。 弓馬營其余人有所猶豫,迎面最先至的只有獨孤無為的一箭而已。她面色不變,駕馭著烏騅馬向一側小小的偏移一個幅度,神射手的弓箭便擦肩而過、絲毫未傷,而慢了半拍的弓馬營其他人,更是不能穿破她身前的兵刃,即使中了,力道也不像獨孤無為那樣足以穿破甲胄。 一時箭矢紛至,卻沒有一道能夠阻攔這道身影。她身后的親軍更是狂奔而來,窮追不舍,地面被震得搖撼起來,夾雜著驚濤駭浪般的吼聲。 啪嗒。仿佛是意志在心中碎裂的聲音。 終于有人的懼意擊潰了理智,掉頭騎馬欲逃。獨孤無為亦覺勢不能當,當場命令眾人撤退。 但這個時候再撤,已經(jīng)晚了。 弓馬營共五百人,為了隱蔽,獨孤無為只帶了八十人左右。這一小股馬上弓箭手被輕騎整個吞下,淹沒在浪潮里。獨孤無為咬牙拔刀,扭身與一人兵刃相接,一抬眼,望見一張淡漠的、眼露寒氣的臉龐。 是那位薛氏小將軍! 一時間,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了上來。獨孤無為渾身汗毛倒立,單刀與薛玉霄手中的銀劍交接,連連碰撞出金屬摩擦的脆響,她左肩負傷,居然能面無異色,還敢追過來對敵,這樣的齊軍將領,真是前所未有。 獨孤無為是神射手,武藝稀松平常,很快就左右支絀,不敵于她,被薛玉霄一劍斬斷了胡人的辮子,刺穿馬鞍。馬匹跪倒在地,連帶著獨孤無為也滾落下來。 薛玉霄卻沒有一劍殺了她,而是將劍鋒抵在她的咽喉間,抬手讓身后的親軍繼續(xù)追,睥睨過去一眼,居高臨下,語氣冷淡:“這一箭是你射的?” 獨孤無為自覺必定身死,血氣一涌,發(fā)怒道:“你沒有被我射死,除了一個好親衛(wèi)外,不過是運道天命相助,否則此刻已是我弓下亡魂矣!” 薛玉霄輕笑道:“好箭法。我欲勸降于你,讓你入薛氏親軍為我效命。但看你的樣子,是必然不從了?!?/br> 獨孤無為先是一怔,隨后怒意更甚:“區(qū)區(qū)一個黃毛丫頭,還要降服我?不看你姑奶奶多大能耐,多少戰(zhàn)事乾坤都是我一箭斬首所定!” 薛玉霄收劍入鞘,道:“我不配降服你?好,那我今日就放你一馬,讓你安然無恙地回到你主子身邊。”說罷,她轉過頭對韋青燕低聲吩咐,“除了她以外,把其他人全部追到,或殺或降,一個不留?!?/br> 獨孤無為看她收回長劍,面露驚疑之色,好半晌才狼狽地爬起,她散著發(fā),拿起地上的兵刃弓箭,深深看了看薛玉霄,抬手學著齊人生澀地行了一禮,掉頭離去。 從遇襲到擒拿,再到放她離開,僅在短短片刻。到此時大軍前方才得到消息,桓將軍立刻派人過來探看,連沖在最前方的李清愁也立即回轉,但沒有帶人,她單槍匹馬轉回后方,望見薛玉霄在風中的背影。 李清愁大松一口氣,上前道:“你嚇死我了。”說著抬手欲拍她的肩,忽然看見落手的地方插著半只羽箭、尾羽被削斷,末端開裂,而尖端則嵌在甲胄之內(nèi),一滴一滴的鮮紅血液在銀甲下蔓延,浸濕了半臂的白衣。 她呆了一瞬,雙眸睜大,忽然喊道:“薛玉霄!” 薛玉霄轉頭看她。 “你、你這個……”李清愁指著箭矢,結結巴巴地道,“你不疼、你不疼???” 薛玉霄看了一眼,她遲鈍地眨了下眼,說:“疼。” 李清愁道:“那你……” 她好像現(xiàn)在才反應過來似得,身形微晃,大腦頭暈目眩。要不是烏騅太穩(wěn)、以及李清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身形,這位敵軍聞之驚懼、避若鬼神的薛小將軍就要當場掉下去了。 “嘶。”薛玉霄抽了一口冷氣,“別說了,你提醒完我覺得要痛死了。讓我忘掉、忘掉啊。” 李清愁:“……腦子和身體各干各的,互不耽誤,是嗎?” 薛玉霄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她看了看四周,見大軍已勝,正在進城更換旗幟,頓時更撐不住了,連忙道:“幫我叫醫(yī)生……叫軍醫(yī),我好像有點失血過多了,救救,快救一下。” 李清愁嘴角一抽,道:“沒流那么多血。”說罷帶了幾個人,護送薛玉霄到營帳中診治。 城內(nèi)環(huán)境雖然好,但還沒有收拾。營帳中早已有數(shù)名軍醫(yī)等候,都是女醫(yī)。薛玉霄卸除甲胄,讓軍醫(yī)幫忙覆上麻藥,藥物研成粉末,以燒酒調和,覆蓋在傷口局部。 這是華佗研制的麻藥外敷方,能使人“切割不痛”。肩上的斷矢被取下后,薛玉霄的外傷敷了藥,被包扎起來,感覺整個左臂還是麻木的,不太能動。 徐州大捷,外面到處都是慶賀之聲,各部統(tǒng)領、長官,正在為兵卒記載軍功,好論功行賞。還有一部分后勤軍負責清掃戰(zhàn)場、焚燒尸體,到處都忙忙碌碌。 李清愁卻沒有到主將面前爭搶戰(zhàn)功,而是垂手隨意地點了個火盆,待醫(yī)師走后,跟受了傷開始裝死的薛玉霄相對而坐,她問了韋青燕具體情況,忍不住道:“你這氣性還挺大,脾氣不輸芙蓉娘啊。受了傷第一反應是縱馬狂奔過去追,我要是對面,都要被你嚇死了。” 薛玉霄肩上有傷,不能披衣,密密的繃帶露在外面,坐在臨時搭得木床上,臨近火盆。她道:“能在那個地方射穿我的盔甲,此人的射術神乎其技,不輸你……也許還勝你一成。我必要追上去看看。若能收服,后面的許多事都將暢行無阻。” 李清愁無奈嘆道:“愛才之心至此,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當皇帝呢?!?/br> 薛玉霄舉起茶杯,喝水的動作微微一頓,她面色如常地吹了吹上面的熱氣,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啊?!?/br> 在原著的走向當中,李清愁因為受到薛家的敵對,所以處處碰壁,被許多士族為難,郁郁不得志。她經(jīng)歷了許多坎坷才進入軍府,而且出征徐州時也并沒有封伯……正是因為這長期的打壓和周旋,以及徐州戰(zhàn)后皇帝對她的功勛的忌憚,李清愁才逐漸被逼反。 李清愁道:“什么?當皇帝?”眼下只有兩人,她全當玩笑聽,隨意開口,“只要能收復故土、還于舊都,不耽誤大事,咱們那個皇帝也可以容忍的?!?/br> 薛玉霄沉吟片刻,道:“下一步肯定是乘勝追擊,最好一舉奪回趙郡舊地、取回高平郡。此戰(zhàn)一勝,鮮卑會立即調集兵力過來,仗只會越打越硬。” “咱們的損傷很少?!崩钋宄罟罍y道,“只要后勤不出問題,一個月內(nèi),她們調遣不及,我們能連下兩郡。等到鮮卑的人馬匯集之后,轉攻為守,拖至對方軍備糧草不足時,對方必會低頭議和?!?/br> 逼胡人低頭議和,這是數(shù)十年來不曾發(fā)生之事。休戰(zhàn)對于兩方都好,積蓄力量,與民休息……才有長驅直入的底氣。 “這是最好的設想,但我看她們倒未必這樣做?!毖τ裣鲞呎f邊思索。眼下情形不同,徐州大捷,齊軍幾乎沒有費太大力氣就奪回了此地,拓跋嬰后續(xù)的策略會變得很難揣度,跟原著估計也不會一樣了,但她還是忍不住叮囑,“你要格外小心糧草后勤,一是防止被偷襲截斷,二是……一旦京中調派的糧運出了問題,早做發(fā)現(xiàn)、提前準備,才不至于落入被動?!?/br> 李清愁笑道:“京中能出什么問題?我們才出征多久,眼看著就能把趙郡舊地收回大齊,徐州的捷報會是文武百官平生最為痛快的時刻。要小心的還是嬋娟你啊,別扯痛了傷口。” 薛玉霄無奈道:“我是怕……” 話音未落,賬外忽然有親衛(wèi)傳訊,說驛卒送來了兩位大人的家書。 李清愁應了一聲,親衛(wèi)便上前,將書信交遞給先鋒官和薛將軍。李清愁拆開看了一眼,見是李靜瑤和族內(nèi)的問候,便提筆回信報平安,等她寫完抬頭,見薛玉霄對著家書沒有動,露出一種很奇怪的神情。 “怎么了?”李清愁眺過去一眼,沒看見內(nèi)容,“裴郎君與你說什么了?” 薛玉霄抬手抵住下頷,用十分嚴肅的表情看著這封信。她喃喃道:“不是裴飲雪寫的……” “???”李清愁略感意外,“他沒有親手寫信給你?” 薛玉霄搖頭不語,她將這兩頁紙翻來覆去看了個遍,沒有找到一個字像裴飲雪的筆跡,便回過頭來,從第一句開始讀起。 “……妻主此去,為收拾破損山河、戰(zhàn)定四方,冒盡風刀雨劍,黃沙漫漫……” 這個筆風……可不像裴飲雪啊。 薛玉霄墨眉緊蹙,向下端詳,見信上問:“……前日母親與丞相商議,欲迎王氏子過門,遣我詢問你的意見。不知妻主意下如何,若有意,可回信于我……江水三千里,筆墨欲萬行,想?yún)s無別語,念卿早還鄉(xiāng)。夫,裴氏?!?/br> “裴”這個字前,有一段筆墨顫抖的停頓。 薛玉霄縱觀全文,沉思半晌,忽改往日隨性,居然鋪開信紙,仔細斟酌,用未傷的右手寫回信。 千軍萬馬避白袍(3) 第76章 此前回復家書,因薛玉霄自覺與裴郎心有靈犀,兩人相互明白,所以從不多言。 她這么嚴肅認真地回復,倒是讓李清愁看得微怔,心說不是裴飲雪寫的,你怎么愈發(fā)鄭重了。她為人正直,并沒有窺看,只在旁邊等候。 前線營帳之內(nèi),筆墨都是臨時湊的。薛玉霄抬手寫: “嬋娟復郎君書: 見字如晤。徐州已定,捷報應當與此信同時傳至,我安定無恙,不必擔憂。至于你所詢問之事,需千萬謹慎,王公子品貌俱佳,冠蓋陪都,我一介粗鄙武將,唯恐不通心意。王郎名貴如掌上寶珠,濯濯如三春之柳,我既然不能寵愛以專,春柳于岸,何必攀折?請郎君代我勸母親三思?!?/br> 寫至此處,薛玉霄停筆頓了頓,補上結尾:“言不盡思,再祈珍重。郎君珍重、珍重。” 區(qū)區(qū)兩字,重復三遍,卻有不盡關懷誠懇之意。薛玉霄放下筆,晾干了墨痕,親眼看著驛卒封信告別,神情逐漸安靜沉默下來。 “怎么了?”李清愁左右看看,敏銳發(fā)覺她腦子里在想著別的事,好奇問道,“怎么感覺你反而擔心起來了?!?/br> “沒什么?!毖τ裣鰢@了口氣,道,“我不欲傷人,奈何人為我自傷。心懷有愧啊。走吧,我們?nèi)せ笇④?。?/br> 至大帳,桓成鳳正在催寫軍報上呈朝廷,她坐在主將之位,旁側便是兩個軍謀掾共侍書使斟酌詞句,見兩人進來,面露喜色,抬手將愛將招過來。 薛玉霄肩上有傷,沒有披甲,只穿了一件柔軟厚衣。李芙蓉和蕭平雨都進城掃蕩收尾,安撫百姓,以及監(jiān)督戰(zhàn)功記載和賞金分發(fā),桓將軍身畔只有她的親生女兒桓二在側。 桓二本名為破虜,字鎮(zhèn)世,因為此名殺氣太重,幼時總有些磕碰流血之事,故自小只叫小名和排行,眾人叫著桓二娘子多了,反而將其大名拋之在后,只有在呈遞鳳閣的正式文書上才會寫出本名。 兩人一進來,桓成鳳便命人搬來胡床讓兩人坐下說話。一旁站立在側幫忙奏報軍事的桓二哀叫一聲,道:“你們倆風頭太盛,我比之不過,被母親……被主將責罰勤練,好歹下一次也給我留一留機會,這才是做姐妹的情分啊?!?/br> 桓將軍面露笑意,沒有開口。李清愁便打趣道:“都怪你騎的馬太慢了,那要是嬋娟的踏雪,你必定拔得頭籌。” 桓二說:“踏雪可不讓別人騎,我摸一把都不愿意。對了,薛將軍的傷怎么樣了?” 薛玉霄鎮(zhèn)定道:“無礙,破了個皮?!?/br> 李清愁看了看她淡定的側臉,想到她在馬上被叫住時說的“救救我”,無語凝噎,嘀咕道:“是,破了好大一個皮啊?!?/br> 薛玉霄用膝蓋撞了撞她,瞟過去一眼。李清愁當即閉口不提,轉而道:“我看左先鋒的傷也還沒好利索,只是她顧忌顏面,喜歡硬撐罷了。主帥,此番大捷,士氣正盛,兵甲糧草皆備,何不乘勝追擊,取回趙郡故地?” 桓成鳳對李清愁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只因薛小將軍受傷,我不想讓她再臨前線。她雖然是監(jiān)斬官,但我看拓跋嬰對她的嫉恨更甚于你?!?/br> 李清愁頷首道:“沒錯。所以我想讓嬋娟和李芙蓉都留在徐州整備,將此地作為一個駐扎補給的地方,進可攻、退可守。有她們兩人駐守,可以整肅軍紀,免得讓百姓覺得官兵與賊無異,傷了百姓之心?!?/br> 桓成鳳看向薛玉霄。 士氣勃發(fā),官兵已與此前大不相同。薛玉霄便沒有推辭,她道:“愿聽主將差遣調任?!?/br> 桓成鳳點頭道:“好。你與左先鋒暫留徐州,五日后,大軍行至高平郡下,逼拓跋嬰再退一步,取回故土?!?/br> 眾人拱手稱是。 在勝者清掃戰(zhàn)場之時,丟盔棄甲的拓跋嬰逃回高平郡,與駐扎在高平的夏國另一軍匯合。 夏國共有六大監(jiān)軍司,此軍為其中之一,有作戰(zhàn)能力的近八千眾,算上雜役后勤早已過萬。為首的是高平監(jiān)軍司的軍事長官,名為烏羅蘭乞,是夏國有名的將領之一。 烏羅蘭乞見到三殿下倉皇逃潰而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聞訊親自迎接,先是將三皇女迎入高平郡中,上熱酒炭火,掃去血腥寒氣,隨后問道:“殿下已下徐州,怎么如此狼狽?” 拓跋嬰閉眸又睜,咽喉猛烈地動了動,她道:“我敗給了齊人。”